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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常因官宦聚集而热闹非凡的东大街,这会却略显萧条,尽管霸了这条街数十年的孙府已然崩塌,但孙桢之死带来的后果,还是让这里大多数的生意都冷清了起来。
孙府残留的阴气已经被顾延之一行人处理干净,可凡人迷信,没几个月这里的繁华可不好恢复。
孙府的下人死的死伤的伤,等到孙桢头七的后面几天该跑的也都跑尽了,皇帝也没安排个人守门。
说来也是,这种鬼宅人人敬而远之,又有谁会没事随意踏进来呢。
墨卿与一进门就直奔正厅而去,孙桢停灵在此,聚阴阵这东西若是活着的时候被刻画在身上则会压制人的阳火。
等三火奄奄一息时,那人便会被邪祟缠身,硬生生被阴气消磨致死。
而等人死了之后,这聚阴阵才会真正发挥效用,聚敛周围的部阴气——至于范围那就看布阵人的手法及功底了——用来养鬼!
墨卿与想这聚阴阵也就将这一条街的阴气都抽空了,这布阵人的实力大概也就在金丹上下。
人的头七天魂魄渐渐不稳,按照以前的说法来,这七日之内必回有鬼差来勾魂,鬼魂不能留在人间界太久,不然必回魂飞魄散。
但这些年鬼城那边也不知道是出来什么乱子,人间的游魂越来越多,但凡有点功力的魂魄就能在人间界兴风作浪。
普通人的魂魄是不稳,但如果有阴气的滋养,那这鬼便会被越养越大,甚至于化作厉青鬼。
这厉青鬼是恶鬼,死时有怨气在身,执念不灭,方能长久存于世间,若是金丹以下的修士来收这鬼,恐怕凶多吉少。
就连已经到了金丹的修士,一不小心也容易被这怨气缠身,着了恶鬼的道。
总而言之,恶鬼难除,度化为先,强灭为辅。
只不过现如今恶鬼横行,以玉清宫为首的一派正道众人皆是以镇压为主,能斩杀的就直接斩杀,唯有那佛门还坚持先度化后镇压斩杀那是最不得以的手段。
这些都跟各派的信仰有关,玉清宫也管不到那里去。
反正能肃清人间便可。
“布阵人实力虽不高,但孙桢也算是朝廷重臣,府里摆设看得出来也是请了大家来修整,一般的阴邪之物也进不来。”
“创造聚阴阵的人的初衷是想将一方阴气汇聚起来,再配上其他阵法一并消灭,省时省事,到后来却被那些修士拿去演变成了阴邪伎俩——怪了,看着风水摆设,按理说即便是有聚阴阵在,孙府也不该聚集的了阴气。”
“这布阵人的实力,应当没有布孙府风水的人高才是。”
墨卿与喃喃道:“难道是孙府的风水被人从内部破了?”
“到底是谁创造了聚阴阵?这不得被骂死?”姜思见识过聚阴阵的可怕,打心底里同情这个可怜人。
墨卿与扫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道:“是我少时所创。”
姜思:“……”
不愧是您。
两人在孙府里转了一圈,前院的风水看着无甚不妥,及至后院,墨卿与突然“咦”了一声,指着手边上的那间屋子,道:“这是谁的院子?”
姜思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道:“应当是孙桢的儿子孙玮的院子。”
“这门口的两颗树不对。”墨卿与看了眼院子中的池子,柳树的影子倒映在水中,“柳树聚阴,谁会没事把这东西种屋里?”
“看这房间的位置正对着的是孙桢的书房啊。”
墨卿与心里有了数,又让姜思把自己推着来到了树底下。
这烈日当头的,这树底下却是蓊蓊郁郁凉沁沁的。
姜思弯腰捏了一把树下的土,惊讶道:“主子,这是新土,这柳树不是一早就长在这里的。”
墨卿与其实并不怎么懂风水,但实力眼界摆在那里,想也知道这新种的柳树必有大问题。
那孙玮平常不学无术,对于风水那更是一窍不通,凶手从这人这里入手,从内部破了孙府的风水,才使那聚阴阵发挥了大作用。
至于聚阴阵是怎么画到孙桢身上的,这暂且还没有头绪。
至于那孙玮,墨卿与觉得自己得去见见了,昨晚孙府的人几乎死绝,就只有他带着三个孩子侥幸逃脱。
孙府后院里面到底有什么纠葛,墨卿与不关心,她现在就想赶紧找到杀了孙桢的凶手。
说到孙玮,自打被顾延之救下了之后,就颇有些神志不清,一直大喊着“有鬼啊!”“别杀我!别杀我!”一类胡言乱语的话。
这人活下来也不容易,孙府算是鬼宅他说什么都不肯再住进去,好歹也算是廷尉之子,顾延之没有办法只好把人留在了城东的客栈里。
四周布了阵,孙桢是个普通人被阴气侵蚀了好一段时间,温如惜还没本事给普通人驱阴气——她手段太刚烈,一般人受不了——还得顾延之亲自来为他做法。
墨卿与来到客栈的时候顾延之正巧从孙玮的房间中出来,两人隔着长梯遥遥对视了一眼。
顾延之率先道:“四小姐可是来问孙府之事?”
“正是。”墨卿与一颔首,慢慢上了楼,“有些事还要问问孙玮才能清楚。”
顾延之推开门,道:“陛下既然让我等辅助四小姐破案,应当没什么是在下不能听的吧?”
墨卿与皮笑肉不笑,监视就监视说的倒是冠冕堂皇。
“并无。”
一抬头,孙玮只着一件单衣,脸色惨白,眼中布满了血丝,披头散发的蹲在床脚,见墨卿与一过来,吓得大喊:“别过来!别过来!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活脱脱一副疯魔样。
墨卿与看了眼顾延之。
顾延之无奈道:“孙玮受了惊吓,如今神志不清,四小姐想问什么怕是有些困难。”
墨卿与和怀疑孙玮这人的这副模样就是顾延之搞出来的鬼,但一想顾延之这人最不屑弄阴险把戏,遂作罢。
抬手一道黑影冲指尖弹出,梭地一声就打进了孙玮的喉中。
只见那孙玮两只手掐着脖子,嘴巴张成了“O”字,一个劲的干呕着。
墨卿与摇着轮椅默默离远了些,下一秒孙玮就趴在床边大吐特吐了起来。
只是他这几日什么都没吃,肚子里哪还有什么存货,呕出来的是酸水什么的。
顾延之眉头一动,显然是认出了墨卿与刚弹出去的丹药,道:“四小姐大手笔。”
墨卿与道:“小东西罢了。”
不过是颗醒神丹,她身上多的是。
孙玮吐了好一会,才颤颤巍巍的抬起头来。
旋即连滚带爬的滚下床,跪在顾延之的面前磕头道:“北橫君救救我!救救我啊!”
顾延之一抬手,孙玮就被无形的力量托了起来。
顾延之冷清道:“你已无事,不必如此。”
他退了一步站在墨卿与的侧后方,道:“李家四小姐,陛下专门派来为你查明孙桢横死一案。”
孙玮眼中有些惊讶,但还是对着墨卿与躬身道:“四小姐。”
说话中气不足的,恢复了神志孙玮才晓得自己已被饿得头昏眼花的。
肚子咕噜噜的叫着,孙玮不好意思的冲顾延之一笑。
等客栈将食物都端上来之后,孙玮又唤来三个小孩,几人都是数日不曾进食,当即就是不顾形象,左右开弓狼吞虎咽的。
墨卿与这会才道:“孙玮我有话问你。”
孙玮就着袖子一抹嘴,嘴里还包着菜,他道:“四小姐尽管问,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墨卿与道:“你院中的那颗柳树是从何而来。”
孙玮脸色大变,蓦然站了起来,身前的碗筷都被打翻在地,他惊怒道:“四小姐是说那柳树有问题?!——原是那个贱人!”
这人像是知道了什么似的,急的在原地直转圈。
墨卿与淡淡道:“是何人让你所种?”
孙玮咬牙道:“是那窦三娘!”
“窦三娘是何人?”墨卿与追问道。
孙玮一撸袖子,拍桌道:“不过是个青楼的妓/女,四小姐直接抓将她抓了去,定能知晓这背后是谁在指使了!”
“等等。”墨卿与忽然道,“把你的袖子拉起来,手臂给我看看。”
孙玮一愣,着急道:“这又是做什么,当务之急是去抓那窦三娘啊!”
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乖乖的将手臂露了出来。
顾延之当即上前一步,皱眉道:“锁魂咒?”
他掐指一算,喃喃道:“锁魂咒唯有那鬼死了三个时辰后方能显现出来,难怪今晨带他回来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
墨卿与冷笑一声,道:“难怪皇帝这般着急了。”
锁魂咒乃厉鬼执念所化,算是血咒的一种,唯有至亲死了执念不灭方会在亲人身上显出这种咒。
这咒不难解,了了恶鬼生前的执念便可。
但看这情况,恶鬼早已魂飞魄散了,锁魂咒就是逼着活人去完成孙桢的执念。
这执念多半跟杀了他的凶手有关。
根据手里的情报,墨卿与可是知道这宫中有一贵妃正得盛宠,而那贵妃正是孙玮的亲姑姑。
按时间一算,怕是昨夜皇帝就知晓了孙贵妃身上的咒了,难怪这么急着连李裕都抬了出来,就为了赶紧将这案子破了,把凶手绳之以法。
孙玮不知道锁魂咒的厉害,看到自己手臂上黑黢黢的一片,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纹路,但直觉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即吓的就要哭了出来。
“这……这又是什么东西?!北橫君——”
堂堂一个大男人几乎叫破了音。
顾延之又一次揭开三个孩子的袖子,无一例外部都被种了锁魂咒。
“麻烦了。”顾延之皱眉道。
这锁魂咒日日夜夜跟着这几人,一旦入了夜就会开始发作,起先是开了鬼眼被冤魂缠身,再后来便会成了肉体之痛。
身体精神双重折磨,这东西可比大理寺那些刑罚要折磨人的多了。
这三个孩子还小,不谙世事的眨巴着眼睛看着这话本子里才会出现的北橫君。
“稚子何辜?”顾延之深深地叹了口气。
房间里又乱做了一团,孙玮抱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哭的稀里哗啦,小女儿讷讷的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儿呀,我的儿呀!孙家这次是要绝后了啊!”
墨卿与折扇往桌子上一敲,冷漠的瞧着眼前的这一幕,淡淡道:“窦三娘在哪?”
孙玮一把鼻涕一把泪,眼露凶光:“就在那百花楼中!四小姐我带你去!”
墨卿与一折扇把臭气熏天的孙玮扇了回去,门一关悠悠道:“我自个去。”
她刚要转身,正巧拎着长枪的温如惜从隔壁出来,墨卿与遥遥一指,道:“巧了,借个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