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阳又喝了一口酒,满意地呼出了一口酒气,转头睨着小胖子,郑重道
“换不换?”
“真不换!”小胖子已经退到了香满楼的后门,只探出一个脑袋盯着白阳,随时准备撒丫子逃跑。天知道白阳便会不会又把他当成武器,那种经历一次就好。
得到了答案,白阳又转头万向二楼,并不因为受到拒绝而有什么多余的表情,盯着正低头望着他的刀客。狂狂刀也盯着白阳,悄悄地将自己的双刀向身后藏了藏,又向后挪动了一步,总觉得自己的刀有些不安全。
“你的刀能借我用用吗?”白阳话很突兀,狂狂刀却并不意外,没有情绪地摇头回应道
“刀客刀不离身。”言外之意就是拒绝。白阳低下了头,起身离去。白色的风衣瑟瑟作响,就像随寒风狂舞的雪花,向楼外飘去,停在了车水马龙的街道正中。
“霸刀门欠我一把刀,就你来还吧。”白阳看着前面放缓步子等着他的家伙,不容反驳地说道。楼内之人无不变色,开始思忖起这句话的深意,交头接耳声顿时响起。
狂狂刀轻嗯一声,左右看了一眼,楼内顿时重归寂静,分外压抑。狂狂刀想说那是王贵的刀,怎么就成你的了,好吧你曾经用过一次,那就成你的了?思绪百转千回,一把长刀华光一闪冲出香满楼,能用我的刀了却霸刀门和白阳之间的因果也好,那王贵遇到这家伙得了一桩天大的机缘,要是我也有这样的福报呢!
白阳反手接刀横在胸前随意看了一眼,啧啧摇头,哈了一口重重的酒气,在行人和酒客的注视下用左手擦了擦刀身,然后一脸嫌弃地抖了抖手,再次转头看向红衣小胖子,想好好利用一下他的红披风,香满楼内却哪里有他的踪影。白阳只得无奈地握住刀扛在肩上,向城外走去,就像看着一根儿木棍儿。
狂狂刀握着剩下的一把刀,挠了挠头,有些后悔,不是因为白阳扛刀的动作难看。他感觉到了白阳的杀气,白阳握住他的刀的时候,他感到了白阳心中的火气,有点多。
“请前辈不要插手。”
“别管。”
一前一后两个人走过剑墙,一人冲着周永憨恭敬拱手,一人用到插碎了地面上一块儿酒壶的瓷片儿。周永憨在心里呸了一口,有些人的酒还真是不好喝,噎人啊,可我总不能真看着唐笑这个傻小子实在眼底下吧,那就走远点。
周永憨的憨声只是停了一下,便继续呼呼作响,走远点就好了,都别来打扰我睡觉。
周永憨正盼望着盼望着走远点,唐笑却停下了,盯着前方的古道背对、白阳、周永憨与华城,拔出了手中的剑,语带颤音
“就这里吧,应景,威威剑光,所过之处,形销骨立,像不像您当年的手笔,相当年您”这位从原始深林一直追杀白阳和岳武一直到华山的唐门刺客,名叫唐虎,因为掌握换脸之术,又被称为笑千虎。此时的笑千虎脸上没有半点笑容,只是压制不住的杀意。原始森林内的追逐战,白阳的身边有岳武相伴,笑千虎并没有尽出全力,此时白阳孤身一人,笑千虎毫不畏惧。
唐笑沉痛地追忆着过往,似乎想要白阳明白自己为什么死追着他不放,他想让白阳明白,你他么地该死!唐笑没有得到回应,甚至连一句敷衍、搪塞都没有,便认为白阳已经默认了他的话,心中火气杀气海浪般澎湃而起,豁然转身便欲出杀招。若不是
周永憨大摇起头,狮子鬃毛一般长发摩擦得沙沙作响。
“没脑子啊。”冬化雪翻了一个白眼,要杀人却背对着目标,除了没脑子,还能说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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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奶奶?诶呀,这不是岳少阁主吗岳大少爷吗?老身何德何能能当得起您的祖奶奶,我是南阁的祖奶奶,华山派的长老,可不敢和您北阁高攀!岳公子慎言!”蓝发老妪话中机锋毕露,转身猛甩衣袖,一阵罡风乍起,吹得岳武头昏脑涨,踉跄着倒退了数步。
岳武强强稳住身体,已经猜到了这个脾气火爆的祖奶奶会这样针对自己。岳本想说我还真的不想来,从小大到没少挨您的胖揍,谁知道怎么就鬼使神差地走到这来了,可是此时哪敢说着找死的话,那就是真的不想活了。
岳武用力扇了扇折扇,尽量摆出谦谦君子的模样,嘻嘻笑着哄道
“祖奶奶说的哪里话,我当年三岁就被老爹送到这三峰华山,得亏有您照顾,不然的话,哪有今天的我啊,冬老爷子带着握得时候差点没把我照顾没了,人家照顾孩子是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他是一把屎一把尿地喂我,要不是您及时发现,我这条小命可能就毁了啊,您就是我的祖奶奶!”一番听着插科打诨,又有真情流露的话说完,说得岳武眼泪儿汪汪,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岳武试探着上前,抬手去搀扶祖奶奶上座,笑得低眉顺目。
然而,岳武抬手,再抬手,却怎么也抬不动祖奶奶的胳膊。额头上的毛孔不受控制地张开了嘴儿,不停地向外吐水儿。这位祖奶奶立如青松、重如山岳,纤细的胳膊似有万钧之力,不可撼动!
坏了,说错话了!岳武悚然恍然!在他的心中,这位祖奶奶是比两个爷爷以及那个去世的父亲还要敬重的人物,也是因此,他早已经将祖奶奶的喜怒哀乐了然于心,就怕自己一不小心惹祖奶奶生气。刚刚的一番话看似情真意切却不小心触了祖奶奶的逆鳞。岳武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想要再说些什么找补一下,祖奶奶却开口了
“好好好,真是乖孩子,还记得小时候是把你带大的,不过,只是这样吗?”
轰!楼内的空气闷雷一般炸响,击得桌椅散碎、门窗零落,烟尘之中,岳武仰面倒飞出了高楼,又贴着地面滑出了数十丈,怎一个狼狈了得。
蓝发老妪,岳武的祖奶奶,拳头握得吱嘎乱响,脸上红光弥漫,森然可怖,端的是怒发冲冠
“为什么不躲?你小子从小便八面玲珑,话说出口便能分析出对错得失、利益成败,可不是会吃亏的人呐!要我猜,你小子刚刚顿了一下,已经在想,‘坏了,触了祖奶奶的逆鳞了,是不是啊!’”祖奶奶眼神之中的些微不忍,尽数被血气弥盖,展露给岳武的是一张怒气横生的脸。
“祖奶奶教训孙子,孙子怎么敢躲!”岳武咳咳吐出两口鲜血,撑着地面跪倒在门前。他想过祖奶奶会对他动怒,却没想到会气愤到如此程度。难道玉女阁出了什么事不成?岳武又忍不住瞎想起来,虽然被猜中了心思,却并不慌张。
空气霎时间一静,岳武不禁想要摇头,祖奶奶刺眼的目光恰好射来,吓得他激灵灵地不敢乱动。
“又在想什么?啊,我猜你是在想我怎么会动如此大的火气,难道是玉女阁出了什么问题?是也不是啊!”祖奶奶气得心肝乱颤,恨不得立即上前,扇这个不争气的孙子几个巴掌,不知是急火攻心还是于心不忍,冲出去几步之后,又颤颤巍巍地坐回到了椅子里。
“我,祖奶奶慧眼!”岳武猛地挺直身子想要去抚,奈何心有愧疚,身子一软,摊在了原地。
“我当初怎么就教出了你这么个东西,满心的算计,我告诉你!你的三个爷爷,除了老二,其他的全部都是狗熊!文可摘日月星辰,狗屁,没有那能耐偏要逞能,需要他们逞能的时候将所有的事儿都推给老二了,还把你教成了这个样子!”祖奶奶仰天长叹,两滴清泪滑过雪白的老脸,坠落凡尘。
“罢罢罢,在人家的孙子面前谈论爷爷,是老身失礼了!咱们来说说私事儿,我且问你,那三醒酒喝了几杯啊!”祖奶奶嘴角噙着饶有深意冷笑,微阖眼皮,只留出一条剑光一般的小缝儿,视线也如剑光一般,刺得岳武脸色难看至极。
岳武重重地喘了几口气,回想在玉女阁里见到的儿时岁月,心内百味交杂,
“三杯。”声音有气无力,己近耳语,充斥心虚和愧疚。
“三杯,呵呵,看来你入梦之时便知道其间有我的记忆,我再问你,我的丫头怎么招惹到了你,你这个未婚夫,入了扬州城,竟然连面都不去见上一面,还要派士兵去堵她的门!你知道外面是怎么说的吗?三男争一女,北阁少阁主想要来个左拥右抱享个齐人艳福,你打南阁的脸也就算了,竟然一点脸都不给我的丫头留,你还不让她做人了!她可是南阁的大姐,想当初要不是你大爷爷连连求着,我才不会同意你们的婚事!小子,是你北阁高攀!你算个屁!”
算个屁!敢这么咒骂北阁少阁主的,当今天下,除了这位祖奶奶,再无他人。
岳武跪在原地,心乱如麻。冬化雪没有去过玉女城,周永憨也没有,三醒酒却给他输入了一些奇怪的记忆,比如大姐再角落里看着他作画,比如大姐看着他和花红说说笑笑,比如大姐拭去他头顶的雨落杏花,比如大姐为了她黯然伤心三醒酒未醒之时,他便知道,祖奶奶的记忆容在酒里。
他真想冲祖奶奶大喊一声,我最烦人和我说什么高攀下嫁的话,都是你们逼我的,凭什么怪到我身上。可是想起往昔岁月,无奈便真的变成了无奈,怎么也怪不到她啊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果然不假啊。
一老一少,楼内楼外,突然陷入无端的寂静,唯有祖奶奶沉重的呼吸,拉风箱似地乱响。
“祖奶奶说我喜欢算计,那就当我喜欢算计好了,派兵去挡玉女阁的门,是我的主意,既有公心,也有私念。我确实办的不对。至于没有去见她,是因为没话可说,我去说什么呢,大爷爷给我们定亲之时,说这场婚事事关南疆安危,呵!他总是喜欢危言耸听,从我点头那一日起,我便没有脸见她了。我去,说什么呢。难道要我告诉她,你被我和爷爷一起利用了?”
诚如白阳所言,岳武很年轻,还有少年心性。少年人,最重的是感情。无论男女情·爱,还是兄妹亲情,少年人都不想参杂利益算计,可是少年,决定不了大人的决定。
如今有资格有能力做决定,却无力改变过往。
岳武说话间,又恢复了春风笑脸,摇晃着折扇扇去了满腹无奈。祖奶奶见之听之,既心疼又愤怒,她从小带大的孩子竟然被人逼成这副样子,真是一群混蛋,有哪个家族的长辈会将三岁的孩子扔给外人!
祖奶奶想到姓岳的两个老家伙,气就不打一处来,脸色铁青地说道
“之所以让你回想起小时候的事情,是想让你看清楚,真正对你好的是谁,花红那妮子为什么总是管你叫哥哥,后来为什么一个劲地喊你姐夫。呵呵,你们两人,都没有她活得明白。回去好好想想吧。”祖奶奶无奈地挥了挥手,不复多言。话已经说透,至于两个孩子如何选择,已经不是她能够左右地了,强扭的瓜毕竟不甜。
“婚书在我这里,你什么时候想要退婚,可以找我来取,至于这婚谁来退,你应该明白。”
祖奶奶突然坐直了身子补充了一句,正要起身的岳武听到此说,身子忽然一僵,宛若被割了一刀一般,和王贵那日跨过香满楼门槛时的感觉如出一辙。他忙地低下头,借势再次对祖奶奶叩拜行礼,将所有的不自然都藏了起来。
笑脸春风地起身,春风笑脸地转身离去,叹息又叹息,摇头又摇头,比扬州城失去那一片竹叶之时叹的气、摇的头还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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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笑眼前有锐风呼啸而来,眨雁而至,风中银光刺眼,一道银色的光瀑,又似九天银河降落凡尘
“暴雨梨花针怎么会在你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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