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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凝霜乍见从天而降的傅天霁,恍若梦中,使劲揉揉眼睛,一看,傅天霁还是搁那站着。
她热泪盈眶:“容凤珩,你这术法有点猛啊,这幻象做得太生动了。”
容凤珩:?
傅天霁屈指一弹她额头,“丫头,不认得师尊我了?”
风凝霜呆了一息,爆发出一声欢呼,差点就要扑上去拥抱这坨冰块。傅天霁见她这般模样,嘴角微扬。
“师尊,你出这么一大趟远门,肯定有给霜儿带礼物回来吧?”风凝霜开门见山,直抒胸臆。
傅天霁的脸唰的一下,就臭了下来:“你这么高兴,就是因为礼物?”
“啊,那不然呢?”
傅天霁脸色臭得像粪坑里的石头,“我没有给人带礼物的习惯!”
背后弱弱地举起一只手,“这个我能作证,师叔确实没给人带礼物的习惯。”灰头土脸的容凤珩,终于见缝插针,找到点存在感了。
风凝霜撇撇嘴,不说话了。
傅天霁抬了抬下巴,吩咐道:“为师我奔波多日,饿了,准备点吃的来吧。”
我靠,一回来就当我丫鬟使唤!风凝霜愤愤不平,内心诅咒臭冰块一百遍:您老还是再出门一趟的好。
然则师命难违,晚餐时,她还是端上了三菜一汤:红烧牛肉、栗炒鸡、清炒春笋,鲜菇肉丝汤。
简单而不失鲜美,家常菜的味道。
傅天霁端坐在餐桌旁,一时没有动箸,待风凝霜解了围裙坐下,他方才提起竹箸,动作优雅地夹起一片春笋。
风凝霜偷眼觑他。老实说,和他相处已有一段时间,这臭冰块的胃口和他的脾性一样无常,有时她端上精美的菜式,他只试那么一小口;有时她随意做的家常菜,他倒是能随上一碗白米饭。
眼下他将那片笋放入嘴里,咀嚼片刻,点头道:“味道不错。”端起碗,送了一口米饭。
风凝霜放下心来,就要动箸,旁边蹭饭的容凤珩已经哗啦啦地开动了,吃相凶猛,如饿虎下山。
风凝霜笑说:“吃慢点吧,小心噎着你。”
容凤珩腮帮子鼓鼓的,含糊应了几个字,没人听清楚说的什么,只见他筷子伸出,风卷残云,桌上菜横惨洗劫,剩量岌岌可危。
容凤珩扒拉下几口白米饭,下一目标直奔春笋,筷子伸至一半,突然结上厚厚的冰,他一愣,回头瞅傅天霁。只见傅天霁若无其事地伸筷子,夹起春笋,放到风凝霜碗中,在风凝霜也呆愣的目光中,再夹起几片牛肉,也同样放入风凝霜的碗。
容凤珩一看,大事不妙,连忙弃筷取勺,直取那一大碗鲜美的汤,誓要夺回战利品。
谁知那勺子刚伸到碗边,又结了一层厚冰,冻得他握都握不住,回头瞅傅天霁,只见傅天霁神色悠然,指尖在桌上敲了两下,他碗里香软的米饭登时被泡上了一汪水。
容皇子泪流满面,师叔的意思很明确:你只能吃清水泡米饭。
这么明显的逐客令,容皇子最后只能哭丧着脸,哀嚎着跑掉,临行前撂下一句狠话:我还会回来的!
碍事的走掉了,傅天霁又往风凝霜的碗中夹了一个鸡腿,石破天惊地一句:“多吃些,你好像瘦了点。”
风凝霜怔住,臭冰块转性子了?一时竟有丝受宠若惊,不知觉也给傅天霁回夹了一块鸡肉,傅天霁顿了顿,方才夹起鸡肉,细嚼慢咽起来。
这一顿饭两人吃得很默契,饭菜很快见底,风凝霜摸摸饱胀的肚子,起身去泡茶。
茶端上,傅天霁轻吹上面热气,淡淡地问:“这段时间,功课修炼得怎么样了?”
风凝霜感慨道:“可谓是不分昼夜,刻苦勤练,殚精竭虑……”先往夸张了说,否则怎哄得这冰块教她术法?嘿嘿。
傅天霁淡道:“既如此,上次为师说的酿酒,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一句话,将风凝霜老底无情揭开,任你天花乱坠,拿不出东西,等于空白。
人有时就这样,没人监督时,能懒三分便绝对会懒足七分。
“还在研究中……”风凝霜硬着头皮,呵呵干笑,“还得点时间。”
“哦,既如此,今夜你便开始吧。酿酒的原料,种竹斋都有。去吧。”
风凝霜真想抽自己两个嘴巴子,还以为臭冰块转了性,感动来着;如今才知,是她天真了。
酿酒最是繁复,她在外门时酿的百日醉,都不知花费了多少工夫,想起都头疼,于是对酿酒的事,一拖再拖。
但这臭冰块一回来,居然连夜就让她开工,太凶残,忒没人性!
风凝霜泪流满脸地往种竹斋飞。
臭冰块不在的日子,原来是那么美好,那时的她竟不懂珍惜,如今失去才感到后悔,如果能在失去以前加个期限,她希望会是:一万年。
种竹斋到了,风凝霜收剑,四处望望。
月亮在云层里隐现,四周雾蒙蒙,不知名的虫儿鸣叫着,满园清幽。
这就是根据仇英《独乐园图》所绘的种竹斋场景,真实还原。
里面不光有竹子,也有各种奇花异树,在这四季恒温的峦岛上,花繁叶茂。园中有一清雅小径,沿径皆是翠竹,依着小径往前走,蜿蜒数里,会见一清雅小竹楼,静谧秀美。
她喜欢这里,但这偏北,离弄水轩极远,所以她并不常来。
此刻夜深,她沿小径缓步而行,隔着重重绿竹,隐约可见东边有一处悬崖,因为高耸入云,山巅有积雪,反射出淡淡雪光,嗯,看来这就是傅天霁之前说过的,不可御剑而上的那座山崖了。
边远观那山崖边走,余光忽瞥见竹林深处,似有点点火光,丝竹歌舞声隐约可闻,调子欢快锵然,颇有异域风情,时有欢呼声传来,似是十分热闹。
怪了,她在这峦岛上都住了快一年,除了她和臭冰块,还没发现有其它人居住,难道夜深闹鬼?
她是个胆子大的,一点不怕,反而蹑手蹑脚朝声源处走去,只听曲声越来越大,火把燎燃着,果然是聚了一群人。
风凝霜在一株竹子后,探出半张脸窥探,顿时傻了眼:
只见竹林空地上,有十几“人”在载歌载舞。之所以加引号,是因这些人长得极怪异,歪瓜裂枣的,服饰装扮也前所未见,譬如其中一个穿着横纹绿衣,发如鸡窝,草草绑了一根绳,肚子大得不像话,像皮球颠儿颠儿的。
她只觉稀奇,看得十分起劲,不自觉脖子抻长了些,突然有人发出一声喊:有人来了!
霎时间,丝竹声和人群同时消失,像一股青烟一样,散了个了无痕迹。
风凝霜呆了呆,赶紧跳出来,抱拳四顾,大声道:“在下风凝霜,来这儿是找制酒原料的,绝没有恶意,各位前辈不必惊慌。”
一个,两个,三个脑袋……纷纷从竹子后面探了出来,带着不安的眼光打量她,许是见她没恶意,才慢吞吞走了出来,风凝霜这么近距离一看,差点没笑出声。
这都是一群成了精的怪,此刻正争先恐后,与风凝霜介绍自己。
一个老者须冉极长,几乎坠地,说话慢吞吞的,风凝霜猜他是个鳖精,他却摇身一变,成了一株垂须榕树,差点没把她笑死。
还有几个奇装异服的小孩,风凝霜眨眨眼问:“你们是什么?”
这几个小孩子一变,串起了一根藤,藤上长出几个会说话的鱼状葫芦,发出“咕噜咕噜”吞水的声音,风凝霜摸了摸它们,想起小时候看的童话故事。
“那么你是什么?”风凝霜又转问那肚子奇大无比的大叔。
大叔抖了抖身,只见那大肚腩瞬间成了一个大西瓜,足有两人合抱那样大,大叔伸出手,敲敲自己的肚皮,顿时发出瓜瓢熟透的水润声,让人好生想吃。
风凝霜笑着拍拍他肚腩:“西瓜大叔,原来你的特长是奏乐呀!”
“我的本领可不止这些哦。”西瓜大叔晃着肚子,“我本领可多着呢,只要看过的,我的西瓜籽就能复制出它的模样,看我七十二变!”说着,张嘴一吐,一粒黑籽西瓜吐出,落在地上,绿藤疯狂生长,不多时,立时变成另外一个风凝霜,与原主一模一样。
风凝霜大笑拍手:“各位都有这样的本事,唱唱跳跳的,为什么不高兴呀?”
她瞧的没错,除了垂须榕树,那葫芦娃娃鱼、西瓜大叔,此外还有芦笋怪、鳜鱼怪……虽然都在载歌载舞,但看起来就是十分强颜欢笑,方才她躲在竹子后面,就发现了。
场上寂静片刻,芦笋姐姐先发话了:“还不是因为那个……”
话没说完,榕树公公说道:“因为我们只能晚上出来活动活动,所以,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风凝霜惊讶道:“为什么只能晚上出来?”
众怪面面相觑,谁也没作声。
风凝霜想了想,道:“是因为那坨冰块岛主吗?”她笑着,接着说:“虽然蜀山是有降妖除魔之责,但无害的精怪,是可以自由生活的呀,你们不要怕,那坨冰块看起来冷冰冰,但是不会害你们的,白天也只管出来玩耍吧!”
兴许是因这座峦岛灵气充沛,日积月累的,便让这些草木,修成了精怪。风凝霜心想。
众怪表情还是有些怯怯,只有榕树公公笑容不改,一捋长须,笑眯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