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舟听着母亲的话,只觉心底一惊,她的眸心有片刻的失神,轻声道;“娘,她为何要这般做?我虽不是她亲生,可也是陈府的女儿,她她何故要这般害我,害我的孩子?”
轻舟只觉心中寒凉,她虽心知嫡母对自己一直不喜,可却万万不曾想到,这份不喜竟已是到了如此地步。
“唉,”苏氏叹了口气,想起姜氏的手段,也是后怕,“姜氏妒心太重,你本是庶女,而今却处处越过了大小姐,她那心里,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
听娘亲提起了姐姐,轻舟眸心一动,问道;“娘,爹爹将她休弃后,安置在了何处?可有人去宫里告诉姐姐?”
“大小姐失了宠,老爷早已放弃了她,府里的消息只怕一时半会还传不到大小姐耳里,至于姜氏,老爷碍于王爷的威势,已是将她关在了后院,让人守着,不许她出来。”
轻舟听着母亲的话,想起轻如的处境,只觉心中酸涩,她握住了母亲的手,说了句;“娘,姐姐对我有恩,姜氏虽背地里害我,可到底是姐姐的生母,等您回府后,哪怕看在姐姐的份上,吃的用的,您不要让人苛着她。”
“你放心,娘也不是一朝得势,便不饶人的主,娘回去后,吃穿上也都不会委屈了姜氏,娘会让人看好她,别再让她出来害人。”
听着母亲这般说来,轻舟微微点了点头,想起陈轻如,也还是觉得心头沉甸甸的。
正出神间,就见大丫鬟初云面走了过来,她先是向着轻舟与苏氏行礼,而后才道;“启禀王妃,温王妃在外求见,说要探望王妃和小世子。”
万重山当日将轻舟纳为平妻,与温敏懿在府中平起平坐,两人俱有王妃的封号,下人们为了区分,便以“陈王妃”,“温王妃”呼之。
听说温敏懿求见,轻舟便是一怔,自从自己跟了万重山后,这样久的日子,她和温敏懿还从不曾在私下里见过面,此时见温敏懿骤然来访,轻舟心中便是浮起几许紧张,此外,还夹杂了几分羞惭与歉疚。
“快请温王妃进来。”轻舟来不及多想,只让人去请温敏懿,一旁的苏氏蹙了蹙眉,压低了声音和女儿道;“月儿,可要小心温王妃,千万不能让她碰孩子。”
“娘”轻舟微怔,向着母亲看去。
“她自己没孩子,说不定会将主意打在世子身上,你可不得不防。”苏氏望着外孙的小脸,十分小心的和女儿开口。
轻舟心里一咯噔,她看了眼熟睡中的儿子,听到脚步声,轻舟抬起头,就见温敏懿已是牵着温子良,向着自己走了过来。
“温王妃。”轻舟看着温敏懿,一声“婶母”几乎要从嘴巴里溢出来,只生生忍住,临了,唤了三个字来。
温敏懿神情温和,先是与苏氏彼此见了礼,而后则是牵过温子良的手,和轻舟道:“王妃尚在月子里,妾身本不该来打扰,可经不住这孩子缠闹,说是要来看弟弟。”
温敏懿话音刚落,轻舟的目光便是落在了温子良身上,这孩子是温敏懿的侄儿,父亲早逝后便让姑母带到了万府,原先,温敏懿还曾想着将这孩子过继在万重山膝下,因着万母阻止,此事也没有得成,而今万重山喜得麟儿,温敏懿已更无理由,去将自己的侄儿过继给自己的丈夫。
温子良在府里的这两年,也一直是安守本分,他的身份尴尬,万母又对他不喜,平日里只让嬷嬷领着住在偏院,就连轻舟也不大见到他,此时一瞧,就见这孩子长高了,也长大了,见他有些胆怯的缩在姑母身后,一双眼睛却透着好奇,不住的去瞧新生的婴儿。
轻舟见状,唇角便是噙着温和的笑意,向着温子良招了招手。
温子良松开姑母的手,向着摇篮走去,眼见着小孩子睡得正香,白皙粉嫩的样子简直可爱极了,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刚想着去摸一摸孩子的小手,便被一旁的苏氏制止,温子良吓了一跳,只讪讪的收回了手。
轻舟看着温子良黯然下去的眼睛,则是伸出胳膊,握住了他的手,温子良抬起眼睛,就见轻舟唇角的笑意是那般温柔,她握着他的手腕,轻轻的抚上儿子的小手,与他道;“弟弟还在睡觉,咱们轻些,不要吵醒他。”
温子良看着轻舟的笑容,只觉心中一震,他不敢再去看轻舟,只低下眼睛,婴儿的肌肤那般柔软,让他不敢用力抚摸,他回过头,与温敏懿道了句;“姑母,弟弟的手好软!”
温敏懿闻言,亦是向着摇篮里看去,她心知自己的身份,瞧着一旁的苏氏与下人俱是满含戒备的看着自己,她知道自己不该多留,可瞧着那粉嘟嘟的一小团儿,她的脚步却如同黏在了那里一般,刚看见孩子,便是迈不开步子。
“温王妃,您要不要抱抱?”轻舟见温敏懿那般看着孩子,念起她多年无子,心下也是不忍。
温敏懿身子一颤,回过了神来,她看着轻舟纯净的目光,想起自己先前曾与浔夫人串谋,想要害了轻舟的性命,脸庞便是一阵火热,她看着那孩子,只觉心中浮起无限酸楚,很轻声的说了句;“陈王妃的好意,妾身心领了,妾身抱不好孩子。”
她这一语言毕,就连苏氏听着,也都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只有女人,尤其是不受丈夫宠爱的女人才能明白,不能生儿育女,这对女人,尤其是对没有男人怜惜的女人来说,究竟有多么残忍。
温敏懿从怀中取出一枚长命锁,走到了摇篮前,十分小心的为孩子戴上,看着孩子清秀的小脸,旁人都说这孩子长得像轻舟,可温敏懿仍是在孩子的小脸上看见了万重山的影子,温敏懿痴痴的看着孩子,只觉鼻子一酸,蓦然落下了泪来。
“温王妃”一旁的连翘瞧着,只觉心惊,忍不住出声提醒。
温敏懿回过神来,连忙用帕子拭去了自己的泪水,她勉强笑了笑,揽过了侄儿的肩头,与轻舟道;“是妾身失态了,还请陈王妃不要往心里去。”
温敏懿说完,并不曾多待,只说了几句贺喜的话,便领了侄儿,姑侄两一道离开了轻舟的院子。
回去的路上,温子良见姑母神情悲伤,他今年虽只有十岁,却已是十分聪慧,他轻轻摇了摇姑母的衣袖,温敏懿停下步子,只问道;“良儿,怎么了?”
“姑母,您别难过,良儿会替您争气的。”温子良稚嫩的小脸上是与年龄不符的坚定。
温敏懿听着侄儿的这番话,更是心酸难忍,她抚了抚孩子的小脸,轻声吐出了一句话;“是姑姑无用,不能将你过继在你姑父膝下。”
“良儿会用功读书,也会用心学武,姑父会喜欢良儿的。”
听着孩子的童音,温敏懿的眼瞳中浮起一丝欣慰,她牵过孩子的小手,虽明白这孩子只是自己的侄儿,与万重山毫无血缘干系,可在这镇北王府中,她到底还是有一个血亲,在她的膝下也还有一个孩子,即便万重山只是孩子的“姑父”,可也那一声“姑父”中,到底也含着一个“父”字。
军营,主帐。
“王爷!”传令兵走进主帐时,就见万重山坐在主位,唐明生与江镇以等人则是站在下首,正在与万重山商议着辽国余孽的事,此时看见传令兵,诸将皆是闭上了嘴巴,向着传令兵看去。
“启禀王爷,罗将军从边疆传书,只道在漠北发现了大辽余孽的踪迹。”传令兵跪在地上,将一封信双手递到了万重山面前。
万重山将信接过,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唐明生按耐不住,当下就是开口;“王爷,眼下是咱们除去大辽余孽的绝好时机,若等他日大辽复国,那就棘手了!”
万重山不声不响,看完信后,便是将信用烛灯燃起,烧了个干净。
“王爷,先前咱们收到密信,只道耶律隆戈已是去世,将汗位传给了他的女儿纳兰公主,眼下当务之急,便是将这位公主找出来,只要杀了纳兰,大辽再无复国希望。”
“不可杀她。”男人终是开了口,他的声音果决,诸人刚迎上他的目光,心头俱是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