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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升起,外门也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
风凝霜一夜没有睡,顶着个黑眼圈,在厨房里准备膳食。
以往她只负责做晚膳,可今天不一样,她得霸占厨房一整天以研制酱料,索性就将三顿膳食都包揽了下来。大伙儿见她这般积极,也乐得清闲,由她去了。
早膳刚做好,一名与她要好杂役忽然跑了进来,“风姑娘,孟管事说要见你。你可小心了,他看起来好像挺生气。”
风凝霜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不会吧?她没什么地方得罪孟管事的,难道是私自上西南山脉的事,让他知道了?
她猜得没错。
账房里,孟管事寒着脸,冷声说:“我是不是告知过你,西南山脉不能去?”
风凝霜急忙道:“我是因——”
“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孟管事冷冷打断她,“你从小爹娘没有教过你吗?到哪儿都要遵守那儿的规矩。这里是蜀门,不是你家!”
“爹娘”这词,刺得风凝霜的心一阵痛。她沉默片刻,躬身抱拳,轻声道:“是凝霜的错。凝霜愿自领责罚。”
孟管事的脸色稍稍和缓,挥手道:“罢了,此事我已处理好了。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你不许再对任何人提起,否则有你这样违反规则的,下一次就会有别人。”
风凝霜点了点头,道:“好。”又谢了一番孟管事,方才离去。
一离开账房,她马上直奔厨房,心里怀着不好的预感。
一迈入厨房,首先望向角落里的箩筐——果然,箩筐里空空如也,辛苦摘来的黄金九层塔,没了。
原来孟管事所谓处理好了,是将她这些草药部处理掉了啊!
风凝霜扶着厨房的墙壁,心中一股怒火滚滚烧了起来。
孟管事秉公处理,她无话可说。但是谁将她上西南山脉采黄金九层塔的事,捅给孟管事的?
知道她上西南山脉的,只有傅天霁。结合那晚他怒而丢下她,十有八九,就是他。
夜晚到来,她躺在床上,心中还是十分气恼。
幸好昨夜回来,她换下衣物之时,还顺手藏起了一小簇九层塔在床底下。否则那晚的罪,都白受了。
脚上的伤还是疼痛,睡不着,索性起来观察脚上的伤势。
这续骨膏确实是个好东西,持续了一天,香气仍是萦绕不散,膏体持续作用在断骨之处,使自己至少能够勉强行走了。
如果不是傅天霁取来的这膏药,她今天肯定只能躺平。
她确实欠他的情分,理应感激。
又转念一想,这续骨膏是掌门魏琰玉的东西,四舍五入算起来,那也该是魏琰玉帮了她一把,那坨冰块顶多就占七成功劳。更何况他今天还将她卖了,哼!
窗外有什么一闪而过,将她眼睛一晃。
她抬头,见窗外隐隐绰绰的一道高大的身影,心头疑惑,起身披了外衣,绕开正熟睡中的阿瑶,轻手轻脚打开门。
月朗星稀,月华拢在前方一头银发如霜的身影上。
风凝霜一下定住,真的是他。
傅天霁微微侧过头,“跟我来。”
风凝霜咬了咬牙,果断跟上。
二人一前一后,往前方一处小树林走去。
月光下,树影斑驳。
傅天霁站在树影中,平静问道:“你的脚,可好些了?”
万料不到他来找她,甫一开口,便是关切她的伤势。
风凝霜愣了愣,怒气不争气地开始消散。“好些了,很感谢傅上仙的帮忙。”
傅天霁看了她一眼,缓缓道:“你这伤,应是参加不了三日后的测试了。不过,你没有灵力,参加亦是徒劳。”
风凝霜皱了皱眉头,“不试试怎么知道?”
傅天霁:“没有希望的事情,做了也是白做。”
消散中的火气又急速归拢,风凝霜咬了一下嘴唇,冷冷地回:“谢谢傅上仙提醒,小的有自己的打算,不劳上仙挂心。”
对救命恩人不该是这样的态度,可一想到那辛苦摘来的九层塔就这样被扔掉,现还要被他这般泼冷水,她忍不了。
“辛苦上仙来看视我。凝霜将来定会寻机会,报答上仙搭救之恩。”她朝他行了个礼,淡道,“不早了,不敢叨扰上仙歇息,上仙请回罢。”言毕,转身便走。
走了几步,突然寒气逼人,一堵半人高的冰墙骤然平地而起,将她生生一阻。
风凝霜一转身,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傅天霁既不撤去冰墙,亦不说话,半张脸沉在树影里,叫人看不清表情。
风凝霜索性豁出去,敞开天窗说亮话:“是,我摘那黄金九层塔是为了做紫金云酱——你不懂,像你这样的天子骄子,根本就不懂我这样没有灵力的人,为了那一丝丝微末的希望也愿意付出千万倍的努力!”
傅天霁:“我知道。”
“你知道?”风凝霜眼中燃起两簇怒火,“你知道还去与孟管事打小报告?你倒还不如直接与我说,也好过这样!”
若换作其它人,兴许她没有这样生气。可为什么偏偏是他?
傅天霁往前一步,望着她,“你觉得是我告诉孟管事的?”
“我上山的事,就你一人知道,不是你是谁?”
四周皆静,唯有夜蝉声声,风凝霜第一次觉得这蝉鸣声,是如此嘈杂闹心。
傅天霁沉默良久,缓缓地说:“嗯,是我告诉孟管事的。我最看不惯用邪门歪道手段的人。要赢,你堂堂正正地赢。”
风凝霜被呛了一下,自己不过就是想送个酱料,能叫歪门邪道?事急从权,那外门考测道道稀奇古怪,自己没有灵力,不过是想在能力范围内,争取最大的可能罢了。难道干坐着,什么都不做么?
正要反驳,忽见傅天霁视线越过自己,投向后面的屋舍。
她下意识跟着回头。只见那院落里亮起了灯,白瑶披着外衣,挑了个灯笼,正在院落里四处张望。
“拿着这个。”傅天霁的声音忽在耳边响起。
风凝霜还没反应过来,陡觉怀中一冷,低头一看,是傅天霁将一个东西塞进她怀中。
“这块冰里有我的灵力,覆在伤口处。”傅天霁说完这句,身形一闪,便消失在黑暗中。
风凝霜怔了怔,低头想看清楚怀中的物事,见阿瑶已提着灯笼,往这个方向走来,边走边唤:“霜霜,霜霜你在里面吗?”
风凝霜刚将这东西放进怀里,阿瑶已走进树林,揉了揉眼睛:“霜霜,你怎么在这里?刚才那人是谁?”
“什么人也不是,是你眼花了。”风凝霜紧了紧身上的外衣,“我就是睡不着,出来走走。”
“不对吧?我刚才好像看见一个银发的”阿瑶还在望着傅天霁消失的方向,被风凝霜连拽带扯地拉走了。
厢房中,风凝霜吹灭烛火,枕着皎白的月光躺下。
她侧过身,看清楚怀中那块物事。
这是一块淡蓝色的冰,却不是冷得让人发抖的那种,而是触之如春风拂体,丝丝入扣;覆在脚上伤处,更是让疼痛大大减缓。
风凝霜知道这冰是傅天霁的灵力所凝,配合续骨膏,她的伤势会好得更快。
她怔怔躺着,一时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