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今儿觉得怎么样?可有好些?”连翘站在轻舟身后,一面为她梳着如云般的长发,一面轻声开口。
“好多了,你别担心。”轻舟声音温和,她抬眸向着镜中看去,就见镜中的自己肌肤若雪,眉目如画,她怔怔的看了片刻,待连翘为她将长发绾在脑后,她终是开了口,问道;“连翘,叔父呢?”
“侯爷今儿一早进宫去了,听说皇上得知侯爷擅自回京,倒是发了好一番脾气。”连翘攥着梳子,小心翼翼的将得来的消息告诉了轻舟。
轻舟的心提了起来,她转身向着连翘看去,担忧道:“皇上怪罪叔父了?”
连翘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她默了默,只说了句;“小姐,都到这时候了,您还唤侯爷为叔父?”
“我”轻舟想起那日,万重山曾与她说过,日后不要再唤他叔父,可若不唤叔父,她又该如何称呼他?又能如何称呼他?
“小姐,您当真要随侯爷去武州吗?”连翘蹲下了身子,惴惴不安的问着轻舟。
轻舟看了一眼身上的孝服,与连翘道;“我是守寡之身,又哪儿能随叔父去?”
“小姐,您到底是怎么想的?”连翘着急起来,“侯爷这次为了您,从武州回到京师,不仅把皇上得罪了,还和老夫人,二夫人全都撕破了脸,奴婢瞧着,侯爷他也是真心对小姐的,小姐要不就”
“连翘。”轻舟打断了连翘的话,她看着连翘的眼睛,轻声开口;“我这个人,这条命,早已全是他的,可是我不能和他在一起。”
“小姐还是担心会害了侯爷?”
“不仅仅是为了他,也为了我自己。”轻舟心中满是苦涩,一语言毕,鼻尖便是酸了。
“奴婢不明白。”连翘满是不解。
“姑爷再不好,他也是我的丈夫,我不能在他尸骨未寒的时候,就去跟了他的叔叔,连翘,我做不到。”轻舟声音很轻,只觉那股难言的苦涩从心头渐渐蔓延到四肢百骸。
过了片刻,轻舟又是动了动唇,道出了一句:“何况,还有婶母,自我进门后,婶母一直厚待我,我不能对不住她。”
连翘闻言,便是忍不住握住了轻舟的手,哭道;“小姐,您别骗我了,姑爷也好,二夫人也罢,他们在您心里哪儿能和侯爷相比?您就是为了侯爷,您就是不想毁了侯爷,您就是怕侯爷会被皇上怪罪,您就是怕侯爷被人耻笑,您就是怕侯爷会变得一无所有!”
见连翘将自己的心底话全都吐露了出来,轻舟只觉心如刀割,也是一道落下泪来,她伸出手,为连翘拭去泪珠,哑声道;“连翘,既然你明白,你会懂我的,是吗?”
连翘只是呜咽着点头,“奴婢都懂,奴婢只觉得小姐太苦了。”
“我不苦,”轻舟摇了摇头,她的泪水打湿了睫毛,只轻声说了句:“只要他能把我忘了,不论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连翘哭了片刻,终是问道;“那小姐,有何打算?”
“镇远侯府,我已是待不下去了,我会去求祖母,让她许我去灵隐寺修行,为叔父,也为整个万家祈福。”
听着轻舟的话,连翘顿时大惊,“小姐,您是要出家?”
轻舟点了点头。
“小姐,您不要做这种傻事,侯爷他不会答应的!”连翘急的落下泪来,只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叔父那里,我会去和他说。”轻舟将眼中的热潮压下,小声道;“这样,他就会死心了。”
晚间。
万重山回府后,便是向着轻舟的院子走去,刚踏进屋,就见轻舟已是领着等在了那里,看见他回来,轻舟便是俯下了身子,不等她行礼,万重山已是将她扶了起来,“和你说过,不必再与我行礼。”
万重山声音温和,眼见轻舟的脸颊这两日稍微恢复了些血色,让他看着只觉放心了些,他向着桌上看去,就见一桌的菜肴还不曾动过,显是在等他。
他将轻舟扶到椅上坐下,与她道;“明日,咱们一块去武州。”
轻舟杏眸微怔,她就那样看着万重山,万重山察觉到她的目光,遂是微笑道;“怎么了?”
轻舟没有说话,只是从椅子上站起了身子,向着他跪了下去。
“这是做什么?”万重山立时便要去扶她。
轻舟避开了他的手,她眸心清润,看着面前的男子,轻声说了句;“叔父,轻舟有些话,想和您说。”
“你先起来。”万重山微微皱眉。
轻舟摇了摇头,见她执意跪着,万重山心下无奈,只得在她面前蹲下了身子,直视着她的眼睛,道;“说吧。”
“叔父”
“你还唤我叔父?”万重山眉心紧拧,打断了她的话。
“若不唤您叔父,轻舟该如何唤您?”轻舟声音很轻,她的话音刚落,万重山刚要开口,轻舟便是道;“叔父,您先听我说完,好吗?”
“你说。”万重山盯着她,道了两个字。
“叔父那日告诉轻舟,您不怕千夫所指,也不怕万人唾骂,叔父是大齐的英雄,轻舟只是个卑微懦弱的寻常女子,轻舟求叔父体恤,叔父若真为轻舟好,就请为轻舟着想,不要将轻舟推倒风口浪尖,让轻舟被世人不齿,背负不守妇道,勾引叔父的名声,”轻舟说到此处,微微停了下来,她向着万重山拜了下去,道:“求叔父成全。”
万重山一语不发的将她的话尽数听完,他一直没有说什么,只扶起了轻舟的身子,让她看向自己。
“你心中有我,不是吗?”万重山眸心如血,一字一字的问她。
听着万重山的话,轻舟的眼泪瞬间决堤,她竭力将那些泪水逼了回去,只颤着声音,依旧是吐出了那一句;“求叔父成全,轻舟只想本本分分的过日子,叔父的错爱,轻舟担当不起。”
万重山捧起了她的面颊,他刚欲说什么,就见轻舟满眼的泪,与他说了句;“求您不要逼我。”
“我怎舍得逼你。”万重山眸心中仿似蕴着一团火,他双目灼灼的看着她,与她道出了一句话来;“陈轻舟,你记着,我永远不会逼你。”
轻舟泪眼朦胧,她不敢眨眼,生怕自己眨了眼睛,那些滚烫的泪珠便会一颗颗的从眼眶中落下,落在万重山的眼底,让他看出自己的心事。
“轻舟会去回禀祖母,请她允我去灵隐寺带发修行,轻舟会在佛前,为叔父日夜祈祷”
万重山打断了她的话,他的眸心蕴着一抹痛色,只问道;“你宁可去常伴青灯古佛,也不愿和我在一起?”
“叔父的错爱,轻舟唯有来世偿还。”轻舟的声音很轻,她看着万重山的眼睛,静静地开口。
“你既不愿和我在一起,又为何要绣这块帕子?”万重山从怀中将那块帕子取了出来,那一角的青山与轻舟尽数露在轻舟面前。
轻舟看着那一方帕子,顿觉心中溢满了酸楚,她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开不了口。
万重山抚上了她的脸,轻舟眸心满是祈求,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与他说了句;“叔父,算轻舟求您”
万重山看着她眸底的泪水,他心知侄儿刚去世,若让她如今就跟了自己,的确是难为了她,万重山念及此,终是不忍心再去逼她,他沉默半晌,终是看着她的眼睛,道了声,“好,我答应你去灵隐寺修行。”
“多谢叔父。”陈轻舟拜了下去。
“你不必谢我,”万重山望着她的身子,一字字道;“陈轻舟,我不会死心。”
轻舟看着面前的男人,听着他的话,只让她颤着嗓子,道出了几个字;“叔父,您放了我吧。”
万重山没有说话,只搂住了她的腰,俯身吮住了她的唇瓣,轻舟心中酸苦极了,忍不住想要挣扎,然而她的力气又如何能撼动过万重山?
唇齿间的缠绵分外悱恻,万重山的吻霸道而温柔,几乎要将她的心神一块吮走,不知过去多久,他终是松开了轻舟的身子,在她的耳边吐出了一句:“我不会放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