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阳县。
沈拓身披铠甲站在军阵之中,举着千里镜观望远处的城墙。只见城头上人影绰绰,站满了各色衣着的贼寇兵卒。
“将军,根据夜不收的消息,济阳县城中的贼寇兵力有三万左右,不过大部分都是乌合之众,真正的积年老匪也就是一、两千的样子。”
沈拓点了点头,对身边的郭荣、滕江河、于迁三个游击将军说道:“听说骑兵营那边已经拿下了东昌府大部,正在清剿残敌,右营也基本上扫清了各处的贼寇残兵,可是咱们这边,却还有一座城池要攻打,落后了啊!”
滕江河笑着说道:“一群乌合之众而已,我看着济阳县旦夕可下!”
于迁摇头说道:“打下城池还不容易?鸟铳手掩护,刀盾手上前以震天雷炸开城门即可。只是城中百姓怎么办?我军应尽量避免百姓的伤亡,看看能否想出什么办法来。”
“那有什么办法?”
滕江河问道:“战场之上刀枪无眼,百姓损伤在所难免。现在只有尽快结束战事,让百姓早日休养生息,那才是真正的仁德!”
郭荣见二人意见相左,便看向沈拓,说道:“将军,你怎么看?”
沈拓眉头紧锁着,然后忽然笑了起来,说道:“也许可以放贼寇一条生路。”
“什么!”
郭荣、滕江河、于迁三人傻了眼。
随后沈拓下令全营后撤,并且留下一队夜不收,命众人向城内的贼寇喊话传信。
城头上
,贼寇首领诨号赛云天,是一个身材瘦高、浓眉小眼、脸色阴沉之辈,周围的一众贼寇首领都很畏惧这个贼首。
此时众人望着正在结阵远去的中营将士,脸上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哈哈,将军威武,竟然逼退了赫赫有名的青莱镇新军!”
“自今日以后,我义军的威名当传遍山东,各地英雄豪杰自当云集而应从!”
一众贼首全都挂肠搜肚的将知道的词汇说出来,全都贴在了赛云天的身上。
可是赛云天却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得意忘形:“你们不要高兴太早,我看可能是那些新军没有火炮等器械,不想蚁附攻城而已,说不定哪天便会再次杀来的。”
刚说完,众人便看到一队新军夜不收策马冲到城下,贼寇军中基本上没有什么弓箭和火铳,少数一些弓箭手,也只是能拉开弓而已,谈不上什么准头,所以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夜不收策马靠近。
“将军你看,他们要放箭!”
众人都吓了一跳,纷纷后退。
只听一阵破空声,一枚羽箭钉在了城头箭垛上,箭杆上还帮着一封书信。
一个眼疾手快的贼寇士兵急忙上前,拔下箭矢,献功似的将箭矢呈给赛云天。
那赛云天原本是济南府青城县的商贾,平日里喜好结交各处游手、山贼、士绅等,也读过一些书。此次大灾,赛云天几乎赔光了本钱,索性卖掉剩下的家业,拉起一支人马,那些与赛
云天往来的贼人纷纷来投,很快便成为济南府境内最大的一支贼寇兵马。
此时赛云天拆开书信,看完之后便冷笑着说道:“哼!那新军的将官写的,说是他们急着回去赈济灾民,只要咱们愿意北上离开山东境内,去北直隶,就可以放咱们一马,并且给咱们提供钱粮和渡黄河的船只。”
众人顿时轰的一声议论起来。
“还有这等好事?官军的话可信吗?”
“要真的能去北直隶就好了,北直隶遍地都是钱粮,比遭了灾的山东可强多了。”
“京师就在北直隶,咱们闹出的动静大一些,各地豪杰云集,也许能一举拿下京师,咱们将军也坐一坐龙椅,如何?”
“好!”
众人纷纷叫好,赛云天也颇为动容,笑了笑之后,却还是有些担心,于是望着远去的夜不收身影,说道:“信中官军给了咱们两天时间,两天之内只要咱们不祸害百姓,协议就有效,先让我想想。”
“呵!咱们找没找乐子,官军如何知道?”
“就是,今晚咱们该乐乐,管他呢!”
赛云天则拦住众人,冷声说道:“从今日起,两天之内,各部人马不得伤害百姓!虽然官军撤走了,可难保城中没有官府的探子。如果到时候咱们真的前往北直隶,官军将领看到百姓被害,中途撕毁协议,怎么办?”
“就两天而已,憋不死你们,都给我老实点,不听号令者,杀!”
众人畏惧,纷
纷领命。
次日一早,赛云天便被部下拉到北城墙上,只见城外有两百多辆大车,上面满是一袋袋的粮食,足够城中贼寇大军坚持到北直隶的。
赛云天大喜,对身边一众部下说道:“看来那官军将领还真是说话算话,此议可信!”
随后赛云天便派人与运粮过来的官军联络,答复愿意北上北直隶,明日便出发。
然后贼寇兵卒便将粮车全部运进城中,仔细查看之后,的确都是粮食,而且其中部分大车上,还有一些肉食和烧酒,三万余贼寇兵卒欢声雷动。
赛云天当即下令全军放开了吃,吃肉喝酒休息一天,然后全军北上前往北直隶。
当晚,济阳县城中的贼寇士兵算是开了荤,每人都分到了一些肉食,虽然不多,但是却异常美味。甚至一些贼寇头领还有烧酒喝,所以贼寇都能吃粮吃到撑,这可比过年还要舒坦。
深夜时分,三万多贼寇吃饱喝足了,除了数百贼寇还在城头上,以及各处城门处警戒,剩下绝大部分的贼寇都酣然入睡。
突然,一声声惨叫划破了黑夜,无数贼寇捂着肚子,疼得大汗淋漓,不少人都在剧痛中,直接屎尿齐出,甚至拉的脱力,一头栽倒在路边。
在很短的时间内,整个济阳县都弥漫着恶臭,三万多贼寇在一夜之间全都上吐下泻不止。
那赛云天更是如此,晚上吃了不少酒肉,此时已经拉的脸色焦黄、气若悬丝了,
身下黄白一片,恶臭熏天,令人作呕。
与此同时,沈拓率领中营各部点燃了无数火把,将济阳县的四处城门堵住,准备攻城。
沈拓望着黑夜中的城池,耳边不断传来贼寇大军的哀嚎、呻吟声,三万多人一同拉肚子,这样的场面可谓壮观,新军将士即便在城外,也能嗅到一股股的臭味。
于是沈拓眉头紧锁,自言自语的说道:“真是想不到,将巴豆、大黄、蓖麻种子、牵牛花种子全部磨成粉混合在一起,掺到粮食、酒肉中,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
一旁的于迁脸色古怪的说道:“将军这个计策是从哪里学的?全营数千将士外出寻找着几样东西,费了老大劲。人家平定贼寇都是阵战胜之,说出去都脸上有光。可咱们就算拿下济阳城,说出去都不好意思,这份捷报都是带着浓郁味道的!”
郭荣、滕江河也是深有同感,都古怪的看着沈拓,不知道将军是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
沈拓则是笑了起来,说道:“别管是什么办法,只要能打赢就好。”
眼见时候差不多了,沈拓下令道:“好了,各部开始进攻吧。”
“是。”
中营各部纷纷响起了号角声,随后各部的刀盾手运来大量的震天雷,堆放在各处城门口,点燃之后,四声剧烈的爆炸声接连响起,济阳县的四处城门顿时被炸破。
中营一万两千余将士怒吼着冲进城去,可是随后众将士便被
眼前的一幕震惊了,随即所有人都干呕了起来,不少人都一手拿着兵器,一手捂着口鼻,脸上充满了厌恶之色。
此时城中各处遍地屎尿,街道上甚至依旧汇集成了“黄汤小溪”,新军将士经过的时候,便如同踩在河水中,啪叽啪叽的溅在众将士的衣服和铠甲上。
“这叫什么事啊!”
滕江河率部入城,此时双腿上满是污祟之物,气愤的对周围部下说道:“我真是服了!将军这个计策,应该写进步兵操典里,让军校那些武书生们都看看,这他娘的千古奇谋啊!”
沈拓也带着一众护卫准备进城,可是走到城门洞的时候,便被阵阵恶臭拦下,然后脸色纠结了一阵,便对部下说道:“本将军就在城外坐镇好了,以免走脱了贼寇首领。”
一众护卫纷纷用力点头,全都松了一口气。
转眼到了第二天一大早,城中百姓纷纷起来冲刷街道各处,虽然新军将士俘虏了三万多贼寇,拯救了城中百姓,可是却并没有得到百姓们的拥戴。
那些一队队经过的新军将士,反而还会被城中百姓嫌弃,一些胆子大的百姓,甚至还会对着新军将士指指点点、出口不逊。
对此,新军将士们普遍表示理解,毕竟此战得胜的代价有点大,几乎将整个济阳县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旱厕,估计这种浓烈的味道,没有三两个月是消散不了的。
人家有点脾气也是应该的,换成是
谁都一样。
城外中营的中军大帐内,沈拓则是笑呵呵的写好了捷报,派人给济南府城内的刘衍送去。
两天后,刘衍接到捷报后大笑起来,对刚过来谈事情的颜继祖说道:“我的这个部下,真是天马行空,竟然用这个方法拿下了济阳县。”
颜继祖也大笑不止,说道:“督臣麾下将士奇思妙想,皆是名将风范。昨日新军骑兵营平定了东昌府境内贼寇,新军右营也平定了济南府各地贼寇,如今中营收复了济阳县,我山东境内的贼寇兵马已被尽数剿灭,可以向朝廷报捷了!”
刘衍点头赞同,当日便整理了一份捷报,向朝廷报捷。
同一天,幕府各部人员抵达了济南府城,刘衍随即召集各方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