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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有一个问题。”容凤珩急忙扯住她的衣角,“如果你去参加,师叔肯定会发现,到时我怎么和他交代?如果他知道是我放你出来的,非宰了我不可!还有,我这地道术可是独家秘密,我可不想被人知道了。”
风凝霜想了想,问道:“如果你用尽力,能不能将这坨冰块做的结界打开?”
“能是能,不过也就只能勉强撕开一个人过的大小。”容凤珩口头谦虚,表情却嘚瑟满满,“我可是结界高手,不管什么结界,如果我使尽力,就没有撕不开的。否则师尊也不会让我去修复那黑蚁岛的结界……”
风凝霜没管他后面的絮絮叨叨,一把将他拉住,如此这般,凑耳说了几句。容凤珩听完后,迟疑道:“这法子管用么……”
风凝霜果断发射糖衣炮弹,诱敌以饵,“一罐酱料,怎么样?”
容凤珩咽了下口水,将心一横,“成交!”
风声呼啸而过,风凝霜好久不曾这样自由地御剑飞翔。
她曾经想过与阿瑶一起飞过整座蜀山,再和那坨冰块说一声,带上她去那温泉峦岛走一走。那般美如仙境的地方,阿瑶一定会喜欢。
可这一切,已成泡影。
在外门峦岛的上空盘旋了几圈,她终于找到阿瑶的墓。
他们将她葬在了山坡的一个僻静的下风处。
秋风萧瑟,周围只有几株叶片凋零的树,一座小坟头,孤单又萧索。
风凝霜将提前准备好的一束小花放在墓前,轻轻抚摸墓碑,轻声说:“阿瑶,我来看你了。”
孤冢无声,凉风萋萋。
风凝霜望着墓碑的眼神忽然变得坚毅,一字一字,铿锵有力:“我一定会亲手为你报仇的!”
傅天霁说她想做的一切事情,他都可以替她去做。这承诺实在很美好。但是有些刻骨铭心的仇恨,如果不由她亲手去了结,怎么对得起自己?怎么对得起自己爱的人?又怎么能真正释怀?
她费尽千辛万苦来到蜀门,就是为了给爹娘报仇,现在她的复仇账上,又多了一个名字。
那日白烟凝成的那个虚影,那个耳朵尖细、瞳仁鲜红,擅于玩弄人心,将人的缺陷当作漏洞去钻营的魅魔——如果不是她,阿瑶不会在邪路上越走越远,终致于这个结局。
当然,程梦鸢也有责任,但程梦鸢已付出极重的代价:她的剑被傅天霁毁了,她本人也被禁锢在蜀门一座炼狱中,每天要受四十九道雷击,持续百日,可谓生不如死。
风凝霜轻轻锤了一下墓碑,就好像她过去锤她的肩膀一样,“阿瑶,你最后想说的那句话是什么呢?”
白瑶最后的话,第一是让风凝霜他日能够到她的家乡一趟,告诉她的爹娘,她在蜀门一切都安好。
能到蜀门这样的门派是极大的荣耀,她们村里都是普通人,好不容易出了她一个,她不想让爹娘知道,她已死了。
第二句话则只有半句,她是微笑着说的:对傅上仙好一点,我看得出他……
话音戛然而止,她撒手人寰。
风凝霜苦笑抚摸阿瑶的墓碑。看得出他什么呢?看得出他喜欢她?还是看得出他关心她?
……都是水中幻影罢了。
心里又干又涩,她又摸了摸阿瑶的墓碑——从此以后,她在这个蜀门,只有自己一人了。
离开时,她再看了那墓碑一眼,毅然转身,将一切的惶然和悲伤深埋,御剑而起,如云鹤一般,往另外一座峦岛疾速飞去。
这是一座极大的峦岛,一眼望不到头。
她悄然降落在容凤珩给她说明的一个地点。
这里果然都是人,外门弟子都到齐了,人山人海的,都候在一座高大的石阶下方,有的在盘腿打坐,有的在紧张踱步,时不时抬头望向那石阶。
那石阶上方站着四名内门弟子,腰佩长剑,眉目冷肃,分站在一块平整的翡翠石台四角。
那翡翠石台目测有丈许高,十分平整。风凝霜眼见一位刚登上石阶的考生,在指引下躺了下去,那翡翠石台顿时便升起一层碧绿色的光芒,像帐幔一般将考生笼罩在内。
这便是内门考测的题目,也是唯一的一道考题:幻梦之境。
考生只要一躺上这翡翠台,就会立刻沉睡,进入梦境。
听起来好像十分简单,但据说这道题目,每次能过的人数,不足百分之一。
容凤珩解释的时候,打了个呵欠,表示很乏味:“这其实说难也不难,说易却也不易。”
经过他一轮解释,风凝霜明白了:这幻梦之境,考验的其实是人的恐惧。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恐惧,哪怕是胆子最大的人,也有潜意识里的恐惧。而这幻梦之境,一旦进入,就会将潜意识里的恐惧,放大数百倍。考生愈是恐惧,这个具象化就会越放大,愈加难以战胜。
幻梦之境的景象,会通过一座山崖上的玉台,将考生的梦境清晰呈现,届时考官便能准确掌握每位考生的应对能力,以及心理质素。
容凤珩看了好几届的“幻梦之境”,看到的考生梦境千奇百怪:
有遇到蟒蛇的,考生梦中瑟瑟发抖,那蟒蛇则越来越大,直成为了小山一样的大,一口囫囵将考生吞下。
有郊外遇鬼的,那鬼可怖万分,考生开始还能支持,后来漫山遍野都是鬼,将他团团围住,考生直接吓尿,醒来时已口吐白沫。
更奇葩的还有梦见自己爹娘的。爹娘拿鞭条抽自己,考生在梦里怕得哭了出来,就见爹娘狞笑着,抡起了带刺的狼牙棒……
容凤珩越说越捧腹大笑,风凝霜却默然不语,半晌,来了一句:“那听起来,也没什么可怕的,只不过是梦而已。”
容凤珩摆摆手,“这可不是一般的梦哟。这幻梦之境一旦启动,就会将考生的心思意念部拉入。也就是说,你要面对的,是实实在在的恐惧,你得战胜自己它,才能够通过。”
要战胜一个强大的对手不可怕,有时最可怕的敌人,反而是自己的心魔——这个道理,风凝霜倒也懂。
“只是意念进入的话,倒也不可怕。只要不断告诫自己是个梦而已,不就可以了?”风凝霜沉吟道。
“很多人都是这么告诫自己的。但是你得知道,这是具象化百倍的梦。你试想一下:一个人原本能担二十公斤的米,但是二百公斤,你觉得还容易么?”容凤珩很形象地给她解释。
“唔,道理是这么个道理。”风凝霜是明白了,却不能够充分体悟。反正管它的呢,只要一心记着是个梦,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况且,外门考测那么刁钻她都能过,一个梦境,应该没什么大不了。
容凤珩伸了个懒腰,最后叮嘱道:“对了小师妹,你应该没什么恐惧的东西吧?如果支撑不下去,记住,你就马上向那个恐惧的对象投降,承认自己的恐惧。这梦就解了,你就醒来了,没啥生命危险。”
“但这会视之为考核失败。”容凤珩继续说,“不过这也没啥,下一次再考就是了。师尊说过,只要是决心强烈的,都值得再给一次机会。”
容凤珩和她解释完,给她指了地点,自己就悠哉悠哉地到别的地方玩耍去了。
据他自己所说,这“幻梦之境”,他也看了好几届,乏味了。现趁师尊和师叔都在进行考测,机不可失,他要运用他的土遁术法,到其它几座禁闭的峦岛上“探险”去。
风凝霜和他接触几次,知他性子淘气爱玩,便感谢了两句,自己一人赶去赴考。
不就是梦境么?有啥大不了。她找到一个空余的位置,盘腿坐下来,东张西望。
这儿是考场,那么呈现考生梦境的地方,是在哪儿呢?
容凤珩说梦境真实呈现出来的地方,是在一座高崖上。那崖上竖有一座十余丈高的平滑青石面,考生的梦境就被呈现在这个石面上,被两位掌门一览无余。
“听起来,真的很没有隐私呢。”风凝霜当时啧啧摇头,又问容凤珩,“那你当时梦见的是什么?”
容凤珩有点脸红:“嗐…我这、我这梦见的是我父皇。”
他一开始说得磕绊,后来说着说着就说开了。说小时候父皇让他背《四书五经》,这就是他最大的恐惧。
结果他入到那梦中,他父皇竟然让他背《史记》《孙子兵法》《四书集注》……足足十套书,让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背!
风凝霜笑得前仰后合,容凤珩一拍胸脯,豪气道:“可我是谁啊?我还能怕不成?我就背,背不出来的地方,我就靠蒙。我想啊,老子我背不出来,我的老子你也背不出来,你还能字字句句记得清清楚楚不成?我还就不信了!”
风凝霜“噗嗤”笑了出来,容凤珩这招倒是聪明,如果梦中的皇帝老儿没有拿出书来比照,确实是由得容凤珩自己蒙。他这个内门考测,倒是过得容易了。
不知道傅天霁和魏琰玉当时见到背得七零八落的各种古书,脸上是什么表情?
她脑补着,不可抑制地笑出声来。
肩膀上忽然被人一拍,“这不是小师妹么?”
风凝霜回过神来,转头一看,是一名认识的外门师兄。
这师兄一脸沮丧,指指高台:“小师妹,下一个就到你了,师兄我是刚下来的,这确实……比我想象得困难许多。小师妹,祝你能够过关。”
他说着,摇头离去了。
风凝霜举目四顾,只见大多数人都是一脸沮丧。而在距离这里约百丈的东边,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崖,她估摸那就是幻梦之境呈现出来的地方。
魏琰玉和傅天霁此刻应该也在那里观摩着梦境罢?
高台上弟子拿着名单,高呼一声:“风凝霜,到你了。”
她应了一声,站起身来,深呼吸了一口气,提步往那石阶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