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喜鹊一边走一边心里琢磨着到了叶坤老师家该如何见机行事,见缝插针。
她既要探听出叶家的心思,又要向叶家灌输自己的想法。
这事对旁人或许很难,对她来说,她自认为是小菜一碟。
花喜鹊家与叶家尽管一个住在屯东一个住在屯西,但距离也不是很远,一会儿工夫,就到了叶家。
院里的鹅嘎嘎叫,小梅开门查看,发现花喜鹊来了,把她迎进了院子。
花喜鹊自从进了叶家院,从第一眼见到小梅开始,嘴就没闲着。
“这不是小梅吗?我怎么敢劳驾你这个大美女出来迎接我?”
小梅不好意思道:“瞧花姨说的,我算啥美女,花姨年轻时不止比我好看几百倍。”
“你这鹰口小嘴可真会说话,我已经是残花败柳了,你可是一支好看的花骨朵,可不能随便就让人摘了去。”
“花姨你赶上《红楼梦》里的王熙凤了。”
“王熙凤是谁?是母夜叉还是丑八怪?”
“是人中凤,凤中精。”
小梅没机会看《红楼梦》,只是从爸爸那里听来一些段子,对《红楼梦》里的王熙凤印象深刻。
“我可比不上人家,我顶多是一只会下蛋的老母鸡,下完蛋到处得瑟,这不得瑟到你家来了,你妈在家吧?”
“在家,做衣服呢。”
听花喜鹊说话,小梅心里憋不住想笑。
花喜鹊平时很少到叶家来,和小梅妈来往比较少。
小梅妈对花喜鹊的印象不是很好,不过,都是一个屯的邻居,井水不犯河水,也没什么不好。
花喜鹊进了屋,小梅妈停下手中的针线活,也说起了客套话。
“这是哪股香风把你这位大能人给吹来了,你可是我家的稀客,来,快坐。”
叶坤老师放下一本正读的书,客套地说道:“不仅是稀客,还是贵客,喜鹊在咱们幸福屯可不是一般人。”
花喜鹊打趣道:“我还不是一般人,你年轻的时候都看不上我。”
叶坤道:“那时候你才多大呀?小孩伢子。”
小梅妈接过话茬道:“就他那穷书生样,他看上你你还能看上他呀?”
花喜鹊笑道:“那可不一定,没准儿他看上我我真嫁给他,他要是落到我手里可就倒霉了,咱们幸福屯又得多出个王老蔫儿,哪还能打造出你们这么漂亮的家。”
花喜鹊欣赏着叶家屋子,赞道:“这可真是不一样,嫂子你说,同样是过日子,差距咋就这么大呢?到底是书香门第,样样讲究,跟你们比,我这三十多年算是白活了。”
小梅妈不无谦虚地说道:“哪有那么严重,都是普通百姓,也没见得怎么好。我看你是无事不登门吧,是不是有啥事?”
花喜鹊道:“难以启齿,不怕叶老师和嫂子笑话,我的围裙坏了,我笨手笨脚也缝不上,想让嫂子帮忙补一补,转圈再给轧一轧。”
“屁大点事就难以启齿了,这可不像你喜鹊的做派。”
小梅妈接过围裙,看看颜色,马上换了同颜色的线梭,一会工夫就补好轧好了。
这期间,小梅进来为花喜鹊倒杯热水:“花姨,请喝杯水。”
“谢谢,”花喜鹊瞅准机会说道:“啧啧啧,这小手又细又白,小梅真是越长越漂亮了,这才几年啊,转眼成大姑娘了,既文静,又懂事,还有文化,将来,也不知谁家有福分能把她娶进门。”
小梅不好意思地走出屋去。
小梅妈说道:“我家也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小梅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就是一个普通姑娘,将来托你的福找个本分、老实,能正经过日子,不受欺负的人家就行了。”
“扎得真好,这针脚比手缝的强多了,嫂子这门手艺我算服了。”花喜鹊接过围裙,夸了一通小梅妈的针线活,又接着刚才的话题:“嫂子,你可不能把眼眶放得太低了,小梅将来要是不嫁个门当户对的上等人家,我都不答应。
凭小梅的长相,家教,涵养和学识,还有这样的家庭条件,起码也得嫁个革命干部家庭,至少也得是公社主任一级的,再低了根本都不配。
小梅将来起码也得是个妇女主任级别的,你还记得不?前几年到咱们屯宣传妇女解放那个邹丫头,当年她跟小梅现在比起来差得远了,你猜怎么样?人家现在是咱们公社的妇女主任。
要我看,小梅要是嫁给一个上层家庭,将来的发展肯定比她厉害,没准儿我还能借上点儿光呢。”
小梅妈不假思索道:“瞧让你说的,好像真事似的,这可能吗?这叫啥?黄粱美梦!我们可不敢做这个梦。”
花喜鹊道:“怎么能说是黄粱美梦呢?这是明摆着的事,你看小梅的长相,生来就不是一般人物,一看就是当官的料,要不也是官太太的命。”
叶坤一旁听得有些不耐烦,插嘴说道:“社会主义国家,都是人民当家做主人,当官也是为人民服务,哪还有什么官太太。”
花喜鹊辩解道:“你说的对,现在是这个提法,但中国上下五千年,你数一数历朝历代,人哪有不分三六九等的?是不是?水转山不变,天变理不变。”
小梅妈道:“你这都是跟谁学的?竟是大道理,都给我绕糊涂了。”
花喜鹊说道:“话赶话赶到这儿了,我就是班门弄斧,今儿没有外人,不然我也不说。
其实,我也是有感而发,最近,我听外面传些风言风语,说是小梅和西院的牤子两个人好像有那个意思。
我一想,这怎么可能,我根本不相信,牤子现在正和王队长家的四姑娘形影不离地打得火热,甚至有人瞎说都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
不管这事是真是假,但有人求我说媒可是真的,我看他俩倒是挺般配,没准这事能成。”
小梅妈猜想,小梅和牤子的传言来源估计与回绝公社高主任儿子高老三那档子事有关。
没什么奇怪,纸里包不住火,该来的早晚会来。
索性她装作不以为然地说道:“谁和谁是一对儿,是天注定的,也不瞒你说,小梅和牤子从小就在一起,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关系是很好,我们家确实也往那方面想过,我和你哥对牤子的印象还不错。”
花喜鹊鄙夷道:“小梅怎么可能甘心情愿嫁给一个家徒四壁,叫喊连天,连个安身住处都成问题的人家呢?
就算牤子小伙不错,他毕竟是个普通贫农,再说他爹大倔子是什么人?一言不合,就对你发脾气。
尤其是他家疯丫头百秋,得上那精神病根本好不了,谁要嫁给他家,自己不死也会被她折磨个半死。
现在虽说是新社会新国家,姑娘小伙讲求自由恋爱,可是爱情这东西,说到底当不了饭吃,也当不了日子过,到头来热乎劲儿一过,都乐见满目繁华,谁能接受得了一无所有?”
小梅妈听花喜鹊这番说辞,似乎有备而来,她向来是无利不起早的主儿,能这般用心,明显是替人当说客。
莫非还是为那个高主任的儿子?想到这儿,小梅妈试探道:“喜鹊,你说的都是实在话,但正如你说的,牤子人不错,可大树长在了山根底下,好苗没长在垄台上,看着可惜。”
花喜鹊一听这话,进一步道:“可不是吗,牤子要是生在哪个公社领导家,你再看看啥成色?那样小梅配他才叫门当户对,两全其美。
可惜了,牤子偏偏生在这样的家庭,咱家小梅可不能不长眼睛,不能指着这一棵树吊死。
我这话说的有点损,哥哥嫂子你俩别见怪,我是想说这个理儿,三条腿的蛤蟆找不着,两条腿的好小伙可不难找。”
小梅妈一听,猜到花喜鹊接下来要说什么,马上打住道:“喜鹊妹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家小梅现在还没这份心思。
不怕你笑话,牤子和四姑娘成与不成,我家干涉不了,但小梅心里一时半会儿还放不下牤子,这事你可别给我传出去,这可是我闺女的隐私。”
花喜鹊道:“这事我怎么能说呢?说了对谁都不好。只是我觉得小梅年纪不小了,也该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嫂子和叶老师都是过来人,叶老师又有学问,可不能含糊,要是有用着我花喜鹊的地方,你们尽管说,我就是头拱地也要帮你们办好。”
小梅妈客套道:“那可太谢谢你了,到时候肯定得劳驾你这个会说会道,左右逢源的大媒婆。”
“那咱们可就说定了,我要是有好主儿,马上就登你家门,你别闭门谢客就行。”花喜鹊起身道,“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小梅妈和叶坤、小梅把花喜鹊送出大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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