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气神’顺着她的视线转头,神情凝重,猛地咽了咽口水。
远处上的一棵柳树上有一个黑点,黑点时不时地发出亮光。‘精气神’看不清柳树上的人,却知道柳树上有人注视着这边,不时将剑出鞘回鞘。
“我猜我被你害了!”‘精气神’知道石磊长着一张惹祸的臭嘴,悲痛不已地拍了拍额头。
石磊冲着嘻嘻挤出了一个笑脸,人家只是想要看看老兵的风骨嘛,总是说帆军不凡,到底哪里不凡,我需要长长眼才能确定啊。
‘知道我是帆军的兵还敢出言不逊!’啧啧,二话不说,拔剑开打,比赵爷爷都霸道。
石磊回想那道剑光,心有余悸,刺溜钻回了石轿。
‘精气神’闻声而动,二话不说,立即匍匐在地,石磊哈哈大笑。‘精气神’悄悄抬起头来,并无发现剑光,心知又糟了石老虎的道,哼哼地清了清嗓子,镇定自若地站起身来,拍了拍沾上泥土的长袍,巧妙地忽视了两个憋着坏笑的轿夫。‘精气神’望着前方,沉沉地叹了口气,
“我能回去嘛?”说完这句话,‘精气神’颓然坐下,却是嘿嘿笑了起来,好像预测到了什么有趣的未来。
“你觉得呢?”石磊再次走出石轿,反问。
“那就去吧。”‘精气神’又拿出一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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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城外,一行十二人,蚂蚁搬家似地挪动脚步,每一个人都像落汤鸡一样,全身的衣衫都湿得透透的。尤其是抽签选出来的那个宣读圣旨的太监,手心里冷汗一片,他又怕把圣旨弄湿,所以只敢用手指撑着圣旨,就像用两根手指撑着一个万斤重的大山,怎一个煎熬了得。
这老太监便是被曹猛调笑的老张,虽说干过传递旨意的差使,可以往接到手里的任何一道圣旨里的内容都不如他此时手里捧着的这道惊世骇俗,简直是要人老命诶!这位三太傅府上的老太监在心底痛苦地哀嚎了无数遍,恨不得现在有人在此时拿着剑一下结果了他这条小命,也不愿受这等煎熬。但这也怪不得别人,从京城到华村前,圣旨一直在‘精气神’的怀里揣着,原本到华山宣读圣旨的殊荣,四位皇子府上的四位老太监,本应该被均沾雨露,可张老太监竖起了耳朵,没忍住听了句闲话,可不就得出抢到了这份差事吗!
常言道怕什么来什么,果然不错。老张在内的四个管事太监被‘精气神’选中的时候做好了打算,死活不听‘精气神’的话,谁能想到这个天杀的精气神,直接把圣旨抛给了他,其他的人哪里还讲究什么义气,一窝蜂地跑远了。他们三太傅府上的人和‘精气神’府上的人向来不对付,老张最怕受到针对,这下子好!谨小慎微地从京城来到华山,还是着了道!妈的!
一肚子的腹诽,盖不住鼾声如雷。剑光璀璨明晃晃地亮在了眼前。
放眼望去,黑黢黢的城墙上下,残剑断剑不计其数,左倾右斜互相依靠。守城下方的守城人枕着一堆宝剑,一头长发长须将半个身子都遮盖得严严实实,像极了一头熟睡的凶兽,又像一把被吊穗盖住了剑身的剑,有两个没见过市面的小跟班甚至在心里打鼓,这该不会是剑妖吧,不能不能,华山怎么可能有剑妖,是剑灵?剑墙后方,热闹的华城之后,三座直插云霄的高耸剑峰,缭绕在飘渺雾气之间,浩渺巍然,就像三把直插云霄的剑。
在上京城里作威作福的皇子府家生子,哪里见过这种阵仗,真的有上万剑!剑光真的华盖天下!真的有入云仙山亦如剑!
憨声愈疾愈亮,浓重的血腥气从那面黑黢黢的剑墙传出,领头太监被后面的几人怂恿推挤着上前,想退不能退,不想进却只能进。
抬起手肘擦了一下眼角,这位张太监头决定破罐子破摔了,硬着头皮上前:
“传大夏皇朝天子上谕,华山派掌门以及一众长老,快快出来接旨!”老太监尖锐的嗓音成功压过了周永厚的憨声,华城立即陷入了鸦雀无声的寂静之中,有几个孩子正在街道上吼吼哈嘿地比剑,打得天昏地暗,听到喊声,一起做了一个气沉丹田的动作,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
这人说话咋这么难听呢?
“你们怎么争怎么抢我不管,谁要是误了我的事情,小心我翻脸不认人!”石磊看见了‘精气神’眼神之中隐含的笑意,突然觉得觉得自己似乎想差了什么东西。
‘精气神’虽然和自己有过那么一段过往,又能比三太傅和孕妇强上多少呢。
都是臭水够里出来的老鼠,熏都熏死人了!小时候的美好只存在于小时候,只存在于记忆之中。
“哈哈哈,我猜你在心里骂我老鼠!”‘精气神’仰天大笑,玩味地学起三太傅背着手,绕着石轿散起步来,打量起了那道剑痕。
华山依然是安静的华山。
以上万剑士闻名的华山没有一把传令剑飞出,也没有剑士踏着飞剑冲出云雾,那位传说中的已经归一成为真仙的华山老祖更是不见踪影。
老太监一个头两个大,既气又急又怕。气的是自己好好的上京皇子府总管,不说高高在上,谁见了不是恭恭敬敬地啊,却被‘精气神’抓来遭这份罪。更让他恼怒的是,华山也忒不给皇家面子了,无论你有多大功劳,总不能皇家圣旨宣临,你连个人都出现吧。太监怕的是,华山若是打定了注意不接这圣旨,‘精气神’绝对会给他安上一个宣旨不利的罪名,华城之前,就是他的葬身之地,华山若是了接了这圣旨,一剑劈了他该怎么办?
“不对啊,张爷爷,这华山没理由一个人都不露面啊,该不会圣旨的内容已经泄露了吧。”老太监身后一个武夫模样的年轻人凑上前,贴着太监小声提醒。
张老太监姓张名德胜,上京城里都称呼他张洪公公。张公公正在走神,听到身后的响声,顿时打了一个寒战,想到圣旨的内容,汗水走珠一般从毛孔向外滚落。
“闭嘴,混账东西,想害死我不成!”张公公咬牙切齿地给了年轻人一个巴掌,直接把青年武夫打得在原地转了两圈,倒在身后一个人的怀里才站稳,嘴角渗出血道子来。张公公脸色涨·红,大喘粗气,进退维谷。
忽然,他脑中灵光一线,也是在官场贵胄权利里面打磨久了,最懂得随机应变之道:
“哼哼,别的话我不说了,华山先师忙着修炼成仙,没工夫搭理咱们这帮子凡夫俗子,所以我觉得仙师们出不出来没关系嘛!华山里都是通天的神仙,咱们的一举一动还不都在先师们的眼皮子底下,我觉得吧,咱们就在这里宣旨就好,先师们一定能听得清清楚楚!没道理让先师们出来,我们这群腌臜贱货也别去污了仙师的灵山了!诸位觉得呢!”张太监一手擎着明黄色的圣旨,另一只手用力地蹭了蹭衣襟,然后换用另一只手擎着了,再用衣襟擦掉手心的冷汗。没办法,明黄色的圣旨总是让张胜德想起陛下身上的明黄色的龙,仿佛陛下正在近处看着他,怎能不怕?
此行‘精气神’从各大皇子府上总共找了十二人做为‘天使’,这些人哪个愿意来,都愿意来!哪个不愿意来!都不愿意来!所有人都心怀鬼胎,半路上,不是这个听到风声去撒尿就是那个看见喜鹊去拉屎,再就是大半夜的跑到小树林里面又撒尿又拉屎,要不然就是捂着肚子跑肚拉稀,谁得了什么消息,得了谁传来的消息,天知道。
“嘿嘿,张公公定就好了,我听您的。”那名被张公公一巴掌拍倒的年轻人站直了身子,拍了拍长衫,随手一抹,嘴上的血珠脱离红肿的脸蛋儿,飘在指尖,时而晶莹如玉,时而化为利剑。
其他人则默不作声。孕妇家有一人梗着脖子上前一步,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他身边一人死死拉了回去。
“呦,还是一位练家子!但是,替陛下办差,我们得商量着来,别说什么听我的,是听大家的!”张公公背对着剑墙,看似云淡风轻,实际上是眼不为净,只要看着剑墙,他就会心悸。他睨着年轻人,暗自冷笑,在我面前玩心眼子摆弄手腕,老子已经倒海巅峰了,十岁的时候就在宫里侍奉!毛没长齐的玩意!在天下六强仙门之一显摆境界,找死呢!就是来一位通天又能如何,人家是没落了,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剑宗的人给看门,霸刀门的人来贺喜,你他妈的找死别拉着我!
“就这么办!总不能再把圣旨原样带回去吧!”一个瘦长的士兵想要握住腰间的宝刀,可是所有人的兵器都被‘精气神’下令扔掉了,所以一手攥了个空,汉子的火气立马串了起来,可找不到发火的人,又不敢置喙皇子的决定,只能肚子生闷气。‘精气神’可说了,这是为了早日宣布陛下的旨意,所以才轻装快行。
“对,就这么办吧,这地方看着阴森森的,城里面的人不会是鬼吧,要不然......”
“你他妈闭嘴!”张公公的脸色刷地黑了。然而,这次不用他出手,发疯的那人身旁一人一脚把他踹翻,用脚捂住了他的嘴,踩得说话那人骨头吱嘎脆响。
“请张公公宣旨!”一人仰着脖子大叫,生怕城门洞下还有城墙后面的人听不见。
得,三太傅家的!张公公在心里冷笑一声,要死大家一起死。这么想着,他竟然突然不觉得怕了,垫背地多,软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