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一屋子人,打眼一看就看到了好几张熟面孔,明显是正式议事的样子。
盛明麟进惯了御书房,但还真没参与过这种正经议事,心里有些吃惊,但他脸上稳得住,含笑施了礼。
可他没想到的是,大臣们对他的态度,好到出奇,一个个笑容可掬,大牙豁子都笑出来了。
一聊起来,他就懂了。
大家是在商量昨天他的提议。
如今御书房这些人,不说是全天下人精子中的人精子,也差不多了,所以大家一听到这个议题,立刻就会想到之前明熙帝封太子时的承诺,一年的风调雨顺!
如今更牛了,凡我大盛子民,虔诚祝祷,便会有福泽庇佑,康健长寿。
没说的0那么精确,但已足够让臣子们惊喜和敬畏。
然后大家商量着,把祭天的时间,放到了年三十的晚上。
年三十晚上戌初(19点)左右,这个时间点,基本上就算再贫苦的农家,也都饭菜上桌,一家人吃着饭了,因为要熬年,所以肯定都没睡,也不至于多困,闭眼祈祷一会儿都有空,正是最适合的时候。
但,告示如何下发,祭天谁去祭,大家正在商量。
如今最多人赞同的,是皇上、太子和珠珠带着大家一起去,告示也这么下发。
这就是谁也不得罪了。
盛明麟安静地听了一会儿。
其实,叫他看,这个议题根本不用商量。
这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影响深远的祭天,其政治意义,甚至远远超过了封禅。
明熙帝还年富力强,又没有退位的打算,他傻了才会把这个风头让给太子,不在于他爱不爱儿子,关键动摇统治啊,天无二日,民无二主有木有?
但这话他自己不能说,大臣们也不好说,包括端王爷也不好说。
太子自己倒是可以婉拒,但他也不能点破,祭祀神明这种事他又不能坚拒。
还有珠珠。
珠珠才多大点儿,祭天的仪式那么繁琐,时间那么长,出一点错又不吉利,让珠珠去就是受罪。
祥瑞什么的,放在心里就可以了,真不用天天放在嘴上或者顶在脑袋上。
所以最好,也是唯一的办法就是让皇上带着太子和百官祭祀,也就是说,告示上只有皇上,不提太子和珠珠。
这点事儿,这些人想不明白吗?
怎么可能!
这些老狐狸一个个门儿清,可是有些话,他们不好说。
这种万年不遇的大风光,青史浓墨重彩的一笔,你张口就否了太子?
这还不得把人得罪死了?
或者不让珠珠去?
虽然话没明说,但大家都知道这事儿跟珠珠有关,说不让珠珠去,那以后还想不想好了?
盛明麟心说怪不得莫名其妙叫我来,估计明熙帝这是心头火热,懒得等大家慢慢商量了,所以叫他来“年少气盛”、“直言不讳”一把,早早地把事儿定下来。
这个话他还真敢说。
他了解太子。
太子是一个公心很重的人,他权欲心不重,公心重,所以为天下好的事情,他就会乐意配合。
而且,别人不知道他们能不知道吗?这种事情以后又不会没有,太子急什么!
于是盛明麟瞅了个空儿,就开口道:“诸位大人,明麟可否说一句?”
旁人连忙道:“世子爷尽管说。”
盛明麟就道:“诸位大人皆言之有理,但明麟忽然想到一点小处。百姓其实记不住太复杂的东西……所以,若想传得快,传得广,告示越简单越好。明麟说一句僭越的话,官府告示下发,百姓只怕连祭天都记不住,所以告示最重要的就是强调时间。”
“强调时间,让大家去感受,等事情发生之后,大家自己感觉到了变化,才会转而寻根究底,才知这样大的好处是因为皇上祭天,皇上受命于天,才会福泽万民,才会百姓拥戴,政令通达,盛世绵延。”
“一切皆是为了大盛,为了百姓,所以明麟觉得,祭祀有皇伯伯带领便够了。”
其实他是在偷换概念,却说得煞有介事。
老狐狸们也假装没听出来,他话音落,顿时一片对对对,是是是,后生可畏啊,王爷你后继有人啊!
“就是这话。”端王爷配合他:“我也觉得皇兄一人足够,叫珠珠去,那就是开玩笑了,珠珠不过一懵懂小儿,皇兄偏疼她几分,才得了些体面,让她去祭天那不是胡闹么。”
太子接话道:“我也如此认为,父皇,儿臣愿与百官一起,同领上天和父皇赐下的福泽。”
气氛到了,明熙帝便拍板点头了。
朝上以最快的效率下了告示。
除了官府告示,还下了内部的告示,严令每一个地方官员,都必须将此事通传各村镇,而且在除夕当天,还需敲锣打鼓,再次在每个街巷通传一遍,而且有钟楼者,打更者,都需在那个时间单独提醒,朝廷会派出锦衣卫四处督查,发现延误就地免官,押回京城受审。
于是,等几路藩王进京之后,第一件听说了湘王爷出家为道,第二件就是除夕赐福。
今年因为立了太子,所以招了好几个藩王进京,他们听到的第一反应,都是“皇兄疯了吧?这种谎也敢扯!”
可是等进了京,看到神仙楼,再与之前的听到一些消息对应上……心里顿时信了八成。
于是珠珠成了各路藩王第一想见之人。
但端王爷才不会跟各路藩王走太近,珠珠又在家里猫冬,所以居然一直没能见面。
外头忙着,盛明麟也没闲着,悄悄办了一件小事儿。
谢二舅舅终于帮着找好了一个人,这个人是军中的千户,名叫唐魁,是谢二舅舅的好友,他的儿子死在了战场上,次子又夭折了,只余下了老两口,如今都年近半百了。
虽然身份不算高,却是根正苗红,谢二舅舅跟他通了气,盛明麟也亲自过了眼,跟太子报备了一声,就把韩酒酒带过去,摆了酒上了族谱,正式认了爹娘。
值得一提的是,在韩酒酒的坚持下,他和韩弯弯还抓了个签,确定了用韩酒酒的名字,
盛明麟本来想让他叫唐酒的,同样在韩酒酒的坚持下,叫了唐酒酒,盛明麟也帮他消了奴籍,在鸿鹄卫给了他一个教习之职,正式开始教授。
虽然是件小事儿,但办完了,对盛明麟这个强迫症来说十分友好,他就彻底放心了。
团子听说了这事儿,十分羡慕:“糖酒酒!一听就甜甜哒!”
唐酒酒笑得露出了大白牙。
他也觉得挺好的,而且,虽然不是亲爹娘,可两口子都是热忱又憨厚的人,一接触就觉得很舒服,之后也可以当亲戚走动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