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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回至等候地点时,一炷香不过只燃了一小半。
程梦鸢早就从四名弟子中得知情况,此刻脸色阴沉,坐在一块大石上,一言不发。
风凝霜提着那尾活蹦乱跳的鱼,走到程梦鸢面前,开门见山道:“程师姐,鱼钓回来了。药呢?”
“药?”程梦鸢翻了翻眼皮,轻飘飘地说,“哦,对。我这就遣人回去取药。”
风凝霜早料到她会来这招,凑近她的耳边,低笑道:“你派人暗中对我下手,难道不怕事情败露?”
程梦鸢冷笑:“有人对你下手?谁?指出来我看看?”
风凝霜抱臂望着她,若直接指那四名弟子,不止她们不会承认,还会反咬她一口,说她诬赖;幽雪倒是可以作证,但是
她望向幽雪,程梦鸢也正好望着幽雪。
幽雪将头转到另外一边。
风凝霜心下雪亮,心知程梦鸢地位超然,幽雪能够须尾将她带回来,已是感天谢地了;若此刻再挺身而出,等于直接与程梦鸢撕破脸,实属不智。
更何况,她亦无意拖幽雪下水,于是上前一小步,摊开掌心,微笑道:“师姐你看,这东西你可是眼熟?”
程梦鸢一瞥过去,登时变了脸色。
这是一把粗粝的黑砂。
这种黑砂独属于黑蚁岛的禁区,比别处的更加黝黑粗粝。风凝霜带出这么一捧砂,意味明显不过了。
风凝霜慢悠悠地说:“师姐对我关怀备至,将我带到如此特殊的地点,我自然需要带些礼物回来。这砂呢,不止我手上这把,我还另找地方藏了些,不知需要不需要再给师姐,献上些呢?”
程梦鸢面色铁青。她如何不懂风凝霜言下之意?
她暗中想加害于她,的确难以有人证。但她手握禁区才有的特殊粗砂,这事就值得玩味了。
考生究竟是怎么获得这样的黑砂,必会被掌门追究,届时风凝霜只需说是从禁区里获得的,身为主考官的她,纵使找个替罪羊,也负有无可推卸的责任。
本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掉她,却没有想到她心细如发,竟能留意到那禁区的土壤与别处不一样,真是小看了她!
一想到魏琰玉或许会流露出的失望之色,她再也坐不住。思前想后,毫无办法,最后只能咬牙,探手入怀,取出一支白瓷瓶。
“药可以给你。”她冷冷地说,“至于你那位受伤的朋友,方才是她坚持要参加考测,此刻还未回来。届时她是生是死,可就与我无关了。”
她话还没有说完,突然感觉手中一空,风凝霜竟一把夺过了那瓷瓶,风一般掠过她身子,兴奋地大喊:“阿瑶!”
程梦鸢的身后,阿瑶脸色苍白,摇摇晃晃地朝这里走来。她手里也提着一尾鱼,一见风凝霜,便高兴地提起鱼,勉力朝她一笑:“霜霜,我成功啦!”
风凝霜一把抱住阿瑶,眼眶微热,“傻姑娘,怎么那么拼命呢?”
真没想到阿瑶在重伤之下,还能钓起飞鱼,她真心替她高兴,更是佩服她的坚毅。来不及说更多,她赶紧先扶她坐下,解开她肩膀上的包扎,从白瓷瓶里倒出药粉,细细撒在她伤口上,见那伤口的血渐渐收住,吊着的一颗心,方才放下。
程梦鸢还保持着那拿药瓶的动作,那姿势看上去有点可笑,还有点可怜。半晌,才徐徐地转过身来,目光像尖刀一般,向二人剜来。
风凝霜正给阿瑶擦拭脸上的汗水,阿瑶虽还是虚弱,眉目间却有一股自豪。两人有说有笑的画面,将程梦鸢的脸打得“啪啪”作响。
此时又陆续回来五位提着鱼的考生,现场欢声笑语一片,一炷香也恰好燃尽。
程梦鸢阴着脸,一声令下,在场的内门弟子纷纷祭剑而起,一一将考生载上。
众人重新回到外门峦岛的广场。
没有通过第二道考测的考生,垂头丧气地离开了。余下的考生,都抓紧时间,在地上坐着休息。风凝霜数了数,止有七人。
两道考测后,足足涮出去两百余人。这届考测,难度是地狱模式么?
正思索间,阿瑶突然凑过来,兴奋地说:“霜霜,我灵力恢复了不少。第三道考测,我想我没问题!”
风凝霜一把捂着她的嘴,瞟了瞟台上的程梦鸢。
阿瑶会意,二人相顾一笑。
程梦鸢自从回来以后,便一言不发地坐着,或许是在绞尽脑汁思考第三道考题吧?但是她们不怕了,再稀奇古怪的题目都出过了,第三道考题还能玩出个花来不成?
程梦鸢突然招了招手,将场上六名弟子包括幽雪,都唤了过来,低声吩咐些什么。
风凝霜极力拉长耳朵,想听,但奈何距离有点远,力不从心。
正寻思要挪进点偷听,突然间,视野一暗,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大惊失色,以为自己中了什么仙法,失明了。但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天色突然暗了下来。
方才还是艳阳高照,转瞬就变成了黑夜?这里又不是黑蚁岛。再说黑蚁岛的天色,也不及现在这样黑啊。
不会又是那程梦鸢搞的幺蛾子吧?风凝霜皱眉猜测。又转念一想,这不能啊,饶是她程梦鸢再牛,也做不到改天换日吧?
只听那高台上,也传来几声惊呼,其中一人惊道:“邪月之日?这日子怎么会提前了?”
邪月之日?什么意思?
风凝霜还没琢磨过来,只见一片朦朦胧胧的光线洒下,眼睛又变得勉强能看见了。她抬头,见那浓墨般的天幕上,黑云也不知叠了多少层,一轮血月在黑云间隐现。
她肌肤上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倒不是被惊的,而是被冷的!
先不说好好的大白天,怎么就变成了夜晚?就说这场上的温度,也不是一般夜晚里的温度,至少得降了个几十度,宛如寒冬腊月。
“阿瑶,这是怎么回事?”她问阿瑶。
阿瑶牙关打着颤,抖抖地说:“是是邪月之日。蜀山每每一年就会有一天这样的日子,可可距离上一次,也不足半年呀怎会提前了?”
风凝霜摸索着阿瑶的手,奇道:“你怎么比我还冷?”阿瑶虽是受伤了,但她是有灵力护体的人,怎么都比她这个没灵力的强吧?
阿瑶:“这邪月之日里面灵力越强的越会受、受到伤寒侵害。”
风凝霜醒悟过来,看来这邪月之日,最是克修仙的人了。噫,这么说起来,她没有灵力,倒是歪打正着,因祸得福。
不知那程梦鸢得冷成个什么样了?她颇有些幸灾乐祸,望向台上。
台上的议论声是渐渐大起来了。风凝霜听见那些弟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的。
有人说碰上这样的日子,就暂且将考测推后吧。也有人反驳,越是这样的日子,反而越能考验考生。
程梦鸢在正中坐着,似是低声吩咐了几句什么,便御剑而起,余下弟子里有六人也紧随其后。
风凝霜见幽雪也在其中,神情严肃。
因程梦鸢离开前并没有交代考测是否继续,待考的考生们亦不敢离开,人人盘腿坐在原地,尽力御寒。
风凝霜没有灵力,受影响最小。更何况她自小就随娘亲上山采草药,在更深露重的山里,寒冷简直是家常便饭。所以起初冷了一阵后,很快就适应下来了,反过来将阿瑶揽在自己怀中,助她取暖。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天空依然没有放晴的迹象。那轮血红的弯月出了云层,洒下的月光亦带着血红色,场上鬼气弥漫,无比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