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不等轻舟出声,万母已是霍然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许是动静太大,万母刚坐起身子,便是一阵头晕眼花,温敏懿与一旁的嬷嬷眼明手快,连忙上前扶住了万母的身子。
“你快把话给我说清楚,好端端的,我小宝怎么会不见了?”万母对着乳娘厉声斥道。
“回老夫人的话,一早连翘姑娘守着小世子,奴婢便去了厨房,打算给世子端些米粥,哪知道奴婢刚回来,就见连翘姑娘让人打晕,小世子小世子已经不见了啊!”
轻舟听着乳娘的话,面色瞬间白了下去,她没有心思再去听乳娘说什么,只提起裙子向外跑去。
万母手指剧颤,指着那个乳娘,道;“屋子里那样多的嬷嬷丫鬟,看不好一个孩子?”
“老夫人,王妃吩咐过,小世子贴身的事儿,只能让连翘和奴婢经手,屋子里人虽多,可平日都近不了小世子的身啊!”说完,乳娘咽了口口水,又是说道;“奴婢回去后,听嬷嬷说,大夫人身边的初元来过,说是给小世子送些大夫人亲手做的点心,奴婢在回来的路上,也曾瞧见初元鬼鬼祟祟的样子,想来,小世子就被她给抱走了!”
万母一听,眸心顿时一变,她刚要向着身边的下人吩咐,让他们去把宁氏带来,不等她开口,就听一阵脚步声自外面传来,一直在宁氏院子里服侍的邢嬷嬷让两个丫鬟搀着走了过来,刚进屋,便是向着万母拜了下去。
“老夫人,大夫人给老奴下了蒙汗药,等老奴醒来,已经不见了大夫人的身影。”邢嬷嬷面色蜡黄,又惊又怕,一语言毕便是匍匐在地。
“她好大的胆子!”万母一口气没有提上来,顿时咳嗽不止,温敏懿见状连忙为万母顺着后背,不料却被万母一把挥开,万母眸心精亮,强撑着对着周遭道;“快,快命人去找,她们走不了多远,把府里的卫兵全都派出去,一定要把我的小宝找回来!”
“是,老夫人。”万母的话音刚落,屋子里的下人俱是齐声应着,偌大的一个王府四处是行色匆匆的下人,如万母所说那般,驻守在王府里的卫兵全都派了出去,不仅如此,就连家丁,小厮,也全是出去寻人,镇北王府势力庞杂,而今走失的又是万重山的独子,此番动静可想而知。
小世子失踪的消息一夜间流传在京师各地,万重山诛杀亲侄儿的事还不曾有定论,王府里的小世子又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人给偷了,镇北王府一夕间被推上了风头浪尖,坊间百姓在茶余饭后议论纷纷,所谈的无不是王府里的事。
派出的人足足在京师各地寻了一日一夜,却依旧没有宁氏和万小宝的丝毫下落。
消息传回王府,轻舟紧绷的神经终是忍耐不住的崩溃了,她压根不知自己这一天一夜是如何过来的,焦灼与担忧,懊悔与内疚,伤心与悲愤,一股脑的涌来,凌迟着她的心,不过一天一夜的功夫,她的唇角便是起了好几个火泡,整个人都好似虚脱了般。
她双眸无神,眼睛又红又肿,到了此时却并没有什么泪水,她就那样失魂落魄的坐在那里,一屋子的人都是大气也不敢出,直到连翘让丫鬟搀着走了进来,刚瞧见轻舟的模样,连翘便是落下泪来,她在轻舟面前跪下身子,呜咽道;“小姐,是奴婢对不住您,是奴婢没有看好小少爷!小姐,您打我骂我,您杀了我都行”
连翘既是自责,又是愧疚,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轻舟听着她的哭声,那一双眼睛中终是凝聚了些许的神采,她向着连翘看去,瞧着她头上裹着纱布,一张脸也是白的毫无血色,轻舟摇了摇头,哑声道;“我不怪你。”
“小姐”连翘攥住了轻舟的胳膊。
“是我的错。”轻舟垂下眸子,字字几欲泣血,“是我种下的因,才会有这样的果。”
“小姐,您别担心啊,张将军已是派兵四下里去寻找小世子的下落了,到了明天一定会有消息,您别自己吓自己。”看着轻舟这个样子,连翘既是担心又是害怕,只哽咽着宽慰。
轻舟摇了摇头,小声吐出了一句;“她说过,我的小宝活不过周岁”
轻舟的话音刚落,连翘心里便是打了个冷颤,忍不住颤声道了句;“小姐”
轻舟嗓音嘶哑,她的眼瞳里溢满了泪水,只痛苦的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宁氏当日的话犹言在耳,轻舟知道,她那样的恨自己,恨万重山,她伤不了他们,便偷了他们的孩子,念起她的那些诅咒,轻舟简直不敢去想,她会对孩子做出什么事来。
“小姐您别这样”连翘不知该如何安慰,只陪着轻舟掉泪。
轻舟死死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她咬紧了唇瓣,只咬的自己血迹斑斑,仿似心肝让人活活摘了般,这种痛苦,足以将人逼疯。
官道,驿站。
皇帝的御驾已是先行一步,向着京师赶去,万重山率领众人,比李云召要慢个几日才能回到京师。
这一夜月色极佳,众人赶了一天的路,俱是十分疲倦,万重山独自一人坐在屋里,听到脚步声,男人抬起头,就见是江镇以与唐明生二人自外面走了进来。
“王爷。”两人先是向着万重山行了一礼。
“坐吧。”万重山淡淡颔首。
两人却并未落座,仍是恭谨的站在那里,江镇以扫了一眼,见桌子上的食物十分整齐的摆在那里,万重山竟是一动未动。
江镇以跟随他多年,心知不论发生何事,即便是再无胃口,为了恢复体力,万重山一餐少说也要吃个七八个馒头,似眼下这种情况,可谓绝无仅有。
“王爷,可是在为信阳侯(万梓安)的事烦忧?”江镇以拱起了手,向着万重山问道。
茗香身故,牵出了万梓安的案子,这些事万重山早已知晓,听着江镇以的话,万重山面色不变,只为自己倒了杯茶水,一语不发的饮下。
“王爷,此事实在太过蹊跷,少爷身故已有两年,怎还会寻到马鞍,马镫等证物?”唐明生也是开了口。
万重山眸心深敛,闻言亦不过说了句;“人证也好,物证也罢,均可以伪造。”
听着万重山这般说,唐明生心头一紧,又是说道;“还有那茗香,她早不死,晚不死,偏偏死在咱们灭了大辽,打退了董木合的时候,王爷,您心中难道就不曾有疑惑?”
唐明生的声音带着愤慨之意,江镇以立在一旁,听着唐明生的话,一直不曾开口。
万重山把玩着手中的杯盏,隔了片刻,才道;“他想要收兵夺权。”
江镇以与唐明生均是了然万重山口中的这一个“他”字所指的是谁,江镇以上前一步,道;“王爷,恕属下斗胆,飞鸟尽,良弓藏的道理,王爷心中也是明白,而今皇上表明是要借信阳侯一事来打压王爷,中伤王爷,王爷还需早做计较。”
万重山搁下了被子,他向着江镇以看去,道;“先生有所不知,在打败了董木合之后,重山便已有打算,将兵权如数上交朝廷,辞官退隐。”
“王爷?!”
听着万重山的话,江镇以与唐明生俱是齐声惊呼。
万重山一个手势,制住了两人余下的话音,他的脸色仍是淡然而平静,只说了句;“我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早已倦了。”
“北境如今已是太平,我已打算将虎符上交,带着妻儿归隐,过些逍遥自在的日子。”说完,万重山顿了顿,他闭了闭眼睛,默默攥紧了自己的手指,“可现在,我改了主意。”
“王爷,您在北境和民间素有威望,皇上他心中忌惮,老朽只怕即便王爷将兵权上交,皇上他也还是不会轻易放了您”
万重山黑眸雪亮,他向着外面的夜色看去,声音沉缓而有力,缓缓吐出一句话来;“眼下,先将梓安的事探清,我要知道他的死究竟是人为,还是意外,若是人为,那这个人,又是谁?”
最后那三个字,万重山咬字极低,江镇以听在耳里,心中却是一震,他知道,待得回京,便是一场恶战,不同于战场上的刀光剑影,这一场恶战兵不血刃,却远比万重山之前的任何一场战争都要惊心动魄。
“王爷!”有侍从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刚看见万重山,便是跪地禀道;“王爷,王府里出事了!”
听见这话,万重山眉心一跳,立时喝问;“出了何事?”
“小世子让宁夫人偷走了,至今毫无消息。”侍从说完,便是深深低下了脑袋,不敢去看万重山的脸色。
而万重山闻言,已是倏然从椅子上站起身子,他的眼睑处微微跳着,声音却仍是沉静的,只问;“何时的事?”
“信上说,是前日的事。”
侍从话音刚落,万重山一语不发,抬腿便是冲出了屋子,江镇以与唐明生两人亦是迅速跟上,与万重山一道连夜领兵,向着京师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