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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涎宫内菊花盛放,一团团,一簇簇,聚成花海,将前院点缀得生机勃勃。卫臻给锦涎宫配置了几十个宫女太监,一应用度都是皇后级别待遇,而这处宫殿便是未来皇后的寝宫,苏衍的寝宫。
锦涎宫分为两殿两阙和前后花园,阙楼是太上皇为毓后建造的书楼,东西两座,连接正殿,中有飞楼相连,可以直通来去。而这座锦涎宫便是毓后曾经的寝宫,卫臻重新整理后,赐给了苏衍。
是日秋高气爽,锦涎宫的宫女起早开始洒扫打杂。苏衍踏进宫殿,宫女们齐齐看向她,急忙行礼。
阿臾跟在其身后,小声嘟囔:“本来阿臾还不乐意离开若水,如今想想真是傻,现在是想走也走不了,可能这辈子都要困在宫里,就和他们一样……”
苏衍回头看了看阿臾落寞的神情,不由得心疼:“怪我,把你连累了。”
阿臾急了,说:“先生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没有连累一说,能跟着您是我的福气!”阿臾还想继续说,耳边却听到似乎是宫里太监的声音,心里大概猜到是陛下的侍从,想也没想,转身就跪在地上,“陛下万岁!”
苏衍这才发现卫臻已经站在她面前,笑着对阿臾抬手:“起来吧。”
卫臻拉起苏衍的手,往锦涎宫内径直走去,一边走着,一边同她说话:“你看,锦涎宫打理得如何?我可是想了好久才想到的布置,你喜欢梅花,我就在后院种满了,只不过冬季还未到,梅花还需再等上一段时间,不过没关系,前院的菊花开了,也是养眼的。”卫臻笑吟吟地,似乎是在同一位普通的未婚妻子畅想未来的计划,“寝殿还没看过吧,我领你进去。”温暖的手掌贴在她肩上,她下意识闪开。卫臻的脸上一阵变色,但随即就消失,依旧揽着她的肩膀,两人一起穿过花海,走进宫殿。
正殿由六根鎏金飞凤玉柱支撑,正中央上方的御座后是百鸟朝凤刺绣布置的墙,沉香木作塌,羊脂玉作茶杯,青玉地上,铺着白净胜雪的方毯,两边各两座筵席,筵席后皆立着一张细纱素色屏风,分别绘有春竹、夏荷、秋菊、冬梅。
卫臻扶她又转到后殿,是苏衍未来的寝殿。此处一应摆设均已暖色为主,殿门一面的落地窗敞开着,鹅黄色纱帘随风飞扬。窗下的兰花恬静优雅,花盆边的茶案上,旃檀静静燃香。
苏衍忍不住问他:“为什么传旨让我来这儿?”
卫臻含笑道:“月底你我便要大婚,自然是先让你来熟悉一下未来的寝宫,你喜欢吗,哪里需要变动?”
苏衍根本没心思也没兴趣,勉强笑了笑,“不用,很好了。”
卫臻拉着她坐在茶案前,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又起来找了一张软垫给她垫上,“草席到底硬了些,以后你就在此处煮茶饮茶,景致幽美,且无人打扰,比起你的孤鸾阁差不到哪里去。”
苏衍盯着茶盘,脑子里忍不住去想左卿,一想到他,那些记忆突然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思念越来越多,泛滥成灾。卫臻似乎是看出了她心里所想,醋意顿生,“月底大婚,想必左卿也已经离开容国了。”
苏衍蓦地抬头,紧张的不知道如何自处。卫臻苦涩的笑了笑,说:“你看,我若不提起左卿这两个字,你根本不会在意我的存在,你愿意嫁给我,也是因为他。”
苏衍没有回答,只是恢复到冷漠的神情。
卫臻的唇角勾起一抹狷狂,“也罢,你都留在我身边了,赢的终归是我。”
“是啊,你赢了。”苏衍面无表情的说着,倒了杯茶,递给对面的人。
“够了!”卫臻挥手掸去茶杯,怒不可遏地说,“苏衍,你能不能分一点点纯粹的心给我?能不能真心实意待一次我?我要求很简单,你爱我,忘记左卿,我给你一切。”
苏衍看了眼地上的并未碎的茶杯,弯身去捡,放回茶盘,“你何必骗自己呢?我留下本就是为了他们,不过我竟然答应你了,便不会有二心,只是我需要时间。”
卫臻的手在案下握成了拳,青筋凸起,他的愤怒和不甘却无处可泄。
“陛下。”
卫臻不耐烦的转身看向门口,承恩公公正捧着一叠奏章跪在那里。
“放下,出去。”他冷声冷气的吩咐。
承恩公公面色不动,放下奏折,不急不缓的起身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
卫臻起身去拿来奏折,摊在茶案上,才翻阅了一本,便气得面色铁青,“本以为这些老臣会审时度势,没想到朕还是高估他们了,竟然上奏,让朕善待太上皇?可笑,当初他们为了我可是不要命的和太上皇做对,如今又为了他和朕作对,真不知这些人在想什么!”卫臻说到气愤处,手中的折子扔在地上。
苏衍瞥了眼摊开的折子。原来是方朝省所写,大意是请陛下将太上皇从西郊接回皇宫之类,又厉言指责卫臻不尽孝道,不纳明谏,不听民间疾苦等等。苏衍本波澜不惊的眼中顿时惊起一丝惊讶,她一直以为太上皇是留在宫内的,原来是被卫臻悄悄送去了西郊,和废太子一处!可方朝省又如何得知?他又为何冒着大不敬的风险去对抗皇威?这完不像他的风格。
“西郊别宫,太子也在那里,你是想让他们父子日日仇人相对,彼此折磨到死吗?”苏衍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说出这番大不敬的话,只是觉得心里难受,想到什么便说了,气毫不在乎对面的人的脸色有多难看。
“你不是朕,你不会懂朕心里的痛苦!”话音刚落,卫臻愤然起身,离开了寝殿。
苏衍知道这样说的后果,但她心里就是忍不住,委屈,难过,不甘…撕扯着她,和理智做对。
离开锦涎宫时,阿臾已经在外头一直等候,见苏衍出来立即冲过去担心的将她看着,苏衍爱怜的拍拍她肉嘟嘟的小脸,心里的难过似乎好了很多。可是一想到佛柃离开了,左卿离开了,他们都不在,自己都来不及一一告别!未干的眼泪再次湿润。阿臾心疼地帮她擦干眼泪,“先生别哭,王爷不是还留在若水?还有阿臾啊!阿臾会陪在先生身边,死都不离开!”
苏衍破涕为笑,“你能不能别一口一个死,让我好好哭一场?”
阿臾嘿嘿地笑着,只要先生能开心,她装傻充愣也挺好。
离月底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皇宫已经部布置起来,到处都是喜庆的气氛,王府更是被踏平了门槛,来道贺的人有连续到大婚当日的势头,而歌政却毫无心思去接什么贺礼,更没心情去应付贺喜的人,呆呆的望着一藤架佛柃花,一出神就是半日,然后剩下的半日就在唉声叹气中度过。
苏衍去过长孙家,长孙越却去了楚国巡视商铺,恐怕等她大婚后方能回来。之后又去了书院,站在束幽堂外的梅林里半晌,远远的望着新来的先生为学生们讲课,那个先生看着眼生,貌似比她有学识,学生们倒十分认真,没有闹课堂的。她转身,渐渐消失在梅林里。
苏衍终究不敢进去,她害怕看到学生们,她不知道如何解释,如何强颜欢笑面对这一切打击。
眼下留在若水的,除了父亲,还有谁能够倾诉苦衷,但她却不愿让父亲知道她心里的苦,她想让父亲安心的离开若水,就让她一个人承担所有吧。
左卿,怕是要和你永别了。以后天高地阔,各自一方,各自安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