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市开一个门市部,卖石河村出产的东西,不需要经过收购站和供销社。
再没有生意脑的人也知道,没有中间商更赚钱。
随着石河村的东西越来越多,迫切的需要一个能直销的门市部。
如何才能让上面同意?如何才能让门市部合法合规?安荔浓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到好办法。在有供销社和百货商店的情况下,门市部就显得有些多余了。
“好烦。”安荔浓挠挠头。
一人计短,二人计长。
安荔浓问顾敬业,希望他能给自己指明方向。顾敬业愣了一下,然后摸摸安荔浓的脑子,夸赞道,“有进步。”
顾敬业让安荔浓去找赵平。
如果是以前,顾敬业有一百种办法,如果是以后,顾敬业也有一千种办法,但现在,他的办法抵不过别人的一句话。
顾敬业的身份注定了他人微言轻。即使他说的都是对的,别人也不会把他的话当一回事,即使他也是为了国家好,别人也会觉得他别有用心。
所以,很多时候顾敬业选择沉默是金。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尽可能不给自己惹麻烦。
安荔浓去问赵平。
赵平奇怪的看着安荔浓,“为什么要开门市部?”
“石河村出产的东西直接卖给收购站不是更方便?想要买什么,直接去供销社也方便”
安荔浓一言难尽的看着赵平,“赵爷爷,你肯定没有自己去买过东西吧?”
能说出这种话的人,一般都是生活不愁的人。如果是底层为了一根线头而斤斤计较的人,就会明白收购站收东西有多挑剔,压价有多厉害,更清楚供销社不是什么东西都有。例如鸡蛋,收购的时候,不仅低价还不需要票,买呢?
价格更高,还需要票。
这叫方便?
不。
这不叫方便,这叫层层阻碍。
“赵爷爷,乡下人想要票很不容易。辛辛苦苦一年,只在年底的时候发一点点的票。例如布票,一个家庭不过是几尺。几尺布能做什么?”
“想要做一身衣服,需要存好几年的布票。”
所以,村里人的衣服都是补丁贴着补丁,大人穿了孩子穿,大孩子穿了小孩子穿,最后破破烂烂了还要用来做鞋。
生活富裕的时候勤俭节约,是美德。
贫穷的时候节约,是无可奈何。
“我希望石河村人生活得更容易小一些,更美好一些,更幸福一些。”
赵平看了安荔浓好一会,语气颤抖,“大家都是这样过的。”
“我们不能因为大家都这样过,就失去了追求更好生活的勇气和决心啊。山脚下的人家,看你我他,的确没有什么不同。大家生活在同样的水平线上,一样的贫穷,一样的悲苦,但这能说明什么?”
安荔浓摇摇头,“什么也说明不了。虽然我们一直住在山脚,但我们要有一颗站在山顶看风景的决心。”
“没有人不想要更好的生活。”
赵平叹口气,“是我左相了。是我想错了。”
“但是,小荔枝,出头鸟”不是这么好当的。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我知道。但是,总要有一个人勇敢前行是不是?如果人人都安于现状,如果人人甘于现状,社会国家又怎么发展,这么进步?”
“社会不就是许许多多的人你试探的迈出一步,我试探的迈出一步,然后一小步一小步的进步吗?如果所有人都在原地踏步,没有人敢为人先,我们怎么进步?怎么向前?怎么从山脚到山顶?”
赵平定定的看着安荔浓,感慨,“小荔枝,你很好,很好。”
就为了安荔浓的这些话,赵平也愿意帮她一把。
只是,最后结果如何不是他能控制的。
“谢谢。赵爷爷,你出马肯定会马到功成。”
“你老师不是会拍马屁的人。”
“那是我老师有本事,别人来拍他的马屁。”安荔浓得意洋洋。
赵平失笑,也是。
门市部的事情拜托赵平,安荔浓是放心的。除了赵平,应该再也没有更好的人选。
关于石河村清河酒的历史故事连载已经结束,安荔浓和顾敬业带着合同去找陈奋,要求一字不差的刊登安荔浓写的酒故事。
陈奋意外,“为什么?”
“因为‘石河村’三个字。”修改过后的故事的确很好,轻松幽默风趣,看着让人欲罢不能的看了一次又一次。
但是,整个故事下来,却没有‘石河村’三个字。
修改的人也是煞费苦心,把所有的‘石河村清河酒’改为‘清河酒’。只要有‘石河村’的地方都会被修改。
“用心。”
真的太用心了。
整个故事下来,居然找不到一个‘石河村’,可见用心非常。
陈奋也看石河村清河酒的故事连载,也觉得修改过后的故事比安荔浓的故事更吸引人。但没想到既然修改掉了最重要的三个字。
陈奋咬牙,气得想要骂人。
给石河村清河酒宣传是上面领导的要求、任务,竟然有人阳奉阴违。
既然陈奋承认是报社的工作失误,安荔浓也没有提太过分的要求,只要求陈奋把她写的故事再次连载,一字不变。
“就这样?”
“就这样。”
虽然报纸连载上没有‘石河村’三个字,但安荔浓用肉让大家记住了‘石河村’三个字。
其实,在经过安荔浓的一番操作后,即使连载故事上没有‘石河村’三个字也没有太多的影响。
京市虽然出了不少清河酒,其中对石河村清河酒威胁最大的是京市酒厂的清河白酒。至于其他的?
小打小闹。
不成气候。
虽然没有太多的影响,但安荔浓也不能任人踩在头上撒野。
所以,重新连载。
相对于修改过的故事,安荔浓写的原版就太过严肃、正经了。
“真的不用修吗?”
安荔浓摇摇头,“不用。”
陈奋点点头,“明天开始连载。”
“谢谢。”
陈奋摆摆手,“这是上面的要求。”如果不是上面的强硬要求,陈奋也不会答应帮石河村清河酒宣传。
在接下来的一年时间里,报社还要刊登各种各样的关于石河村清河酒的故事。安荔浓已经送了好些稿子过来,让他们修改后刊登。
同时,报社面向全社会征稿。
陈奋捏捏鼻梁,心里长叹一声,很无奈,但是生活总是有很多但是的。‘但是’之前有多美好,‘但是’之后就有多残忍。
算了。
工作吧。
“陈叔叔放心。我保证所有的故事都阳光积极向上,正能量。”
“嗯。”
不正能量,他也不能刊登是不是?
虽然石河村清河酒还在促销中,但购买里已经趋于平稳,安荔浓也闲了下来。
闲下来怎么办?
当然是操心门市部的事情了。
赵平无奈的看着安荔浓,“急什么?”他最近忙着呢。
“我不忙。”所以无聊。
“再说,我也是希望石河村的人尽快过上好日子。嘻嘻。一个门市部而已,不过是领导一句话的事情。”
赵平气呼呼,“这是一句话的事情吗?”
的确是一句话,但这其中牵扯到的利益是一句话的事情吗?关乎这方方面面。再说,现在买卖都是有计划,有规定的。
突然增加一个门市部,这不知道牵动多少人的利益,不知道踩了多少的小尾巴。
如果真是一句话的事情,他也不会这么为难了。
赵平用力瞪了安荔浓一眼。
不明白她一个小姑娘哪来这个多主意,哪来这么多的精力。
安荔浓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我也是有贡献的不是么?”而且,她的贡献应该不小。
“你已经要了奖励。”
安荔浓嘟嘟嘴,嘟囔一声,“小奖励。”
“那也是你要的。”
赵平抿抿嘴,“你就不能好好学习?这想一出是一出的,像谁?”
“什么想一出是一出?”安荔浓挑眉,“我这是为了让父老乡亲过上好日子而积极开动脑筋,发散思维。”
“我为的是石河村人民。”
“现在人人平等,共同富裕。搞这么多事情,也不怕别人说你是资本主义,是要被割尾巴的。”
“赵爷爷,人人平等不代表人人贫穷。再说,这是村集体的利益,又不是我个人的。我是为了人民,为了石河村,为了胜利公社,为了清河镇”
安荔浓理直气壮,她不是为了自己,没有任何私心,她为的是人民。
为了让人民过上更好的生活,她宁愿刮下一层又一层的脑细胞。她死的脑细胞,比别人掉的头屑还要多,这都是为了谁?
哼哼。
她如此声明大义,不夸赞就算了,竟然还想给她扣帽子?
呸。
赵平词穷。
“既然你喜欢开动脑筋,那就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要让他一把老骨头来操心。“我告诉你,这件事困难重重。”
“如果不是你有贡献,别人早就送你一顶大帽子了。”
安荔浓不知道,因为安呈恢复名誉的事情得罪了一批人,这些人对已经死了的安呈没有办法,在生气也不能挖他的坟是不是?
一群几十岁的大人去对付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也显得小心眼,但很多时候不需要出手对付,不需要什么实质性的动作,一句话就能决定很多事。
有人说‘安荔浓的思想很资本,真不愧是安呈教出来的学生。’
如果不是安荔浓的那些‘小作文’如了大大领导的眼,就凭着这句话就足以让安荔浓麻烦缠身了。
“小荔枝,真的很困难。”
“办法比困难多。遇到困难,脑筋转一转,想一想,蹦跶一声,办法就有了。”安荔浓说得随便,随意。
好像这压根就不是难事。
“你呀。”赵平无奈摇摇头,“陪我走走。”
安荔浓扶着赵平慢慢走,一边走一边聊。赵平想要聊科学,安荔浓却更想谈石河村和清河酒。
赵平说安荔浓写的《计算机畅想》,安荔浓却说起石河村养的猪。
明明是牛头不搭马嘴的话题,但却异常的和谐。
赵平说安荔浓的畅想很大胆,安荔浓说要把石河村的猪肉卖到京市来。
“赵爷爷,不是说老师的名誉恢复了吗?那属于老师的东西呢?”
归还吗?
什么时候归还?
或者是,就当这回事?
人死了,别人瓜分了他的东西,然后就假装这些东西是自己的。主要一直不还,就一直都是自己的。
而且,死人也不会要东西。
赵平愣了一下,“那些是身外物。”赵平努力了,但很多东西虽然失望,但赵平只能安慰自己,身外物不要也罢。
不要也罢。
满心的无奈。
“有些东西还回来了。”
属于安呈的科研成果,除了他出事前的最后一个研究,其他都回归到安呈名下了。
当初风声传出,安呈是有机会离开的。但因为最后一个研究已经到了最后阶段,他舍不得放弃,所以留了下来。
有人想要抢安呈的研究成果,所以在确定安呈的研究接近成功的最后阶段时,毫不犹豫的一脚踩下安呈,霸占了他所有的研究资料。
这些人觉得既然已经到了最后阶段,即使没有安呈,他们也能完成,所以毫不犹豫的抢了他的成果。
可惜,这些人想得太美好了。
安呈也不是吃素了。
这项研究,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的进展。
明明成功在望,好像就差一扇门,只要推开一切触手可及。但是,他们在门内彷徨徘徊了一年又一年,却没有任何的进展,好像进入了‘鬼打墙’。
安荔浓嗤笑,“自作孽不可活。”
赵平叹口气,相对于安荔浓的‘快意恩仇’,赵平想得更多的是国家投入的资源,一次次的失败,一次次的投入。
浪费。
如果不是对安呈的盲目信任,如果不是这项研究太重要,早就被砍了。
安荔浓满眸嘲讽,“那些人也不甘心吧?”
“应该在想,再晚一点点对安呈出手就好了。呵呵。蛀虫。”
赵平脸色发黑,更多是无奈。
“赵叔叔。”孙雅眼神刻薄的看着安荔浓,嫌弃,厌恶,憎恨,不甘
安荔浓惊讶,她竟然在一个陌生人的眼神里看到这么多的情绪,还是负面的情绪。
谁?
严肃得想教导主任。
消瘦过高的颧骨述说着她的刻薄,眼神如刀,一把一把的小刀朝着安荔浓飞来,好像在玩飞镖。
安荔浓看向赵平,眼神询问‘这人是谁?为什么看她的眼神好像在看杀父仇人?’
不对。
应该说看她的眼神好像在看‘破坏别人感情的小三。’
是了。
就是这样的眼神,轻蔑,嘲讽,不甘,厌,憎恨这不是情敌之间最常见的眼神吗?
但是,她们的年龄不对吧?
眼前的女人至少也有四十岁了,而她还是个宝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