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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学士,你说圣上会如何处置李怀瑾?”
龙潜山后军天子营外,光禄大夫汤悦突然凑近刚被提拔政事堂问政的殿中大学士汪焕,至于为何能与汪焕搭上话,皆因昨日他在政事堂观汪焕,发现这汪焕绝不简单。
政事堂的权利机构从天子自上而下,先是中书令韩熙载尚书丞潘佑,户部冯延己一派,再是尚书左仆徐铉,清辉殿学士兼中书舍人张洎,陈乔等人为一派。至于汤悦,他一入不了韩熙载的眼,自然是成不了韩相一脉;第二,他与徐铉同为名门士族,却向来看不上徐铉,所以也不愿意归流徐铉一脉。
但昨日观汪焕突被天子召见,由预备政事堂学士转正,又在天子面前露了一手,日后必然会被重用,恰好他又看汪焕比较顺眼,干脆想趁着官阶高一些,卖个脸面给日后投个资。
“若是常人来说,自当先招揽之但咱家天子非同寻常,这李怀瑾很可能会被天子手刃”汪焕知道汤悦未入朝中党派,所以才放心与他凑的近些。
按理说,除却天子,韩熙载手中握有提拔文臣大权,但汪焕这些时日一直是预备问政大学士,就是因为他不敢入朝廷党争,自古圣明天子最忌讳党派口诛笔伐,稍有不慎,原本风光的大权文臣便会横尸朝外,所以对于韩,徐两派,他向来敬而远之。
“手刃李怀瑾以儆效尤?即便是要杀他,还用得着脏了咱天子的手?天子在君侧养个李元镇不就是替圣上干这脏事的吗!”
“汤大夫此言差矣,倘若不是想通过李怀瑾掌控降军,圣上何须亲至龙潜山天子营!这一来,圣上是要紧握军中大权,即便是降军,也必须在圣上的掌控之中。
二来,圣上也是要亲自给十二营指挥使立威!至于会不会以李怀瑾的命立威,那就要看这李怀瑾是否识时务!”汪焕倒也不计较汤悦毫无揣测之能,只在其身侧缓缓为其解难。
“原来如此!难怪圣上要亲自提拔汪大学士,汪大学士确实有高见!悦,甚服!”汪焕的几句话,虽未道之太清,但已然已将今日营内之事猜测十之八九,汤悦心中连连感叹,能在政事堂与天子言语一二之人,委实不简单。
“天子来了!快拿好官柄!”
汪焕一声提醒,汤悦赶忙立于营下一言不发,御帐下本是一片骚动,见前方天子于军中骑射归来,赶忙各自归位屏帐。
且说,为什么李煜刚至御帐,汪焕就赶忙与汤悦保持距离,这一切也源于一个猜测,正如先前所分析的,无论任何一朝,都避免不了文臣党争,如今天子亲政,虽将权利下放,但天子也正是发现政事堂已经有党争的兆头,才将自己这不归韩,徐二流的殿中学士由预备入堂改为堂中大学士问政。
所以,天子一是想旁敲侧击提醒韩,徐别因党争误国,这二便是在告诉堂内文武,权利只在他天子一身,他给了,尔等才有这治国之权!他若要收回,尔等亦无他法。
“圣上!李怀瑾以及降军十二营指挥使皆已送入帐中!”
“身上藏有刀器”
“圣上放心!这些人入唐前便通通卸了兵刃重甲,且如今都在帐中受绑而立!绝无半分危险!”李元镇也知这天子谨慎,赶忙解释道。
“如此,便与朕入帐对了汪卿,你也随众卿入帐吧。”
“唯!”
李煜话至便快步带着李元镇入了御帐,随后众文臣按官阶依次入内,可徐铉却意味深长的盯了汪焕一眼,只因天子御帐向来有规制,无论文武,三品下的官员,是没有资格入帐议事的,似是察觉到徐铉异样的目光,汪焕赶忙抬手作揖陪着笑。
对着徐铉作揖是自然不可或缺的,且说汪焕刚入政事堂没个依仗,看似被天子重用,可若是天子哪日丢了他这用来制衡的棋子,那他每一步都走的如履薄冰,虽说不愿入徐铉之流,但也尽量不恃宠得罪,起码日后出了政事堂也不会被这帮重臣清算。
“这便是李怀瑾?模子尚且凑合!就是不知”
“你在这挑女婿来了!怎么着?圣上的龙翔军各将是看不上?看上宋人了?”
“休要胡言!我只怕这李怀瑾是个不识时务之人。”
众人围在这宋军十二营指挥使,及宋军统制李怀瑾之间,有些人亦丝毫不掩饰对这些人的嗤笑,鄙夷,可这李怀瑾却然视而不见,面无表情,低沉不语。
“肃静!”
李元镇站在天子右侧一喊,众人赶忙住了口,将身子对准天子,稍弓其背,只待其发落。
“诸位,可愿为朕俯首?”
李煜只轻言一句,帐内唐臣文武赶忙俯身跪地,李怀瑾以十二营指挥使站在帐中,这场面却略显尴尬,尴尬的当然不是李煜,帐内跪地之人亦有不少,唯有十二营指挥使看这阵仗,又望向李煜似要杀生的寒目,双腿有些发软,但见旁人皆有不跪者,也低下头撑着身子。
“李怀瑾,年方二十有四,这个年纪便做了统制,委实让朕欣赏”
“李煜,年方二十有五,这个年纪便做了天子,委实让人觉着好命!”李怀瑾似是早就明白了李煜必然会来招揽自己,只抬着头面无表情道。
“放肆!入我大唐天子营还敢如此嚣张!目无天子,不怕我家天子一怒割了你的舌头?”位于李煜左侧的骠骑将军刘仁赡刚想发话,却不料被个林仁肇抢了先,心里也暗有不爽!你个林仁肇不过就是去了趟凤阳捡了个便宜,还有脸在这博天子龙颜,干脆皇帝亲卫让给你来干好了!
“林卿勿躁!”李煜头也未转,一句话便退了林仁肇,随即提着刀走进李怀瑾,眼看着李煜握刀的手愈发用力,十二营指挥使也提起了嗓子眼。
“你说朕当这天子,是命好?”
“阁下既心知肚明,又何必再问?李昇建立你唐国,而后你爹李璟继位,本欲传于你叔父李景遂,却被你大哥李弘冀毒杀!随后你爹李璟废了李弘冀,李弘冀死后原本你还有四个兄长,可你四个兄长部早夭,李璟只凭你有个重瞳的帝王之相便立你为太子!这还不是捡来的天子位?”
李怀瑾俨然一副求死之相,不顾帐内唐臣在此,丝毫未给李煜留个半分薄面,甚至羞辱了他,还仰起头对着他冷笑,看的帐内不仅唐臣冷汗直流,那十二营指挥使也是寒毛卓竖,下意识的远靠,只因这李怀瑾话语间实在作死,亦算是在求死。
“哈哈哈!”
本以为帐内的李煜会直接动手杀了李怀瑾,让众人知晓辱君的下场,可李煜却放下手中佩刀,对着帐顶发笑。
“朕有何命?朕的命好吗?朕出生起便险些被自己的爹送至周国当质子,留在唐国,还要提防自己的亲大哥要杀自己!走错一步便命丧皇家,战战兢兢二十年才坐到这个位子!朕的命好吗?
他赵匡胤只是个继承下来的官位一路高升,夺了周国强兵称霸北方,朕得这唐国却被自己的爹打的只剩十余万可用兵力,朕的命好吗?
他赵匡胤坐拥半壁天下!又得北部百万人口,上可有军力攻伐汉辽,下可有兵锋剑指南国大军压境!朕却只能仰仗十万之余精兵图谋称霸,朕再问!朕的命好吗?”
“你既已知晓大宋问鼎中原是大势所趋,又何必逆天道而行?”兴是被李煜一连串的发问问的无处反驳,李怀瑾便改口谈起了大势而道。
“大势?他赵匡胤建国至今,朕且问你,他是南进了一步,还是北上了一寸?
尽他整合兵力围汉,朕也有了机会可称霸南地!
与他争这大势,朕!没有这个资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