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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情山。
三个老者继续发力,又接连拍出两掌,震动渐止,湖水复归平静,所有异象尽皆消散。
……
飞龙殿。
赵心一突然摔倒,打断了礼部尚书慷慨激昂的言辞,一众应试考生也都纷纷望向了他。后者用力吞了口口水,一丝凉意涌上心头,有如久旱逢甘霖,所有的不适渐渐消失。
林深语赶忙俯身询问,赵心一身冷汗,后怕不已,刚刚差点就给疼死,还好现在一切恢复如初,长出一口气,微笑摇头,前者赶忙将其扶起,重新站好。众人见其并无异样,又满头大汗,只当他是乡里来的,从未见过什么大场面,如今骤然见到这么多的高官和北燕皇帝,紧张过度,这才突然摔倒。礼部尚书轻咳两声,继续陈词,其他人也都无趣地转回了脑袋,站在第一列的刘青林却还在死死地盯着赵心一,呲牙咧嘴,双拳紧握。
终于,在皇帝燕星海的一声“开考”之后,科考正式开始。
第一科,“勘赋”,即是灵脉复核——根据考生灵脉优劣情况,将成绩分为甲乙丙三阶,每阶又分上中下三层,共九个层次。
说了,礼部左右侍郎亲自带着一众考生鱼贯进入飞龙殿。
第一个进去的是个年轻男子,只见他七尺多高,比常人要高出一头,面如冠玉,举止大方又彬彬有礼,面上一直带着浅笑,进出大殿,表情都未发生变化,殿门口的青衣弟子却不像他这般淡定,眼神炙热,有些激动地朗声报颂道:“燕文涛,天阶中品水属性灵脉,成绩为甲上!”
一众考生议论纷纷,羡慕不已。有知情人更是道出此人身份,乃是白汉王次子,深受皇帝青睐,四下里更是哗然。
第二个进去的是名女子,也是皇亲国戚,乃是四王爷风林王的女儿,名唤“燕紫玉”,地阶上品金属性灵脉,成绩为甲中。第三个进去的则是姚睿,赵心一不知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也不知他到底有没有灵脉,不由暗暗为他捏了把汗。结果却让他大出所料,这姚睿也是地阶上品的灵脉,木属性,轻而易举得了个甲中的成绩,这下轮到赵心一担心自己了。
眼看众人一个个进去,又一个个出来,最差的也是人阶中品的灵脉,赵心一既感酸涩,又觉丢脸,到自己的时候又该怎么办才好?
很快,排到了林深语,也是毫无意外,土属性地阶上品灵脉,成绩为甲中,算得上名列前茅了。赵心一心灰意冷地取下腰间葫芦,灌了一大口凉水,一边努力平复此刻复杂的心情,一边大步跨进了大殿,心中默默将满天神佛都求了个遍,希望能有奇迹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当他走进大殿,见到殿中端坐的老者,一个没忍住,尚未吞下的大半口水直接喷了出来,眼见就要将那老者喷个“狗血喷头”,所有的水滴却在距老者尺许远时凭空定在了空中,粒粒分明,晶莹剔透,煞是美丽。
赵心一没有时间欣赏眼前美景,惊道:“怎么是你?还我钱来!”
这人面容严肃端庄,衣着光鲜,一尘不染,浑不似世俗凡人,但赵心一一眼便认出,他就是抢夺自己钱财的老丐。
老者左袖轻轻一挥,像是掸去身上灰尘,粒粒水滴有如箭矢砸在了赵心一的身上,竟十分疼痛。痛得后者呲牙咧嘴,左抓右挠,样子有些狼狈。老者偷笑,一边回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髻,望了望自己的衣衫,自觉并无不妥,不禁骂道:“臭小子,老头我都打扮成这样了,你也能一眼认得出来?也太不尊重我半日的辛劳了吧?”
“化成灰也认得你!”赵心一这两天对老丐真是无时无刻不在“牵挂”,后者的样貌眼神早已铭记心间,就盼着能尽快遇到这个老东西,却没想到在这里,以这种场合遇到,嘴上依旧不依不饶,“快还我钱!”
“少聒噪!老头还没找你的麻烦,你倒还不依不挠了!再啰嗦,小心老头我赏你道符,让你变成个小哑巴!”说着,老头右掌随手一挥,掌心之中飘出一道灵符来,灵光闪耀。
赵心一一眼便看出此符所蕴含的威力,赶忙乖乖闭了嘴,同时对老头这手凭空画符的本事生出无限憧憬之情,立马满脸堆笑,改口道:“前辈果真是真人不露相!都是我这晚辈后生不懂事,这里给您赔罪了!”说着,赶紧躬身下拜,却似被什么虚托着,根本拜不下去。
只听老头道:“老头我可受不起,你小子什么花花肠子老头我会猜不出来,想让老子给你个好成绩,门都没有!”
老头指了指桌子上的毛笔,随口道:“写上自己的名字!”
赵心一翻了个白眼,随手开始写自己的名字。
老头起初并不在意,但瞥见赵心一写完第一个“赵”字的时候,不由精神一震,双眸精光闪耀。待得赵心一写完名字的时候,他的震惊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直接呆愣在了原地。
“喂……喂……老头……”赵心一连叫了好几声,老头这才回过神来。
“你是个符师?”老头死死地盯着赵心一。后者暗道不好,随口道:“以前跟着师父走江湖,画了几年驱鬼的符箓,你要不要来几张?”说着,就要动手。
老头直接拿出一张英才帖,冷冷道:“照着这个画!”
“糟了,中计了!”赵心一暗道不好,“这哪里是写什么名字,分明就是查案!”可事到如今,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开始模仿,故意画了个一团糟。
“画好了!”赵心一装出已经拼尽力也做不好的失落样子,“你们这个也太难了!”
老头一脸冷笑道:“果然是你!”
赵心一还待装傻,老头已经一巴掌便将其扇出了门。看着一人凭空飞出,守门的青衣弟子,感觉有些恍惚,这位副院首出了名的好脾气,从未见他骂人,打人更是没听过,今天却能亲眼得见,当真是稀奇。好一会儿才想起报成绩,“赵心一无灵脉,成绩丙下!”
此言一出,殿外立时一片哗然,一双双灼热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个半躺在地的可怜虫身上。
赵心一被那老头一掌拍了出来,并不怎么痛,好似一直有股柔劲托着他,杀伤力没有,但侮辱性却是极强,再加上青衣男子朗声报讼的成绩,简直就是杀人又诛心,饶是赵心一常年在市井摸爬滚打,面皮早有了火候,此刻仍是想要找条地缝钻进去。
林深语和姚睿上前搀扶,赵心一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没事,不需要帮忙,倔强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心想:“这下完了,这老头本就与我有仇,定会当众揭穿我,这下惨了!”
他这边惴惴不安地等着,随时准备跑路,那边却一直没什么动静,着实让他不解。
大“红人”,刘青林,直勾勾地盯着赵心一,满是轻蔑与讥讽,转而双拳紧握,面上露出怨恨之色——他猜测昨晚戏弄自己的人十有八九就是眼前这个废物,暗中打定主意,等会儿一有机会便好好教训教训这小子。
一炷香的工夫,所有考生均完成勘赋考核,亏得赵心一卖了那二百多张英才帖,要不然垫底的可就他一人了。现在,有二百多个人陪着,倒也没那么丢人了。
有灵脉的考生则都兴奋不已,一众官员纷纷感叹今年是个“大丰年”、天佑北燕。
赵心一还在等着老头的宣判,那边一声锣响,第二科考试已经开始。
“怎么回事儿?这老头要放我一马?还是想秋后算账?算了,不管他了,反正老子死活不认账!”赵心一打定了主意,便准备第二科的考试。
第二科名为“登山”,所登之山是飞龙院九小山居正中的那一座,名唤“幻林山”。登山规则很简单:从山脚到山顶,用时越短者,成绩越高;七日为限,尚未登顶者,成绩为丙下。
之所以有这么个七日限,是因为此山虽小,却并不好登,倒不是说山路怎么崎岖陡峭不好走,而是因为山如其名,有幻林存于此山之上,乃是一座遍布山体的庞大幻阵,平日里主要用来保护山上的灵药,偶尔也用来磨炼弟子的心智。
虽说这次大阵并不是力运行,只运行威力最小的几小支,但对这些初窥修行门径的新生来说却也是不小的挑战。往年,有人十天半个月都未登上山顶,等得那些执事和官员那叫一个着急。
礼部两个侍郎带着一众人兜兜转转来到幻林山,此山比着周遭四座大山确实略显娇小,给人一种不过如此的感觉,似是并不难登。好些人开始活动筋骨,跃跃欲试。
两个守山的青衣弟子给一众考生发了些口粮,赵冉抬头望了望日头,将近午正,接过小吏递来的锣槌,朗声道:“各位考生,本官再啰嗦一句,此山虽有不少灵药,按成例,谁得归谁!但是,凡有灵药处,幻阵威力都颇为巨大,而且更高阶的灵药还有妖兽守护,如果误入其中,灵药采不到,还会一不小心弄个遍体鳞伤,更有甚者还可能会丢了性命!各位考生一定要量力而为,小心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一众考生面色惊惧,窃窃私语。
赵冉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正要敲锣。山后绕出几个青衣人来,领头之人朗声道:“两位侍郎大人,近日可都安好?”
赵冉两人满脸堆笑,开口道:“安好,安好,有劳曾公子挂怀!不知曾公子来此有何贵干?”
来人正是曾剑深,只见他背着一把剑大步流星走来,后面还跟了三个年龄相仿的青衣男子,各个英气勃发,浑身透着一股凌厉的气势,很有锋芒,让人不自觉地想要退避三舍。
饶是在场的两个青衣弟子跟曾剑深一行虽算不得十分熟,倒也不陌生,见到曾剑深一行仍是有些紧张,赶忙向后者问好,后者微笑还礼。
一众考生窃窃私语,议论纷纷,他们虽是初入飞龙院,但曾剑深这位天之骄子的名号对他们来说可是一点也不陌生。今日终于见到了活物,一个个既是兴奋又是憧憬。
曾剑深几个大步来到近前,亲切跟两位侍郎拉话,说是正好路过左近,就过来瞧上一眼,顺便见见曾有过一面之缘的一位考生。众人纷纷猜测到底是哪个考生有此殊荣,却见他径直走到了赵心一跟前,众人皆错愕,一个废物怎么就能跟天之骄子联系到一起?
刘青林惊诧之后变为惊恐,面如死灰,心道:“这下完了,我这血海深仇怕是报不了了,白花了这么大的工夫!”为了报仇,他可是不惜花费重金,暗地里收买了五六个好手,准备好好群殴赵心一,这下好了,有了曾剑深背后撑腰,他的银子怕是要打水漂了。
曾剑深用力拍了拍赵心一肩膀,面带微笑,非常善解人意地道:“我说你啊,早就告诉你不是这块料,可你怎么就这么不听劝呢?非要自讨苦吃!先前还好,顶多不过是个丙下的成绩,可接下来山道崎岖,又有幻阵,你又该怎么应付啊?”
赵心一心中冷哼,这人哪里是来关心自己,分明是过来取笑,心骂:“这个伪君子可真够记仇的,自己在白石县只是跟燕晨走得稍近了点,他就对自己怀恨在心,利用一切时机打击报复,真是太没风度!”面上笑容和煦,偷瞥了刘青林一眼,装作十分亲昵地道:“多谢曾师兄关心,我定会小心在意的!”
曾剑深嘴角上扬,笑容玩味,道:“我说你啊,你这个师兄我可是不敢当!”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股拒人千里的意蕴,说了,便跟两位侍郎挥手告别,临到山脚,又回望赵心一说了一句“好自为之!”
转过山脚,几个人忍不住哈哈大笑,有人道:“能让钱老如此羞辱的,恐怕也就那个废物了!”
又有人道:“怪只怪他自取其辱,又能怨得了谁!”
……
幻林山山脚。
刘青林眼睛转了又转,一时弄不清这两人到底什么关系,又盘算风林王到底能不能罩得住自己,不禁心下犹豫。
一个紫衣微胖的少女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花生,一边含糊不清地道:“笨蛋,明摆着是热脸贴冷屁股,放心动手就是了,最好拧下他的脑袋来,长得就不讨喜,让人心烦!”
刘青林迟疑道:“你在跟我说话?”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甚至没注意到被对方骂了笨蛋,却完不以为意,好似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要不然呢?”紫衣姑娘心不在焉。
刘青林惊诧,自打见到这少女她不是吃这就是吃那,好像就没停过嘴,比自己还要贪吃,明摆着就是一个只知道吃的吃货。可就这么个人竟然平白让自己心生敬畏,还知道自己心中所想,不由感叹,“还真是卧虎藏龙!”再望向赵心一,面上浮现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