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眼下,赵思辰想得没有魏乾琅想的那么长远,反而兴致勃勃地说起了她的想法:“西域美酒,瓜果葡萄,香料,棉花。北地的皮毛,牛羊肉,马匹。样样都会新奇玩意,样样都有生意潜力。但凡把一两样做大了,很快赵家生意便能突飞猛进……”魏乾琅只是淡淡地笑着,听赵思辰畅想未来。赵思辰各种各样看起来天马行空的想法,对于他来说,似乎都是自然而然便能接受的事情。他也没有问赵思辰,是怎么知道西域和北地风光、特产的。明明,出使过西域和北地的人,魏国不出十个人。但是,她却懂得比他们更多。赵思辰和魏乾琅两个人边走边聊,遇见好看好吃的,便驻步停留,很是闲暇舒适。越靠近主街中央,人流越多。渐渐的,赵思辰和魏乾琅两个人无法顺利往前走。魏乾琅指着一旁的大酒楼,示意赵思辰:“我在那边二楼留了一间雅间,我们也可登高望远,从高处看城中繁华,也是好景色。”赵思辰兴奋地点头。要说享受,还是皇家人会享受。七夕之夜,主街中央的大酒楼雅间,只怕不是一般人能订得到的。两个人在掌柜殷勤的引导下,拾级走上二楼。魏乾琅低声对赵思辰说道:“我去西域之前,想引荐你见一个人。”赵思辰笑道:“有赖你引荐的人,想必非富即贵,对我极有好处。”魏乾琅低声笑道:“是,以后我不在大庆城,你若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自然可以去找他。”赵思辰挑了挑眉:“这个人这么厉害。”魏乾琅说道:“二公主久居宫中,出宫不甚方便。安定候府虽说可以照拂一二,但只是我外祖家,与你相识的也是女眷,始终差了一层。邢管家虽然也说得上几句话,但总归只是一个管家。若你真出了什么事情,总得找一个说得上话人……”两个人一边低声聊着天,一边上了二楼雅间。掌柜的退下,魏乾琅亲手推开了雅间的房门。赵思辰抬眼望去——一个平平无奇的瘦弱男子,端坐在雅间窗口处。听见雅间门响,那位青年男子望向门口,脸上露出了微笑:“三弟。”魏乾琅抱拳行礼:“长兄。”长兄?魏国大皇子,魏乾祈?!!!听说魏乾祈身体不佳,常年在府中休养,见过他的人甚少,没想到,居然在此处遇见了他。魏乾祈微微笑着看着赵思辰,问道:“这位就是赵姑娘?”赵思辰忙向前,准备行大礼——魏乾祈忙说道:“不可,我们现在不是在宫中,只是在外玩耍,不必行礼,就当是平时一样。”魏乾琅也笑着对赵思辰说道:“大哥不拘这些细节,你自在一些便是。”赵思辰福了一福,轻声喊了一声:“见过大皇子。”魏乾祈笑道:“你就和三弟一样,喊我一声大哥就好。”说完,对赵思辰和魏乾琅道:“今日很是热闹,你们可来窗口看看。”说着,一边推开了紧闭着的窗。一阵微风从窗口吹进来,魏乾祈被风一吹,当下“咳咳咳”地剧烈咳嗽了起来。魏乾琅忙向前,熟练地关窗,端水,喂药,拍背。赵思辰惊讶地看着魏乾祈,他抬起手,用帕子捂住嘴巴,剧烈地咳嗽。手指骨节鲜明,几乎是皮包着肉。身体因为剧烈的咳嗽,而摇摇晃晃。脸色惨白,似乎下一秒钟就要撅过去一样——魏国大皇子,身体竟差成这样?难怪,常年在大皇子府中休养。平日里甚少露面,连宫中也很少去。就算是每年年节的数次宫宴,大皇子出现的次数,也寥寥无几。赵思辰不及细想,也跟着上前,在魏乾琅身后,帮忙递水,递帕子。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魏乾祈微红着眼眶,喘着气,说道:“让赵姑娘见笑了。”赵思辰忙说道:“大……大……大皇子言重了。”初次见面,再怎么自来熟,赵思辰也喊不出那声“大哥”。魏乾琅有些愧疚地看着大皇子:“大哥,因着我的事,让你吹了风,我,我……”魏乾祈平息了好一会,止住了魏乾琅的话头,说道:“在你离开大庆城之前,我本该好好为你践行,只可惜我这身体……”他顿了顿,又微笑了起来,说道:“不过,我们兄弟二人,原也不拘这些虚礼。你惦记着的事情,我也知道——你不用担心,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大庆城中,只要我活着一天,就没有人能欺辱赵姑娘一分。我会好好帮你照顾她,直到你回来。”“大哥莫要说这些丧气的话。”魏乾祈反而笑了起来,说道:“说不定,因着有事情要忙,我反而有点活着的奔头……”看见魏乾琅微微红了眼眶,魏乾祈笑道:“不说这些丧气话,影响你出行的心情。”魏乾祈又对赵思辰说道:“以后你有什么难事,尽管让人来大皇子府找我。虽然我整日不出门,但是手下也有几个能干的人。你放心,有我在,我肯定帮三弟照顾好你。”赵思辰忙行礼谢过。魏乾祈身体很差,说不上几句话,便喘起了气。魏乾琅忙劝说魏乾祈回府上休息。魏乾祈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当下也不推辞。略略坐了一坐,便离开了。魏乾祈走了之后,赵思辰有些犹豫,不知道有些问题能不能问。反而是魏乾琅主动说了起来:“大哥的外祖家是文老将军,也是军中出身,与我外祖父安定候曾在军**事。”“武将出身?按理来说,身体不会太差——”魏乾琅叹息了一声,说道:“是啊,就算是到了现在,文老将军也是老当益壮。但不知道怎么的,文老将军府的后代,皆是身体极差,男女皆活不过二十五。”“似乎文老将军家的女眷来过离离食舍?”赵思辰想起离离食舍举办赏诗宴的时候,文将军的女眷曾经赴宴。当时,在赏诗宴上就提到,文将军的嫡子身体不好,无法舞刀弄剑,反而对文学上颇为上心。“是的,到了这一代,就剩下一个嫡子……”“没有追查是什么原因?”“怎么没有,”魏乾琅说道:“大哥母妃早逝,他自小身体极差,宫中御医几乎天天围着他转,也曾遍访天下名医……”魏乾琅和魏乾祈感情甚好,也是因为他小的时候,在宫中生活艰难。魏乾祈虽然自己身体不好,但对魏乾琅也曾伸出援手。赵思辰心中暗想,许是文家有什么遗传病,所以文老将军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不管是外孙还是内孙,都一样的身体不佳。这也没有什么医治的好办法。难怪俪贵妃和大公主把魏乾琅视作眼中钉,却不认为大皇子魏乾祈有挣一挣大位的可能——身体这么差,活不了几年。自然是被众人遗忘了。魏乾琅说道:“不过,大哥虽然身体不好,却是聪颖过人,运筹帷幄能力,远在我之上。”赵思辰心思一动:“你从吴国回大庆城的时候……”魏乾琅点点头:“当时去接我的,便是大皇子府的私兵。”半年前,魏乾琅在吴国遇刺失踪,大皇子一边让人去吴国找人,另外一边却差人守在官道上,留意过往的商队。因此,才能赶在商队进入大庆城之前,把魏乾琅接走了。赵思辰见魏乾琅心情不好,没有再追问下去。她走到窗边,把窗打开,和魏乾琅两个人驻足窗前,往下望去。目之所及,灯光璀璨,如同烈火烹油,盛放似花。两个人正默默地看着,突然,窗下有个人冲着窗口猛烈地挥手:“大小姐,大小姐。”赵思辰望去,看到一个熟人:“田老板?”原来是城郊花坊的少东家,田有利。赵思辰唤他:“田老板,上来休息一下。”田有利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蹬蹬瞪地跑上二楼来。赵思辰见他满头的汗,忙端了一杯茶给他:“喝杯茶再说话。”田有利接过茶水,却没有喝,反而把茶水放在一旁,拱手向赵思辰行了一个全礼。赵思辰忙回礼,疑惑地问道:“田老板,你?”田有利大声说道:“大小姐,我求娶鸳鸯。”“噗嗤”!正在一旁喝茶的魏乾琅,一口茶喷了出去。“啊,抱歉,抱歉……”魏乾琅手忙脚乱地拂去胸口茶水。太过离谱!哪有人见了面,一句话不寒暄,一口茶不喝,开口就是求娶别人家的婢女。赵思辰也是目瞪口呆:“田老板,你……”不像是谈事情,反而像是来找茬打架的。田有利略有些气喘,却毫不停留地说了下去:“大小姐,我田有利,二十有五,家有薄产,求娶鸳鸯做我的正妻——虽然填房,但我定会如同对待原配一样爱惜她……”赵思辰没想到田有利这个憨厚笨拙的男子,居然会跑到她面前来——述说对鸳鸯的情谊。如同被雷劈到,楞在当场。田有利很委屈:“大小姐,鸳鸯现在不理我了,我约她今日到城中赏灯,她宁可一人守着花坊,也不愿意同我一同出门——”所以,田有利这个憨憨,就一个人冲到大庆城中来了。他不认得赵家在哪里,便在主街这里找。哪里人多,去哪里。夜渐深,主街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田有利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挤出了一身的汗。也偏偏是他运气好。赵思辰站在了高处,又是在主街最中心的酒楼的二楼雅间,因此,田有利一抬头,便找到了赵思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