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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姐今日怎么得闲回来了?”四娘见清容回来,忙放下手中的账本,笑着起身出去迎她。
清容笑说着,“回来瞧瞧你和爷娘,做什么呢,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四娘指着桌案上的账本,摇头苦笑道:“阿姐可觉得眼熟?如今我成天跟这些东西打交道,正觉是一个头两个大了。”
“你这时间紧些,学得又多,自然是看得眼花缭乱了。”
原本四娘也该是与清容之前一样,出嫁前还是要做些绣嫁衣,绣被面的活计,可是现在她都不用再多看一眼这些,因为还有一件还有比这更加让她头疼的事—管家算账!
四娘轻叹了口气,“阿姐不知道,你当是与我不同。你嫁去薛家,家里的事务还有婆婆和大嫂在管,顶多也是打打下手,管好自己的院子便是。可崔辰钰双亲已经去世,府中正经主子就他一个,也没留多少人伺候,再算上有些身份资历的管家嬷嬷也就几人左右,其余便是十来二十个下人仆役,人丁倒也简单。可待我嫁过去后,算上自己从本家带去的下人,还有那边长辈送的奴仆等,少说也有六七十口人左右。”
“自打崔辰钰母亲郑氏去了之后,府里头便没有女主人,府中琐事都是由几个郑氏留下的管事娘子和管家来打理,如今我去了,这些管家的事自然要落到我的头上。府中大大小小的事务,往内要会主持中馈,安排府中日常事宜,算账管家,上至官员俸禄收支,下至日常府中采买收支,府里几十余人的柴米油盐,折合去补等等。虽说临让如今还担着六品的职事官,可有爵位在身,享得是实封,便没有了禄米和职田这两项收入来源,府上下是以封地食邑为主要的收入,还有每年的金银布帛的赏赐等,所以这如何管理这名下的庄子和私产也是一门大学问。”
见她一口气说了一大段,又头头是道的样子,清容不免好笑,“我见你如今理的也很是清晰,看这样子,倒真有几分县公夫人的架势。若真上手,未必做得不好,只不过还需些时日罢了。你也不必急,尽力而为就好,有些琐事倒也不必都亲力亲为,到时选几个得力的管账下人就是,可莫要操劳过度,那可不是得不偿失了?”
四娘也深以为然,要是什么都得自己来,那还要下人做什么?她点点头道:“说的正是这个道理。”
清容又问道:“这段日子,那崔家那边可还再有长辈来过,找你的不是?”
四娘摇头,“打那回裴娘子来了之后,便没来过了。不过这李氏却是格外热情,总是隔三差五地送东西来府里,说是从前冷待了临让,如今见他成家,心里欢喜,也想着多多照顾小辈。可我记得她原先与临让母亲关系便不好的,如今这般反常,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那崔家嫂嫂裴娘子来时,却叫我要小心堤防着些,切莫大意了。”
清容点点头,“这李氏与她是婆媳,她是最懂李氏的那些手段的,如今她好意提醒,你多放在心上总不是坏事。来日方长,那些人虽说是可恶,可到底临让与他们是断不了的血亲,再怎么样,你们也不能如何,日后来往走动,这都是避不了的。我与薛家堂嫂褚氏虽有过结,可是面上再不能如何,总要维持和气,不然便是我们不懂事了。这后宅中,多是的明枪暗箭,阴谋手段。这些,你心中可都要有数才好。”
“我明白,阿姐说的这些阿娘也反复在我耳边念叨过,我如今早都烂熟于心了。”
清容好笑,“那便最好,有时顾念多些,也是好事。对了,你不得闲,我给你绣了被面嫁衣,今日都做好了带来给你瞧瞧,看看是否合适?不合身阿姐再改。”
四娘喜滋滋地接过,欢喜地很,“多谢阿姐。”四娘看了清容一眼,狡黠地笑了笑,“阿姐你难得今日回来了,不如陪我去西市逛逛?”
清容笑着睨了她一眼,“谁之前还扬言说要好好学管家算账,要做个贤惠能干的官家夫人来着?这会子便就想着偷懒了?”
四娘拉着清容,央道:“我都学了许久了,再学下去只怕不痴也傻了,好生无趣,再说了阿姐也是难得回来,我这还不是想多陪陪阿姐吗?”
清容笑着摇摇头,“行了,去便去,还要找这样多的说辞来,当真以为我不愿意陪你去?”
“多谢阿姐!那咱们这便走吧!”说着,四娘就唤来阿惜和颂萤替她更衣打扮,她长呼了口气,“憋了这么多日,可算是要出门了!”
清容见她这样,不免摇头好笑,又吩咐阿珍去叫人备车。在等四娘更衣打扮之时,云娘也从薛府回来了,不过她并未在清容面前提起适才她找薛绍,骂了一番话的事。
四娘很快便好了,喜滋滋地挽着清容去了西市,今日她十分有兴致,因而两人直到闭坊时分才回到家中。
“阿姐,今日不回薛家了?要歇在家中?”
清容点头,“嗯。”
四娘走近,压低声音问道:“可是和姐夫置气了?”
清容睨她一眼,好笑又好气,“怎么?无事我便不能回来住上几日了?”
四娘忙不迭摇头,笑道:“自然能,我巴不得阿姐多住些时日呢,这不是觉得阿姐今日兴致缺缺,像心里有气,你说,我这姐夫又是做了什么才能这么不容易惹了阿姐生气呀?”
清容不想搭理她,没好气道:“我看你离他也差不远了。”
说罢,便往前走,四娘见状连忙追了上去,“哎呀,好阿姐,我刚刚不过是说笑罢了,我和姐夫那块木头可不一样…”
……
清容来到上房,就有门房的下人过来禀告,“三娘,适才中郎将来寻了。”
清容颇有些意外,皱眉问道:“他来做什么?”
那婢女摇了摇头,“中郎将未说,婢子说三娘和四娘去了西市,请他进来等候,可他却又走了。”
四娘过来,看了清容一眼,奇怪道:“走了?他可有说什么?”
门房的婢女摇摇头,“并未…噢,只是走之时,说了一句算了。”
四娘觉得这薛绍真是古怪,“算了?算什么了?”她不由腹诽道,这有话便不能说清楚吗?他难道不知,阿姐最是不喜这犹犹豫豫,半推不就的性子了吗?
清容闻言,心里的火却是又被勾了起来,好容易才抑制住,“知道了,下去吧。”
四娘看了她一眼,犹豫道:“阿姐…”
清容摇头,“没什么事,不用担心。”
四娘见状也没有再问,只是点点头,“噢,知道了。”
薛绍从外头回来,便直接去了上房,里头空无一人,清容梳妆台上的东西还放在原处未动,可不知为何,知道她一走,薛绍觉得这间屋子里瞬间变得空荡起来,怎么也填不满。他想去找她,可是又害怕见到她,怕自己会心意不决,又会摇摆动摇,于是他像个逃兵一般,落荒而逃…
夜里,他并没歇在上房,而是回了书房,他独自躺在床榻之上,辗转难眠,清醒到了后半夜,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就这样,胡思乱想之际,他都不知自己是何时睡过去的。
他醒来时天色已经不算早了,胡乱洗漱过后,他便起身了。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急促的叫喊:“阿郎,有皇诏到了,快些准备接旨!”
皇诏?薛绍心里打了一个激灵,怎么会?
他无暇细想,只好快步起身去迎,卢氏和薛父也已闻声而出,下人们已经跪在院子里,却独不见清容的身影。宣诏使拿起诏书,扬声道:“有诏!”
众人齐声应诺,跪拜下去。宣召使的声音并不响亮,可落在薛绍的耳朵里,他脑中却是轰然一声,愣神之际,薛父出声道:“臣叩谢皇恩。”
薛绍也回神,行礼谢恩。
圣人任他为副将,五日之后,便点兵援军西州。
他一接到任命,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云娘说的话,他立马也反应了过来,那日清容满怀欣喜要来和自己说的事,便是这件吧!她早都知道了,定是她设法帮自己的!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为自己谋划的?
他无用,还要劳她操心。可他呢?他都做了什么!他得到了这个机会,却亲手将她推开了。
忘恩负义?薛绍不禁想到,原来自己也成了这等小人。他想立刻将清容追回来,好好问清楚,可会不会…放手,对清容才是保?
他听见宣诏使对卢氏和薛父道了声恭喜,众人都纷纷站了起来,可是他的大脑却一片空白,心情复杂地难以言喻,连做什么表情都浑然不觉。
……
清容正与四娘一道看着账本,这时,从门房跑来了一个小婢女说是从薛府来传话的,今日一早便有皇诏到了。
清容一听便明白了,四娘好奇道:“可是有什么事不成?”
清容看着她,点头道,“圣人下旨要任命长宣出援西州。”
“真的?”四娘一时惊喜,“恭喜阿姐!姐夫这回可是有机会大展身手,建功立业了!”
清容心绪有些复杂,只好说道:“希望如此吧…毕竟战场凶险。”
“哎呀,阿姐不要担心,从前姐夫不也出征过,不都平安回来了?这回也一定会的,阿姐就等着姐夫旗开得胜,顺利回朝吧!”
清容笑笑,“好,那便借你吉言了。”
四娘笑她道:“我看阿姐嘴上不说,可是心里还是惦记姐夫的吗?”
“好生看你的账本去,这么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