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络腮胡对话的这人显然对走私者有着充足的了解,进来搜查没一会儿,就找到了重点。
我们的这个夹板层隐藏在货仓的夹缝里,看似十分隐秘,不过对于常年从事检察工作的人来说,发现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之前不抓,是因为不想多事,而现在这般认真,却是因为上面下了死命令,有人能够扛着,所以就没有了后顾之忧。
而瞧见对方这般认真,络腮胡显然有些意外,一边赔笑,说着好话,一边应该是贿赂对方,说是意思意思。
没想到对方似乎并不买账,推辞了络腮胡的贿赂,然后继续要求撬开船壁来。
络腮胡没有了办法,让人去叫老板过来,然后装模作样地找人过来拆这船壁,如此折腾了几分钟,那边终于有人赶过来了,与那检察人员寒暄。
我本来躺在床上,有些头疼,然而听到对方的声音,一下子就愣住了。
这边过来跟检察人员协商的老板,不是旁人,正是我们认识的那个老外马援朝。
他的声音很有辨识度,一下子就能够听出来了,我心中惊骇,下意识地朝着屈胖三瞧去,发现他的脸上有浮现出了几分惊讶之色来。
马记,海鲜……
我将几个线索结合在一起,这才悚然发现,我们乘坐的这艘偷渡船,居然正是那马援朝手下的。
这家伙在赵公明的照拂下,平日里借助运输海产来走私偷渡,这事儿我可以理解,但是在这个非常时刻,他还敢这么做,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他哪里来的胆子?
我的心中疑惑,而外面马援朝则在跟对方交涉,说这船是一体的,如果随意拆卸,很容易出事儿的,他可以担保,绝对不会有什么不法的事情发生,而如果对方信任不过他的话,他回头可以找海公主那边过来担保……
听到这话儿,负责检查的那人终于打了退堂鼓,训了几句话,然后方才离开。
我听在耳中,这才知道马援朝这家伙之所以敢如此胆大妄为,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这小子在赵公明这靠山倒下之后,居然又搭上了海公主。
赵公明死去之后,获利最大的,却是这位一直深藏不露的海公主,接受了他大部分的势力和人脉。
毕竟在赵公明很多手下眼里,扳倒这位长老的,却是碧游宫的凤长老,而海公主其实是跟他们站在一边儿的,既然是这样,投靠起来也没有太多的心理压力。
司马老贼都能够投靠海公主,马援朝自然也是从善如流。
有着海公主做靠山,那检查人员方才没有再多坚持。
这边的突发状况解决之后,马援朝送人出去,然后回到了这边来,找到络腮胡,询问道:“最近风声这么严,不是叫你小心一点么,怎么,又收了别人的钱,带人出海了?”
络腮胡赔笑,说这事儿是张管事弄的,我也就跑跑腿而已。
马援朝问道:“里面都有什么人,会不会麻烦?”
络腮胡说没啥,有一个没出息的家伙,是安阳宫鲲鹏长老打的招呼,推脱不得;两个姑娘,是樱花阁的红云长老叫人送来的;一对叔侄俩,大财主来的,给的钱足够;再有就是虎鲨光头和小疤脸这两个烂货,你也是认识的,不会有啥麻烦……”
马援朝说这种事情,以后得先请示我,不然不管是谁,都不能上我的船,知道不?
络腮胡嘿嘿笑,说那张管事那边……
马援朝的语气一下子就变得高亢起来,说洪胡子你给我听着,张管事的确是赵公明的小舅子没错,但现如今赵公明死了,身败名裂,他张发财现如今狗屁都不是,你若是还要听他招呼,你特么以后跟他混去,别在我的船上晃荡,知道不?
络腮胡被这一通呵斥,吓得惊慌失措,诚惶诚恐地说道:“得,我知道了,以后您老有事招呼,我都听您的。”
马援朝没有心思听他表忠心,呵斥了两句之后便离开了。
船开始行动了,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其拉着,朝着外海走了出去,人在其中,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那种无形的拖拽感。
我打量着蜷缩在夹缝里面的骑鲸者,想着他在这儿,那外面牵引船只的,又是哪位呢?
是不是也骑着他的那头巨鲸呢?
如此一阵胡思乱想,我感觉到了一阵天旋地转,就好像世界颠倒了一般,好一会儿方才适应了过来,一直表现得比较安静的光头和疤脸终于按捺不住了,低声欢呼了一下,说终于特么的出来了。
两人还想活跃,结果给那个叫做龙玉的女孩儿瞪了一眼,慌忙闭上嘴巴。
他们显然是给那女人吓到了。
如此相安无事地过了几个小时,突然间门外传来动静,络腮胡敲了敲门,说你们有谁要出来方便不,别尿在里面了,把自个儿都给熏死……
虎鲨光头和小疤脸早就待得十分压抑憋屈了,听到这话儿,就好像是囚犯放风一般,赶忙跳起来,说我、我。
这两人要出去,而那龙玉则问了一下林曦,说要不要出去透口气?
林曦点头,说好。
说罢,两个女孩儿手牵着手,十分亲昵地站了起来,那边门一开,四人便鱼贯而出,络腮胡走进来,很恭敬地问了一下骑鲸者,说这位爷,您出去不?
欧阳发朝眼皮都不抬一下,理都不理他,那络腮胡热脸碰到了冷屁股,十分不爽,也没有理我们,把门关上。
人一走,屈胖三便在我耳边低声说道:“你瞧见那两女的没?”
我说咋了?
我以为屈胖三想提醒我其中有一个是林曦呢,没想到他贼眉鼠眼地说道:“那两女的绝对有一腿……”
什么?
我脑子有点儿转不过来,而屈胖三则给我解释道:“你仔细瞧两人的神态,你就会发现她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很不正常,肯定是有特别亲昵的行为,方才如此。”
我有些啼笑皆非,说人家小姑娘牵牵小手,你特么至于这么诋毁人家么?
屈胖三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说这种事情,只要是老司机,很容易瞧得出来的,你呀,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他这边感慨着,而一直显得很沉默的骑鲸者突然睁开了眼睛来,对着他说道:“阁下是转世重修之人?”
这家伙突然来一句,吓得屈胖三一跳,回头看了他一眼,说咋了?
骑鲸者摇头,说没什么,之前一直觉得很奇怪,觉得阁下既不是妖怪,又不是别的什么,为何小小年纪,竟然能够与赵公明正面交手上百回合,心中颇有不甘,此刻想起来,着实也只有这么一个解释能够行得通了。
屈胖三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说怎么,你这是准备离开蓬莱岛?
骑鲸者说蓬莱岛乃修行圣地,然而此刻却已非乐土,乌烟瘴气的,也容不下我了,不走还能干嘛?
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悲惨往事,屈胖三对这骑鲸者莫名生出了几分英雄惜英雄的好感来,说被自己最为信任的人所背叛,然后朋友成仇敌,心里面是不是很不爽啊?
骑鲸者苦笑了几声,说不爽又能如何?我不过是一小杂鱼而已,还能改变得了什么?
屈胖三说那可不一定,你欧阳发朝是东海蓬莱岛中,除了那些尸位素餐的长老之外的顶尖强者,即便是被吹到天上的司马老贼,与你也只是五五开之数,再加上你在巡防营中的声誉,还是有着巨大影响力的,你若是想要找人投靠,那海公主可为难不得你。
骑鲸者说算了吧,天下乌鸦一般黑,我又何必重蹈覆辙呢?
屈胖三击节称叹,说好汉子,男人行走于这世间,由心意而为,倘若事事都照着别人的心意去行事,如何能够痛快呢?
骑鲸者听了,忍不住点头,说就是这个理。
屈胖三说那你离开之后,准备去哪里呢?
骑鲸者说我之前认识一个人,他跟我说过,有朝一日不再蓬莱岛了,便去找他,不管怎么样,都有我一口饭吃——我思前想后,这世间能够合我胃口的人不多,不在蓬莱岛的就他一个,所以便去投他了。
屈胖三问了两句,便也不再深究,只是说大家也是有缘,交个朋友的场面话。
这边聊得热烈,突然间那船猛震了一下,然后我们听到有巨大的爆炸声从船舱之下传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络腮胡既然敢放我们出来,说明已经离开了无相海,而这突然一下,是船出了事故呢,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我心中骇然,而屈胖三却一下子从船上跳了下来。
骑鲸者也霍然而起,朝着门口走去。
不管是什么,待在这狭窄的夹缝里肯定是不安全的,要万一船出现了什么变故,翻掉了,我们逃都逃不掉。
想到这里,我也下了床,跟着来到门口,好在络腮胡并没有锁门,使得我们能够顺利出来,一路上走过货舱,来到通道那儿,骑鲸者拉住一个慌里慌张的船员,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船员一脸热泪,说不好了,碰到海上丝绸之路的海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