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碧月。”
安妈妈恭敬地沉声对着楚曦说道“老爷让碧荷戴上面具,装成小姐的模样坐在朝阳阁中,每年在几场重大的宴饮中稍稍露几次面。”
楚曦听到“碧月”二字时,微讶地扬了扬眉,不过,很快地便明白她阿翁为何会选上碧月。
碧月是她朝阳阁中的另一贴身婢女,与她一般年纪,自幼与她一同长大。
但,与其说碧月是她的婢女,还不如说碧月是她的玩伴更为恰当。
便是因了碧月年纪过小,朝阳阁里人便对她颇有照顾,不必与其她婢女一般做活,只需安心地陪她玩耍便好。
即便是楚曦,也是对她这个“玩伴”颇多照顾,可以说极少有事瞒过她,也极少对她设过防。
碧月身样与她相差无几,且熟知她的作息习性,又自幼在宫中长大,见过她的亲友,故而她确是适合的人选。
安妈妈接着说道“多年来,碧月也从未被人发现过。”
楚曦问“此事除了阿翁与阿爹之外可有其他人知晓?”
“除了老爷、大爷与老奴外,老奴想着,大少爷也该是又猜出一二的。”
小姑娘疑惑,扭了头朝安妈妈看来,“你是说大兄也知道了?可是阿翁向大兄透露了什么消息?”
安妈妈摇了摇头,“在朝阳阁被封后,大少爷曾随老爷来探望过小姐,想来是那时碧月露什么马脚,被大少爷发现了。
而自那之后,大少爷随也会与老爷大爷来朝阳阁中看看,但,只是站在院中,再未进过殿门。”
唔,楚曦歪了歪脑袋,杏眸中映着烛火之光,她想也是,要是碧月能瞒的过大兄,那大兄也就不是大兄了。
不过,碧月么……
她真是越来越期待此番回去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有趣之时了,不过但愿碧月不要让她失望才是啊。
望着矮桌上微动的烛火,小姑娘灵动的杏眼深了深,其内似有暗波涌起一般。
楚曦想着想着,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地又浮现出她大兄的面容,还有她阿翁的,阿爹的,表兄表姐的……
离归程之日越近,小姑娘心中更是迫不及待地想早一些,再早一些回去,如此她便能早一些见到她的亲友。
楚曦如是想着,心中的那份思念便不觉越发地泛滥成灾。
烛光下,小姑娘的面容被笼上一层温暖的光,小手抚上心口的方向,杏眸看着那微微摇曳的烛火,出神。
她真的好想阿翁了,楚曦想。
可是她此时却并不能立时望帝都的方向赶,因为,她一旦入了帝都,进了宫,回了朝阳阁,那么,她若再想要出来,那便不是轻易之事了。
所以,再回帝都之前,有些事她还是要先行处理完毕才好。
楚曦听着外头青龙镖局众人,吃肉饮酒,热闹吆喝的声音,她透过烛火,直直地看着帐外的方向,眼中不由闪过一抹落寞。
“你输了,你喝酒,哈哈哈哈——”
帐外方胖子豪爽,肆无忌惮的声音传入楚曦的耳中,令她缓缓地勾起了唇角。
如此有同伴在旁,确该是欢喜热闹的罢,楚曦听着方胖子的豪爽笑声,不由想起了她那素来大大咧咧,咋咋呼呼的二师兄。
想起了二师兄,便不由地想起,那和蔼的聋哑老爷爷,温婉的阿朱姐姐,永远挂着柔和笑意的阿月,和二师兄一般咋呼的阿华,还有……
还有,她的大师兄,那个最是清冷淡漠,也是对她最是温柔,永远包容这她所有娇蛮任性的少年。
往昔少年的身影不由地在楚曦的脑海中一一浮现,下棋的大师兄,为她扎纸鸢扎秋千的大师兄,背着她的大师兄……
小姑娘觉得心口处,有一丝痛楚划过,那痛楚很是非同寻常,痛楚中裹挟着酸意,好似钝刀一般一下一下地划拉着她的心房。
大师兄他们现在如何了?事情进展地可还顺利?他……可还好?
也不知此番回去,究竟需要耗上多少时日,也不知她阿翁是否还能应允,让她出去。
还有,这金矿之事不知到底能够挖出多少人,是否和宫中的那位老狐狸有什么关系。
直觉告诉她,此番回帝都后,一场滔天巨浪该是避免不了的,如此她定是会耽搁上许久。
他,该是会等她的吧?
见楚曦久久没有声响,安妈妈便稍稍抬头看去,便见在烛光下,直直地看着某处发着呆的小姑娘,一抹晶莹自她的颊上划落。
安妈妈大惊,小心翼翼地轻声开口道“小姐?”
小殿下自幼早慧,自她记事起,除假意为之外,便再没有在众人面前落过泪,如此怎能不让安妈妈惊讶担心?
安妈妈的声音,唤回了楚曦神游的魂,她突然回过神,感觉到颊上的湿意,微愣,抬手一抹。
小姑娘低头,看着指腹上的水光,微微讶然地抿了唇。
楚曦抬头对上安妈妈盛了担忧的眼神,略带安抚地说道“安妈妈,不必担忧,我没事。”
月悬中天,所有人都进入了沉睡,养足精神,为明日的赶路坐着准备。
当然,除了一两个守夜的人。
帐篷内,早已进入安眠的小姑娘,似是梦到梦魇一般,眉头紧紧蹙起,红唇抿得发了白。
这夜,楚曦又梦到了那片虚空,无尽的黑暗中,只有一处光团,一个女子背对着她蜷缩着躺在光团之中。
不过,这次并没有歌声传来。
“你是谁?”小姑娘尝试着朝那背影唤道。
可是,那女子并未回答于她。
与先前的僵直一般,楚曦觉得自己今次可以移动身体,不觉间小姑娘朝着那光团走去,可是她走了很久都无法走近那女子。
楚曦开始小跑起来,然而片刻之后她终是发现,无论她跑得再快再久,也是无法跑到那女子身边的。
因为,她感觉到,她与那女子之间似乎隔有一整个大陆的距离。
突然之间,光团之中,女子的边上,竟开始慢慢地长出了几根绿藤,那绿藤越长越长,而后缓缓地弯起,绕着那女子,将她紧紧地包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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