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刚出绣坊,斜刺里就冲出来贺母,抓住了贺兰伊的胳膊死活不撒手,一阵哭嚎与叫骂。
不一会儿就引起人群围观,这应该就是贺母的目的,主打一个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的目的。
贺兰伊的的过去本就受人垢病,加之贺母的举动,一边倒的认为贺兰伊是个铁石心肠的不孝女。
闫芳香给了碎荷一个眼色,碎荷赶紧把狗皮膏药似的贺母拖离了贺兰伊。
贺母正要撒泼,闫芳香已经拉过了她的手,热情的向围观的绣娘和妇人介绍:“我来向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婶子,确实是贺大东家的阿娘。”
闫芳香亲切的跟贺母打了声招呼“婶子好。”
闫芳香如此客气,贺母也就不好再当场撒泼了。
贺兰伊则变得分外警醒起来。
闫芳香给了贺兰伊一个安定的眼色,对贺母接着和颜悦色道:“婶子,兰伊姐是您的亲生女儿,怎么可能不告诉您婚讯呢?只是送信的阿海和您错开了。他向村人们打听过了,说是鼎盛绣坊给您送的信。鼎盛绣坊一直觊觎兰桂芳,他们肯定是想向你买下兰桂芳吧……您可千万别上当,鼎盛绣坊一接手,绣娘和织娘们就会丢了差使了……”
贺母嗓子眼儿一噎,无法反驳。
因为鼎盛绣坊比闫芳香说的还要狠,它是让贺母尽力搞垮了兰桂芳,无论什么样,她都付全款收购。
贺家老两口信心十足的来到临安县,细打听之下了解到,兰桂芳不是贺兰伊一个人的,还有闫芳香和珍娘两个东家。
其中叫闫芳香的三东家,丈夫是临安县最有名的浑不吝杨大伢子,手上粘过无数条人命。
贺家老两口是有名的窝里横,欺负自己女儿可以,欺负外人就怂了。
思前想后,老两口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不搞垮兰桂芳,不招惹杨大伢子,只管贺兰伊每年要一万两银子分红,额外觅下吕家的聘礼,给儿子成亲用。
贺母这一不反驳,证实了闫芳香所言非虚,围观的绣娘们、以及周遭的妇人们都慌了。
鼎盛绣坊的绣娘,全是卖了身契的,不像兰桂芳的绣娘和织娘,全是自由身。
兰桂芳赶活儿来不及的时候,会把军服活计外包给临安县的妇人们。
贺母帮鼎盛绣坊搞垮兰桂芳,等同于抢所有女人的饭碗。
所有女人们瞬间有了危机意识,看贺母的眼色极其不善。
刚才还怀疑贺兰伊人品的妇人,态度立马来了个大反转。
有的妇人说:这事我知道,贺东家当年就是被她阿爹阿娘卖给李华生的,除了不过身契,跟泼出去的水没啥两样,真让闺女心寒啊;
有的说:贺东家多好个人啊,对阿猫阿狗都知道赏块大骨头啃,对她阿娘面色不好看,肯定是她阿娘不对;
……
有些五大三粗的妇人,甚至开始摩拳擦掌的围拢过来,吓得贺母一个劲儿的往贺兰伊身后缩。
贺兰伊佩服的看着闫芳香,论对人心的揣测,自己绝对不如闫芳香。
闫芳香先捧后杀,让贺母无力反驳,然后成为公敌。
贺母只能企盼着兰桂芳没有任何风吹草动,否则都会算在她身上。
闫芳香让碎荷把贺母送出去。
贺兰伊冲着闫芳香连挑大指。
闫芳香却仍旧心事忡忡,郑重对贺兰伊道:“兰伊姐,我没想到你爹娘会被鼎盛绣坊左右,若是他们真较起真来,来个对簿公堂,你的东家位置还真容易被拉下来。”
三人创建兰桂芳时,每人出的也就五两银子左右,一直发展到现在有织坊、有绣坊,数百绣娘和织娘同时作业,每月流水数万两银子的规模。
钱财面前,亲情也会如纸薄。
贺兰伊一脸委屈:“那、那怎么办?我去找最好的状师去,准备和爹娘打官司?”
闫芳香沉吟半天,眉毛略微舒展:“兰伊姐,找状师打官司也得自己立得住才行。我想到一个办法,咱当初成立时每人出了差不多五两银子,到昨天你与吕恩公领婚书,这一年期间,所有挣的银钱都应该算是贺家所有,那咱就得提前把这账平了,让官家判不出口,让贺家无法反驳,你的钱还在你的口袋里。”
贺兰伊一点就透,瞬间明白,闫芳香是想把她们三人从个人资金里出的钱,比如给军队捐赠夹袄、灾害期间捐粮施粥、建立女舍等,全部算在贺兰伊头上,这样,即使打官司,县老爷也不敢说贺兰伊捐得不对,败家。
贺兰伊笃定点头:“芳香,这么做可以,但我不能平白占了你和珍娘的功劳,这钱,我实打实的给你们。做善事花了,总比给我爹娘阿弟打水漂强。”
阿爹的出卖,阿娘的不作为,贺兰伊心里是恨爹娘的,花一文都心疼。
闫芳香嫣然一笑:“兰伊姐,不只要花一文,你得花五两银子,千万别忘了,就算把账算成零,可原始出资的那五两银子是你成亲前出的,贺家不给你,你永远到不了手。你得让你阿爹阿娘把这‘五两’嫁妆亲手陪送给你,这样,兰桂芳才彻底是你的。”
贺兰伊俏皮的眨了眨眼:“这个好办。我爹娘我了解,他们着急给我弟娶媳妇,我主动找他们和解,双手奉上吕方给我的聘礼,当然是假聘礼,不过得破费些,怎么着也得二百两银子,钱少了打动不了他们。趁他们得意忘形之际,索要‘五两银子’嫁妆,签了契书。”
贺兰伊乐颠颠的走了,和自己爹娘玩心眼儿玩到这种程度,一定很悲哀吧。
闫芳香突然觉得,和贺家爹娘相比,自己的爹娘,还算不错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