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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沐依裳总是自己骗自己,告诉自己如今的顾流觞和前世的顾流觞不是同一个人,但现实却狠狠的打了沐依裳的脸。
他们不仅仅是同一个人,还融为了一体。
沐依裳想: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果,只要阿觞永远在梦里,霜华门的惨剧就不会发生,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虽然逃避很可耻,但的确有用。
只要他永远这么睡下去,她也愿意不计前嫌,一直陪着他,也算是对她自己的喜欢有一个交代。
当天夜里,白青竹便急匆匆地赶来,还没进门就喊她,“师妹?师妹?人呢?”
沐依裳趴在顾流觞身边,听到了白青竹的声音之后,才无力的抬起头来。
她站起身,缓缓地出门。
吱呀一声房门响动,白青竹循着声音看了过来,“你怎么在这里?”
沐依裳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他,“掌门师兄,你怎么过来了?”
白青竹有些无奈,道:“你还问我?要不是萧跃笙跟我说,我还不知道,小阿觞怎么样了?让我进去看看。”
可沐依裳并没有让开,反而挡在门口,一动也不动。
白青竹有些诧异,毕竟往日里对她这个弟子都快宠到天上去了,每每有个小病小灾的都像是天要塌下来了似的,今日倒是这样不紧不慢,甚至有点……讳疾忌医的感觉。
“你别挡路啊!”白青竹道。
沐依裳眸子沉了沉,道:“他没事,掌门师兄不用看了。”
这话让白青竹更加诧异了,“可是萧跃笙明明说他已经陷入昏迷了,怎么会突然没事了?你入他的梦了?”
沐依裳摇了摇头,道:“没有,他只是睡着了,掌门师兄别担心他,没事的。”
她这表情,看上去实在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白青竹突然想到了什么,神情有点异样,“我说师妹啊,你该不会趁着人家昏迷了,正在对人家做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吧?怕被我发现?”
沐依裳怔了怔,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转身便要进屋去。
她实在是懒得理他。
真不知道这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白青竹见状赶紧笑嘻嘻的迎上来,在她关门的刹那,用手臂按住了房门,“你别生气啊,我跟你开个玩笑,谁让你一副我不能进去,不能见他的表情,我会这么猜想,也不奇怪吧?”
沐依裳剜了他一眼,道:“很奇怪。”
白青竹嘿嘿笑了几声,道:“不开玩笑了,快让我进去看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儿,连我现在都拿不准,这梦对人有什么伤害,说不定会死人的。”
这话让沐依裳扶着门框的手顿了顿,表情也有了一瞬间的松动。
白青竹瞧她这副模样,越发觉得奇怪。
明明她是担心顾流觞的死活,却为什么还要多番阻拦?
趁着沐依裳愣神儿的时候,白青竹已经推开房门进了屋。
房间里很昏暗,白青竹施法点燃了桌子上的油灯。
他走到卧榻前,看着正闭着眼眸,安安静静的顾流觞。
白青竹弯下腰,检查了一下顾流觞的身体,没有找到任何伤口。
但他身上血迹不少,着实让人奇怪。
“沐师妹,伤口在哪里?”白青竹只是检查了表面,至于衣裳遮蔽的地方,没有许可,白青竹也不好随便乱翻。
沐依裳回过神来,走到他面前,道:“在手臂上。”
白青竹一怔,再次细细的检查了一遍顾流觞纤长的手臂,仍旧没有找到一点点痕迹。
“哪里?没找到。”
沐依裳平静道:“已经愈合了。”
这话一出,让白青竹身子僵了僵,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问道:“什么?”
沐依裳再次回答,“伤口自己愈合了。”
白青竹更是纳闷儿了,先前萧跃笙和萧漱玉的伤,他是亲眼看过的,没发现这老鼠咬过的痕迹还会自己愈合的呀!
这时,白青竹也隐隐察觉出不对劲了。
他再次抬眸看了看神情有些异常的沐依裳,问道:“师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沐依裳对上他的视线,嘴巴张开又合上,反复几次,最后还是决定把一切都告诉他。
她道:“我知道这件事可能有点难以接受,但若是你不相信,随时可以打断我,我便不再说了。”
白青竹看她不像是在玩笑,于是板起了脸,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
沐依裳道:“我是死过一次的人,重新活过来,回到了一百多年前,也就是现在。”
这第一句话,就让白青竹整个人呆愣住了。
他仔仔细细的盯着沐依裳的脸,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玩笑的痕迹,却没有找到。
沐依裳问他,“很难相信对吧?”
白青竹怕她不愿意继续往下说,便只好梗着脖子说:“也没有……那么难相信。”
沐依裳浅浅的笑了一下,继续道:“那我就……先把在我死之前发生的一切,跟你说一遍。”
那人重重的点点头。
沐依裳概括的很简略,但把发生过的事情一一的向白青竹说了个清楚。
白青竹听后,一直拧着眉。
他问:“你是怎么确认……咳……那不是一场梦。”
似乎是怕沐依裳多想,他又紧跟着辩解了几句,“我不是不相信你说的话啊,我只是觉得……这个总有必要确认一下的吧?”
沐依裳点了点头,道:“如果是梦,也未免一切太真实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重新活过来,但我知道我所经历的绝不是假的。”
听她这么说,白青竹颔首,又问:“所以你的意思是说,顾流觞也是重生回来的人,而且如今他已经有了修魔的迹象,是吗?”
沐依裳再次点头,“他自己亲口承认的,说我前世恨他。”
这倒是让白青竹不得不相信了。
一个人是在做梦,总不能两个人都做了一模一样的梦吧?
白青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接受这个现实。
他沉默良久,道:“你现在,是因为他也是前世的人,所以对他心生恨意了?”
沐依裳缄口不言,抿紧了嘴唇。
她不说话,大约是默认了。
白青竹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我再问你,你亲眼见到他剿灭霜华门了吗?”
沐依裳一怔,显然没有想到白青竹会这么问。
她摇了摇头,“当时我被天雷所伤,还在闭关修行。后来我刚出关,还没来得及回门中,便得知了阿觞成为魔神的消息,我便先去了魔族寻他。之后,我便一直在魔宫里,也是在那里得知霜华门被灭门的消息。”
白青竹叹了口气,道:“所以,你根本没办法确定,小阿觞真的灭了霜华门,是不是?”
“可是……”沐依裳刚想辩驳,却发现似乎真的如白青竹所说的那样。
她之所以毫不犹豫的相信了别人的话,是因为顾流觞的的确确入了魔,还把她困束在身边的缘故。
不可否认,沐依裳在这件事上头,是带着对顾流觞的恨意才会没有深入的探究。
她眸子暗了暗,“你的意思是说,是我误会了他吗?”
白青竹耸耸肩,道:“我可没有这么说,只不过,我是觉得师妹多少有点感情用事,毕竟他把你变成他的……那什么,的确挺让人生气的,但这不能说明他就是个恶人不是?”
沐依裳抿了抿唇,“可他纵容阎漱玉害死了我。”
白青竹再次发问:“你和他说过吗?”
“什么?”沐依裳怔怔的抬眸。
白青竹敲了下她的额头,道:“笨蛋,当然是阎漱玉欺负你的事情,你有……和小阿觞说过吗?”
沐依裳撇开视线,“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他都那样对我,你让我跟他告状吗?我做不出那种争风吃醋的事情来。”
“果然,我就知道。”白青竹道,“师妹啊师妹,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这……在感情上也未免太迟钝了些。”
沐依裳辩驳道:“这不是感情的问题,他在羞辱我。”
这话让白青竹忍不住笑出声来,他笑道:“我问你,倘若你喜欢上一个人,你会怎么做?”
沐依裳一怔,脑海中浮现出前几日她对顾流觞所做出的行为,似乎并没有比前世的他好多少。
自己一面纠结着不该喜欢他,一面又强势的霸占着他,不准他和别人亲近。
想到这些,沐依裳不由得皱了皱眉,实际上她和阿觞也没什么区别。
可是……
沐依裳眉头紧紧皱着,仍旧不能相信当年顾流觞对她的种种,或许只是单纯的爱慕。
“他有很多女人,没有上百也有几十,这般不干不净的人,难不成还要让我接受他是喜欢我的?”沐依裳问道。
白青竹挠了挠头,“至于这件事,我倒是很奇怪,师妹只是单纯的听到他说要让人寻女子来,怎么就成了那些女人都是他的了?”
沐依裳皱眉,“他养在魔宫里,不是他的还能是旁人的吗?”
白青竹问:“你瞧见过他和那些人亲近吗?”
没有!
“你听到他亲口说,那些是他的妃子了?”
也没有!!
“还是说,这些该不会又是那个疯女人告诉你的吧?”
阎漱玉的确说过!!!
一连串的问话,让沐依裳越来越怀疑自己当年到底有没有弄清楚事实如何。
她只觉得一阵无力,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
见她这样,白青竹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师妹啊师妹,说你情丝浅淡还真是情丝浅淡,一点也没有说错。虽然我也不清楚小阿觞为什么那么偏激,但我看得出他就差把自己的心挖出来捧到你面前,你却还以为他是羞辱你。”
沐依裳扶着桌子,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别说了,师兄,你别说了,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了。”
白青竹扶着她在卧榻前坐下,道:“当然,我说的这些也是没有根据的,至于事实如何,你还是要亲自问一问小阿觞比较好。”
沐依裳偏过头,看了看那个正在熟睡的人。
她心里始终是有些害怕的。
这是她赌不起的事情,若是阿觞并非如掌门师兄所说的那样。
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装出来的,那她又该如何?
相比于冒险,他这样安安静静的睡着,反而是好的。
沐依裳沉思良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道:“不了,我不想问他,就当作是我误会了,就当作一切都是我搞错了。我可以一直照顾他,一直守在他身边,现在这样最好,我总不能拿霜华门去冒险。”
她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白青竹重重的叹了口气,道:“也罢,如今我也还没发现入梦会对人造成什么伤害,若你实在担心,这样……也好。”
沐依裳点了点头,握住那少年温热的手。
白青竹看得出,沐依裳已经对顾流觞动了情,如今她心里一定很不好受。
可沐依裳又实在是个倔强的人,她认准的事情,很难劝说。
白青竹再次叹气,道:“你也累了,好好休息一下,仔细想一想我说的那些话,要是你后悔了,随时可以告诉我。”
沐依裳轻飘飘的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白青竹临走之前,不忘对她说:“师妹,不要因为一些表象来判断一个人的好坏,这是年少时你亲口对我说的话,我希望你也不要忘记自己当初的言论。”
是啊,不能因为表象判断,可阿觞对她来说,是个特别的存在。
她甚至怀疑,自己或许前世就对他有一点点异样的情愫,所以在面对他的某些过激行为,自己也表现得很大反应。
沐依裳闭了闭眼睛,道:“我知道了。”
白青竹走后,屋子立刻陷入了一场寂静。
沐依裳紧紧的握着顾流觞的手,她看着那人绝美的脸。
许久之后,她不由得苦笑起来。
“阿觞,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应该相信你吗?”沐依裳低声喃喃着。
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顾流觞昏迷前所说的那些话,那些话不像是假的。
“我真的看够了师尊厌恶我的眼神,也受够了师尊恨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