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在越南打过伏,见多了生死,自以为无所畏惧,可当他接到张市长亲自打来的电话时,他的腿还是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电话是县委办的管秘书提前约好的,管秘书很早就与二叔认识,据说两人还是拐弯抹角的亲戚。
张市长在电话中的言语不多,却句句让二叔肝胆崩裂。
“李大哥,您好!我是香香的父亲!”
“我想请你来商量一些事情,不知有时间没?”
“哦,是关于两个孩子的事情!”
接完张市长的电话,二叔在心里将我骂了个一百遍,却又赞了一千遍。
骂我,是因为怪我没有提前告诉他,香香的父亲是个市长,而且是省会城市的市长,让他在接到张市长电话时尴尬,惊慌,手足无措。
赞我,是因为我找了一个市长的女儿作女友。
尽管攀龙附凤常常被人们当作贬义词用,攀龙附凤之人也常常为人所不齿,但这些不齿之人往往是没有攀上龙、附上凤的人,而那些攀上高枝,一飞冲天的人则在一旁偷偷地笑。
在二叔看来,如果我娶了香香,就将一飞冲天,李家也从此改换门庭。
对于二叔的这种思想,我很不屑,也很无奈。因为爷爷也曾经有过这种思想,二叔深得爷爷的真传。
钱变权,要拐十八个弯;权变钱,却在眨眼之间。
应了张市长的邀请,二叔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下楼去县纪委请假。虽然是市长大人相邀,但是他名义上还正在接受组织审查,这个假还是必须要请的。
走出豪华的宾馆大门,时令已过白露,秋意渐起,午后的阳光却依然毒辣,长街上树阴里人影稀少,几声蝉鸣也有气无力。
二叔正要招手叫出租车,一辆黑色的红旗轿车开了过来,挂着陕a的牌照,是省城来的车。
车门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闪了出来,是马副县长。
二叔心里顿时明白,张市长早就为他安排好了一切,这假看来也不必请了。
马副县长表现得很热情,他说了许多真诚的话,末了还悄悄地透露,他曾跟随张市长工作过,张市长待他很是不薄。
二叔知道,这是想借他的口,向张市长表忠心。
马副县长一直将二叔送到了高速公路入口,亲眼望着二叔乘坐的黑色轿车消失在公路的尽头,这才上了自己的那辆桑塔纳。
马副县长的格外殷勤让二叔有些受宠若惊,更让他摸不着头脑。
“李叔,这是张市长的专车!”
见二叔有疑惑,开车的司机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
司机年纪很轻,却老成持重,在二叔与马副县长闲聊的过程中,没有插一句话,甚至连目光都没有飘忽一下。
听到司机的突然冒出的这句话,二叔先是一愣,随即会意。
这马副县长哪里是在送人,分明是在送车哩!
实际上司机的话还有一层深意,李市长特意派自己的专车来接二叔,足以表达出对二叔敬重。
接到张市长的电话以后,二叔给我拔了好几次电话,因为我正在上课,都没有接通,这让他的紧张又增添了几分。
二叔的紧张来源于常人的思维。两个孩子谈恋爱,双方家长见面应该在媒人的牵线下进行,即使新社会新潮流,省掉了媒人,那些应该是男方主动。可如今女方家长私下打电话来,莫不是不同意?或者是惹了祸?
如果与一般的平常人家谈恋爱,不同意就不同意,大不了一拍两散各自另找,即使惹了祸,也有个边际。可这与市长的千金谈恋爱,同意不同意都是事儿,更不要说惹祸了。
这种担心与紧张折磨了二叔一路,直到见张市长本人以后,才消失殆尽。
实际上,二叔的担心与紧张并不是消失了,而是被震惊与激动的情感给替代了。而这种激动也并不是张市长带给他的,而是张市长身边的一位熟悉而陌生的中年妇人传递给他的。
这位妇人的出现,让二叔心中的所有疑惑得以解开,并欣然接受了我月内仓促结婚的建议,即便我们的新房还没有着手准备,他的亲儿子大牛哥因为涉嫌强奸女出纳还被关在县看守所里。
我很感激二叔,一直以来,二叔待我比大牛哥要好得多。
订了我的亲事,二叔二婶在陕西宾馆享受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张市长又亲自安排车将二叔送回了县里,二婶则继续留在西安照顾小兰姐,医生说小兰姐的预产期就在这两天。
可怜的二婶,至今还不知道自己的亲儿子被关进了监狱。至于善良的小兰姐,也不知道自己丈夫被扣上了强奸的罪名。
回到县里,二叔直接前往县纪委报到,顺便再请两天假,张市长临别时托付给他了一个紧要的事,希望他尽快去办。
县纪委大院里没有一个领导在,一个办事员接待了二叔。
让座,倒茶,客套,那名办事员做得一丝不苟。待二叔呷了一口茶,他才从办公桌的抽屉里取出一张纸,双手递给了二叔。
这是县纪委撤消对二叔调查的决定,上面的红印格外醒目。
就是这张纸,结束了组织对二叔近一个月的调查,也算是洗清了二叔贪污、受贿和乱搞男女关系的嫌疑。
从县纪委出来,二叔有一种如释重负、重见天日的感觉。深深地呼吸了几口自由的空气,又美美地伸了一个懒腰,他才将这张纸塞进手包里,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一路奔向村里。
两天以后,马三坐上了去兰州的火车,同行的还有他的挚友,白狼。
马三本不想让白狼去的,却经不住他死缠烂打。这些年来白狼的日子过得很舒服,虽然是入赘,却让他这个孤儿享受到了父母关爱,加上妻子春草贤惠能干又会生,如今他儿女双全,家庭温馨,生活美满。
前些年,他在岳父的支持下承包了两千多亩山地,种上改良后的核桃树,不用花费多大力气,劳多大的神,每年落进腰包的钱都让人眼红。
有钱,有家,有妻子的感觉真好!
可这人过得太-安逸了,就想寻找一些刺激,所以在他听说马三要去兰州时,就死活非要跟随,说是出去浪一浪,长长见识,开开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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