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二郎平静的口气好像在说自己杀了一条鱼,而且他也没有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裴四郎是我推进湖里的!”
他和虞凤之之前的对话,靖轩侯听得并不真切,但这一句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震惊地看着裴二郎,不可置信地问:“为什么?那可是你的亲弟弟!”
裴二郎和裴四郎是一母同胞,靖轩侯怀疑过任何人,却唯独没有怀疑过二儿子。
裴二郎目光阴冷地看向靖轩侯,丝毫没有掩饰眼中的仇恨。
“为什么?这还不是要怪你!只要是女人,你就来者不拒,你有没有想过她们是什么身份啊?有没有想过她们为何要嫁给你,成为你众多姬妾中的一人!”
靖轩侯被问得呆住了,他是娶了很多妾室入门,可他实在不能理解这与二郎杀死自己的亲弟弟有什么关系!
裴二郎看着靖轩侯至今还蒙在鼓里的样子,痴笑起来,“你也配被称作大黎的名将,被人送了一个细作在身边都不清楚,还得意于自己多子多女!四郎根本不是你亲生的,他跟柳姨娘肚子里的那个一样,是别人的种!”
脑海里忽然回忆起娘亲与别的男子私会时的画面,裴二郎瞬间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忍不住干呕起来。
他的娘亲,他最喜欢、最信任的人,居然是个细作,嫁进侯府只为了靖轩侯的布兵图。
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与一个大金人私会,还怀上了那人的孽种,他甚至听到她亲口教老四以后要回到大金做大将军,将大黎蠢货的脑袋全都砍下来装大金的烈酒!
若不是他与四弟争执时四弟不小心说了大金语,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弟弟是大金人!
后来他偷偷跟踪了二姨娘,才知道她的一切,那个时候,他只觉得自己身上的血都是脏的!
在二姨娘又一次去私会金人的时候,他忍无可忍,将四弟推进了湖水里,然后他就拼命的跑,跑出了靖轩侯府,跑到了城外的一条河边。
就是在那里,他遇见了同样在冰冷河水里挣扎的田安婉,他们救了彼此,并打算拼命地活下去。
虞凤之终于明白裴二郎为何会厌女,那是来源于母亲的背叛。
在二姨娘眼里,有着大黎血脉的裴二郎与其他人无异,也是她口中的大黎蠢猪!
虞凤之确实没想到裴二郎的身世会是这样,更没有想到他杀人会是这样的动机,但不管他为何杀人,他都不该让阿绝背负这么多年的骂名!
她追问道:“那蓉姨娘和三姨娘的死又是怎么回事?害死裴四郎的不是阿绝,母亲不可能为了帮他遮掩,杀蓉姨娘她们灭口,到底是谁杀了蓉姨娘和三姨娘!”
裴二郎缓了一会儿,抬着猩红的眼睛看着虞凤之,面色麻木地道:
“是我姨娘做的,四弟死了,她没有多痛心,只害怕自己暴露。她之前每个月都会出府,夫人因为这件事询问过她缘由,她害怕夫人发现端倪,就趁着姘头来侯府为四弟吊唁时,与他商量如何除掉夫人。结果她们两个密会时,竟被蓉姨娘撞见了,他们只能将蓉姨娘灭了口!”
虞凤之略路沉思了一会儿,恍然道:“所以蓉姨娘留下的‘夫人’二字不是要指证夫人,而是在提醒夫人,也许她不止写了夫人两个字,可能是夫人小心。”
裴二郎勾了一下嘴角,“你倒是不笨,确实是这样,可那个蠢女人不知道,她的好心提醒,反而害了她要保护的人!”
这话如同一道惊雷在靖轩侯和裴三郎脑海中炸响,两人表情僵硬,一脸的不可置信。
裴三郎扑到裴二郎面前,抓着他的衣襟紧张地问:“那我娘亲呢?蓉姨娘不是夫人害的,我姨娘是怎么死的?”
裴二郎别过了脸,没去看裴三郎的眼睛,“蓉姨娘出身低微,二姨娘怕她的死无法撼动夫人的地位,便将与她要好的三姨娘也害死了,已经杀了一个,再杀一个也不是什么难事!”
听到这个答案,裴三郎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一直以为是霍氏害死了他的姨娘,恨她恨得要死,可到头来他却一直帮着害死他娘亲的人欺负五弟!
裴三郎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为什么,为什么是这样,你知道明明知道凶手是二姨娘,你为何要包庇她?你不是也恨她?”
“恨?”裴二郎呵呵地笑了起来,他是恨,可他不蠢,他为何要揭露二姨娘,难道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细作生下来的孩子?
他说过要给安婉一个平静安稳的家,所以不会让别人知晓他身上的那些污点。
他不仅不会揭露,还会证明给二姨娘看,证明他很聪明,比她们大金人聪明得多!
“所以,你嫉妒阿绝。”虞凤之眸光恢复了平静,“嫉妒他有给疼爱他的娘亲,能够光明正大成为靖轩侯世子,嫉妒他比你聪明,所以你眼睁睁看着他如你一样在深渊里挣扎,也不会出面帮他解释,这样你才会觉得平衡!”
虞凤之并没有因为裴二郎可怜的身世对他有丝毫的怜悯,要不是他,阿绝不会受那么多苦!
裴二郎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否认道:“我才没有嫉妒他,他有什么资格让我嫉妒!他不过是比我会投胎,投生在了主母的肚皮里而已!如果生下我的人不是那个可恶的细作,我也不会沦落至此!”
虞凤之轻蔑地看着裴二郎:“路是你自己走的,与别人何干?为了掩盖这些事你连累了多少无辜?甚至还要对三哥下手,你做这些事早已经不是为了二嫂,是怕你最珍贵的东西被人瞧不起,二嫂估计也是想通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失望至此吧!”
“你给我住口!安婉不是我逼死的!只要我摆平那两个人,她就会醒来了,她一定会醒来!”
裴二郎激动地朝虞凤之咆哮了一句,可越是这样,越是暴露他的心虚。
他不想面对安婉离开他的事实,他说过会保护好她的,让她做世子夫人,甚至未来的侯夫人,她为什么不信他可以做到,为什么不愿意等一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