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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里,已接近乞巧节,街道上分外热闹,街边的摊贩也多了起来,样式也多了起来。
裴景的伤势歇了大半月也总算能够行动自如,今日燕世安来帖,自他被剥爵,京城里原本和侯府交好的世家也突然消失了一般不在上门拜见,平日里在他跟前巴结,送东西的世家公子也莫名的消失了。
正所谓人走茶凉,他如今地位,权势都没了,那些人便像是避瘟疫一般绕着他和侯府走,他一出门,路上便有人指指点点。
他出手想要教训,便有人把陛下搬出来,说他现在只是个普通侯爷,没有爵位跟他们这些寻常老百姓也没什么两样,况且现在还是戴罪之身,若再打伤普通百姓告到御前,陛下不知要如何震怒。
他第一次羞愤,在大街上不知作何反应,周围是百姓的指点,吵的他脑子疼,若放在从前这些人哪怕看他一眼都不敢,何故敢这般嚣张。
他愤然转身回了侯府,然后很久都没出门,他也不知道出门要如何应对那些骂声,九殿下那边计划失败,九殿下对他也是不闻不问,只让他安然待在府中,勿要再生事端。
他便一直在等,直到前日燕世安的拜帖来到府上,现下时节人人避着他,燕世安却似是不害怕被人撞见一般,但他与燕徵这般关系,燕家的人怎么会来邀他,定然是来借机羞辱他。
但转念一想,燕徵在燕家似乎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就比如放着三品御史的官职被贬去巡访,燕家的人也镇定自若没有进宫求情。
燕父对燕徵这个庶子的关爱也远不如燕世安,父子关系僵持,兄弟也并不见友爱,各事其主,他便觉得燕世安邀他别有用意,这才同意。
慕春楼内,裴景的目光紧盯着对面玉树临风的人,只见他举动从容,为自己和他斟上一杯茶,似是察觉到他的眼神,这才抬眼看过来,有些好奇道:“侯爷这般盯着我做什么?”
“燕将军,你找我出来究竟所为何事?”裴景没周旋,直截了当的问出心中疑惑。
燕世安一愣,有些不解的摊开手,笑道“自然是想邀侯爷一同品茶,前些日子侯爷重伤拜我那个弟弟,原本早就去看侯爷了,奈何您还在禁足中,旁人不得探视,如今终于得了机会自然是要来与侯爷道声歉的。”
他说着,从身旁取过一方红木锦盒放在桌上推到裴景面前:“上好的野灵参,给侯爷补补身子!”
裴景睨了眼锦盒,没接,拿起茶杯,垂眸道:“无功不受禄,还请燕将军收回。”
“侯爷,都说了,是给家弟的赔罪之礼,还望您收下。”
燕世安却似看不见他眼里的疏远,依旧挂着如沐春风般的笑意。
“你今日找我来只是为了赔罪喝茶?燕徵毕竟是你弟弟他与我闹得这般僵,你们在不合也不敢同我亲近吧,你是为了别的事?”
裴景却不愿同他演戏,明了的指出他今日的来意。
燕世安笑意一僵,继而恢复如常,一副钦佩的样子道:“侯爷果然聪慧,这便猜到了我的来意,不错,我是替三殿下来的。”
“三殿下?”
“小殿下也就是九殿下知您此刻颓然,但他在外帮不到您,只好委托三殿下重新招用侯爷,帮侯爷重整旗鼓,我今日来便是做说客来的。”燕世安眸子一转,一字一句道来。
裴景却有些疑惑,“九殿下为何不直接同我联系,何必费这么大周章。”
“您被禁足,他也被人盯上,不敢私下联系您,侯爷三殿下和九殿下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他们之间自然是心意相同的,您怀疑什么呢?”燕世安说着又为裴景满上茶。
“所以,这就是你对燕徵的态度,是庶子登不上台面,破坏了燕大人和令堂的感情,所以你对他也没有兄弟感情?皇室里也会有兄弟情吗?可到最后坐上的皇位的只有一人,是三殿下还是九殿下呢?”
裴景一连追问许多,怼的燕世安一怔,他原本因为阮明娇一事对燕世安的好感也不多,现下见他竟然是来拉拢自己的,顿时没了兴趣。
燕世安有些回答不上来,起身就要走,身后的燕世安却突然反应过来,开口道:“谁做那个天下之主重要吗?谁做天子与我们这些人不过是换个人服侍,又有什么区别呢?可如今,侯爷连和自己即将议亲事的郡主都护不住,让人半道劫走,您说这一路奔波回来,两人在外只有彼此会不会互生情愫呢?”
“平阳郡主回来,以侯爷现在的势力陛下还有可能考虑您和平阳郡主的婚事吗?侯爷,我们都是利益之上,我知您野心大,对平阳郡主也是情根深种,可如今却只能仍由一句诓骗众人下乡养病的说辞来打发您,您真的甘心吗?”
燕世安说着看了眼窗外的街道,有些神往道:“您自小在这种名利场长大,应该看的比我清楚才是,现下怎么犯起糊涂来了?”
裴景背对着他,原本清减的身影眼下略显颤抖之意,垂在身侧的拳头握了又松开,“九殿下还带了什么话吗?”
半晌后,他轻叹一声,声音幽幽的问道。
宁城玄武街,巷子口某处的茶摊一早便开了,一青衣男子架着马车在此处停下,对着茶摊老板嘱咐道:“一壶清茶。”
那人头戴斗笠,行色匆匆,似乎是从城外赶来的,茶摊老板睨了他一眼,连忙会道:“哎,你稍等,马上就来。”
张虎揭开了斗笠放在桌上,观察者周边街巷,忽从街巷另一头走来三个人,身穿粗布灰衣,在茶摊上也坐了下来,一行人交换过眼神,其中一个便走到张虎面前坐下。
“车上有箱金银,拿着带人先撤出宁城,去往绥州,扮做平常百姓。”张虎压着声音,只用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大人,九殿下来了!”那人点点头,继而抬眸看向他轻声道。
张虎一愣,立即问,“在哪?”
两人交换过一个眼神,张虎留下一锭银子赶着马车走了,那人又撤回自己原来的位置,待茶摊老板一抬头张虎已没了影子。
玄武街往前绕过两条巷子,来到了个死胡同,张虎略一张望便看见了里面站着一人,连忙丢下手里到的马车,上前几步拜下班:“属下虎啸营陈猛见过九殿下。”
萧何一身月白袍子,转过身来睨着他,轻声道:“起来吧。”
陈猛起身,略有些犹豫,“殿下远在北城,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自然是来解决你们这些蠢货留下的烂摊子!”
萧何声音一冷,威慑力十足,陈猛身形一怔,躬身道:“殿下恕罪!”
“三哥也是,得了利还不赶紧将人撤出来,留着这么多人在宁城是生怕太子哥哥和燕徵查不出来什么,心真大。”
“殿下教训的是,不过……三殿下也是想要多那些银两,毕竟养兵需要得多,又不能在国库兵部去掏,只能出此下策了。”陈猛说着,又是为萧管涣辩解起来。
“贪心不足蛇吞象,这道路他不是不懂,万一被人查出来一切前功尽弃还要连累母妃,你回去告诉他,这些兵马现下他就当做不知道,本王会处理,在京中还是要小心行事。”
“是,殿下在此处目标也太大了些,还是今早赶回北城的好。”
“怎么,你也要过问本王的事?”萧何眸子一转,带着几分愠怒。
“不敢,只是怕北城长时间无主,引起怀疑,到时候连累两位殿下!”
陈猛话说的漂亮,萧何也不曾同他计较,只瞪了他一眼,负手继续问道:“你现在下山,打算怎么做?”
“哦,属下想要去府衙附近打探,听说燕徵和郡主他们已然到了宁城,就歇在府衙。”
“别去了,在府衙的根本不是燕徵,我那个大表姐也不在,你消息如此闭塞看来是山匪当的太久了。”萧何打断他,破有几分嫌弃道。
“殿下的意思是,燕御史没来?”
“来了,只是没去府衙,用假身份混在城中,我那个大表姐旧疾难愈,他们来此处应当是来找杜种的,你派人去杜仲处打听打听,至于府衙那边……”
他说着朝陈猛招招手,陈猛立刻心领神会附耳过去,萧何提点了几句便移开了手,陈猛直起背脊,颇为赞叹道:“殿下大智慧,只是花镜寨的这群人几乎都知道些内情,若是派兵上山剿匪,他们狗急跳墙说了不该说的话落进燕大人的耳朵里……”
“想办法让他们说不出来,这点本事你应当是有的吧?”萧何拍拍陈猛,带着几分寻视。
“是,多谢殿下提点!”
“等此事了结,你还是趁早脱了这土匪的皮囊,回三哥身前去吧,走了!”
萧何说完,摆摆手便转身离开,陈猛再身后望着眼前人消失,这才出了巷子赶着自己的马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