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明光初上,长天渐阳,地有朱红长毯席地而延,百官一一轻踩成纵迎太极宫而上。
这太极宫便是南唐李煜早朝的地方,宫顶飞檐上双龙左右朝天,皆着黄鳞金甲,宛如活物,似要升腾而飞,只是这辉煌的升龙之景,与早朝官员的神情低落对比分外鲜明。
“国主几十日未早朝,怎会今日破天荒的召百官入宫。”给事中包颖用胳膊碰了碰身旁的表兄徐铉。
“若是我猜的不错,今日上朝,必为议宋。”
“哼!我看是想商量着给那赵匡胤送些金银玉帛,继续换求苟安吧。”
“韩老!小心有耳,怎敢如此非议国主。”徐铉谨慎的盯着后方,生怕有那傅宏的人偷听,又赶忙低声提点了同来上朝的韩熙载。
徐铉倒也无耐,怎得这些个朋友是不怕死的主,先前潘佑佛前公然怒斥李煜,这韩熙载再不控制,马上也得跟潘佑成双入对结狱而行。
“我看韩老所言有理,几日前国主听信那奸人谗言,竟直接把西境保信节度使李雄,南境安化节度使刘仁赡召回金陵,看似加官进爵,实则分军夺权。”
此时几人后方的太史令汪焕看了看太极宫后殿凝着眉开始分析。
“我唐国五大猛将,国主听着傅宏三言两句便夺了两个,南境尚且无忧,可西境距赵宋边军不足二十里,若是把北府军给撤了,光庐寿三州之地早晚必陷。”
“咳!咳!”前方几人越聊声音越大,位于汪焕后方的通政司参议张佖突然轻咳了两下。
“呦,怎得了张参议,学着狗叫跟着那傅宏身后叫唤两声,直接官进三品了,现在连我等说话也要管了?”
张佖听到这嘲讽自己当狗的话也不发作,好似没听到一样抬头望向太极宫宫门,这是他入仕以来头回进这朝堂,第一次上朝那傅,孟二人便要他在朝堂上弹劾官员,心中似乎有些苦楚,仿佛今日,也可能是他最后走进这入朝的大门。
朝堂内,众官员正襟危坐,看着上方闭眼不语的李响,都在等他发话。
“寡人欲率先降宋,上表汴京,自降为藩镇节度使,众卿家以为如何?”
李响语罢便缓缓睁开眼,仔细盯着左右两道坐着的官员。却见朝堂上已有半数之人表情愤慨,似要发作。
可李响看到他们生气的表情,内心喜不自禁。心想这潘佑果然精明,朝堂一句降宋,神情可辨忠奸。
这些人还真是沉得住气,我天天不是玩佛就是玩琵琶,写个词溜个鸟,都作成这样了一个个还不出来匡扶社稷,我都要把唐国送出去了你们还憋得住吗。
“先祖之地,怎可说让就让,我主以为唐国是份厚礼,可说送就送吗?”终于李璟在位时期拜相的韩熙载站了出来。
“臣汪焕,恳请我主收回成命。”
“臣张洎,恳请我主收回成命。”
差不多了,该进入正题了,李响看着左侧文臣已经站出不少人,便对着汪焕发问,李响对这汪焕还是有印象的。
首先潘佑建议让汪焕出使南平,就说明这人也是刚正不阿,勇武不屈的君子,其次自己也在学五代通史的时候了解过汪焕这个南唐直臣。在朝堂上敢于斥骂国贼,也敢正面硬刚李煜。
“汪焕,你说不降,难道以为我唐国可以战胜强宋吗?”
“回禀我主,我唐国现今虽说不可主动攻宋,但那赵宋也必不敢先攻我唐国。
一来我唐国属中原几众南国中最盛,兵力最多
二来我唐国西境李家北府军勇猛,赵匡胤久攻不下便会先将目标对准最弱的南平。
再者我主可在赵匡胤攻南平时先与蜀,汉,吴结盟,稳住局势,便可窜动赵匡胤先一致对外攻打北辽,如此下去只需拖得十年,我唐国依仗地势人口,必然可日渐强于赵宋!”
“好啊!汪焕说的有理。”
“对,汪焕此言,可为国策!”汪焕昂首而立,直视上方的李响,周围众多文臣皆在朝中低声夸赞着汪焕有胆有谋。
李响心理一阵暗爽,他奶奶的你汪焕干脆替我当这CEO得了,你这煽动股东,稳定董事会再开拓市场的传销手段比我还会,干脆我从这椅子上下来跟着你干。
不过十年上市可太久了,历史时间线既然已经有些事提前发生了,赵匡胤会不会先出手灭了我都另说。
万一唐国周边那帮孙子真跟正史中李煜一个尿性,眼睁睁看着邻国被北宋蚕食干净,那我也活的太折磨了。
“一派胡言!降与不降自当由国主定夺!你等一介人臣,怎能替国主决议抗宋!”
龙椅左侧的傅侍郎突然开口斥责汪焕,右侧尚书左仆孟騈也弓着腰一面看着傅侍郎,一面谄媚的在李响耳边低语。
“傅侍郎言之有理,这降与不降,都是主上一句话的事儿,若是国主心里不悦,可现在就让李雄将军将这诳厮押下去。”
“放肆!你二人一左一右,混淆圣听,究竟是国主议政,还是你二人议政?”
下面的中书侍郎韩熙载再也控制不住怒火,直接站起身伸手指着前方傅孟二人的怒骂。
这李煜自登基开始一心向佛无心问政,导致现在的南唐每况愈下,边防岌岌可危。
眼睁睁看着从元宗时期的中原强国堕落至此,韩熙载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愤怒,今日他也是破罐子破摔了,看着南唐慢慢被北宋蚕食也是折磨,倒不如今日死在这朝堂之上也算风光。
“韩文清!你敢直指国主,可还记得君臣体统!”
“体统?自我主去除帝号向宋称臣始,我大唐从上到下早已千疮百孔,还哪里有什么体统!”
“大胆,将此人押下去”
李响听到这再也受不了了,自己这做龙椅的都没说话呢,你傅侍郎见一个押一个,这台下的人还不得给你都押进大理寺。
“傅卿,在这朝堂之上,寡人还听不得一句这三朝老臣的话了?”
李响将脸微侧,只稍瞪了下傅宏,他便沉着头后退,心里一阵低估,这国主究竟是怎么了,往常都是我和孟騈在政事堂批阅奏折,也从不上朝议政。
况且刚才是你李煜自己说的要降宋,现在这些老顽固不肯降,我跟着斥责两句你又反过来维护这帮老东西。
傅宏脑子实在是绕不过来,稍稍抬头看了看李响右侧的孟騈,这孟騈也明显CPU被干爆了,冲着傅宏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其别再随意说话。
李响这一句话,不仅傅,孟二人没反应过来,就是台下的韩熙载也愣在原地。然而李响只是瞥了一眼韩熙载,便向台下右侧的两排武臣看去。
却见武臣前排的保信节度使李雄,安化节度使刘仁赡一左一右,站在台下一言不发。因这两个资深猛将不动,后方一些武臣也正坐不语。
“你二人对降宋,可有异议?”我一直不问,你们这帮打仗的就真比文臣还坐得住,那韩文清这个年纪都不顾什么体面骂大街了,你们这帮武臣一个个还沉得住气。
“国政之事,我等不便参与,若主上要打,我等便与唐国共存亡!”李雄尚未发话,刘仁赡反应过来,跪在地上开始表忠心。
但刘仁赡方才居然眼稍微瞥了一下李响左右的傅,孟二人。那傅宏脸上露出一股不易察觉的笑,对着台下刘仁赡点了点头。
“朝政之事,我等的确不知,国主是战是降,我等亦无权干涉,但若国主真心抗宋,我北府军哪怕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要护住我唐国西境。”
李雄跪下发话之后,便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李响,似要看穿这龙椅上的国主,究竟是担忧自己无福可享,还是真心要北御赵宋,匡复社稷。
而台上那傅宏二人,脸上笑意更深,这刘仁赡,李雄二人本身就是他们召回金陵用来挟持李煜控制朝堂的武将,这些个战场上厮杀的匹夫哪懂得朝堂之事。
刘仁赡,李雄来时便各带了五百亲兵,这降与不降,也根本不是你李煜说了算。现在赵宋还没打过来,就再让你这软弱的国主快活个几年,若是赵匡胤兵至金陵了,你李煜也是我等的投名状,就算脱了李唐的官服,我等也能讨个赵宋的帽子戴上不是。
李响在那龙椅上坐了半晌,又似笑非笑的看了看身旁的傅,孟二人。心想是时候了,现在这气氛把那货叫出来撒泼正合适,便将眼神往文臣南侧一个不起眼的方向看去。
“前几日,傅卿呈上来一折奏疏,上面陈述抗宋利害,还有兴唐十条。若是寡人没有记错,这奏本之人名叫张佖。”
“张佖何在!”还未等刚提拔上的通政司参议张佖反应过来,李响骤然起身低视朝堂下的南侧文臣,一声呐喊,竟将左右的傅孟二人吓得一阵微颤。
“臣在!”
张佖出了文臣之列后,恭敬的朝着李响双膝跪地,后挺直了腰身,又看向傅孟二人。此时李响身后的傅孟二人皆露阴沉之笑,眼神微眯瞪了瞪朝堂下跪地的张佖,张佖竟直接透过李响,像傅孟二人点了点头。
“很好,走上前来!让寡人看看能提出这改革十策的良臣,是何面貌!”
改革十策?还良臣,听到这句话的韩熙载,汤悦等人目光呆滞的看着张佖,又回过头向上仰视李响,心想这张佖为傅孟二人爪牙,然而改革十策有利于兴国攻宋,这李煜究竟是要降还是要攻,那张佖究竟是为唐还是为利?
“你的改革十策,的确可用,寡人且问你,傅孟二卿皆愿降宋,你欲何为?”
“臣今日入朝,不论国事,不论攻降之策,只为弹劾朝中祸政乱法之重臣!”
听到这句话韩熙载等人皆怒目圆瞪,国之将亡,你还有心思在这弹来弹去,而朝上的傅孟二人相视一笑,对着张佖点了点头。
可接下来张佖一句话,直接往傅孟二人心口重重扎了下去。
“臣通政司参议张佖,越级弹劾
门下侍郎傅宏!
尚书左仆孟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