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舒神色压抑,“软芝帮我收拾东西,很累,你有事先同我说!”
毕竟母子。
有时,聂舒能一览了然霍梵音。
霍梵音闻言沉默。
聂舒扬扬下巴,“我俩出去说。”
隧,先行往院子走。
霍梵音愣几秒,亦步亦趋。
走稍远些,聂舒垂头叹气,“是不是和周周有关?”
霍梵音抿抿唇,“对,我不能和软芝在一起。”
聂舒扯着眼皮,“我一直心存侥幸,这一天还是来临了。”
霍梵音不解,“您不是一直不喜欢她?”
聂舒眉心微凝,“她和骁权,骁宠炎一帮名门望族纠缠,你调查骁权,我自是不能让她毁你清白。”
顿了会,继续,“你的爱情,我不干涉,可你一旦决定爱谁,必须全权负责。”
霍梵音被她言辞怔住,半晌未吭。
聂舒双眸泛泪,“没有母亲不希望孩子幸福,我一直愧疚你那么小被拐走,时至今日,仍刺的很。”
霍梵音稍显犹豫,“您真不讨厌她?”
聂舒绽一抹嘲弄,“我苛责她,全因她想利用你,等你理顺这团乱麻,我再重新认识她,至于软芝,她爱了你很多年,她……”
话暂于此,聂舒未再言。
她不想霍梵音因宋阮芝受羁绊。
然,事实有时与期望背道而驰。
她担心的,最终还是发生了。
霍梵音目光落她身上,一动不动,“抱歉,我这颗心为她跳的太厉害。”
聂舒仰着脖颈,眼泪顺脸颊不断滑落,一滴,一滴,无法控制。
她知道,自己儿子栽了。
同时,亦是喜悦的。
霍梵音搂着她,替她擦泪,“抱歉,我惹您费心了。”
聂舒双手捂脸,别头。
晌久,她恢复平静,握着霍梵音的手,与他一道进去。
宋阮芝站在客厅与过道衔接处,淡漠疏离。
尤其,窥见聂舒脸上两道泪痕,“阿姨,你怎么哭了?”
神思归位,聂舒手掌蜷成拳状,“芝芝,阿姨有事跟你说。”
“怎么了?”
宋阮芝靠近,混沌着冷意的嗓音贴于聂舒耳畔。
聂舒揉揉太阳穴,骤然开口,“你跟阿姨一起回北京吧!”
宋阮芝惊乍道,“为什么要回去?我要在这陪梵音。”
聂舒捉住她手臂,却是被她捋开,“梵音,你是不是有话告诉我?”
霍梵音眼神桎梏着她,“软芝,你先随我母亲回北京,这边的事处理完,我会给你一个解释。”
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全能看出宋阮芝敏感,脆弱。
无疑,事实便是如此。
她缩了下身体,“你怕我受不了?”
霍梵音蓦然顿住,“软芝!”
宋阮芝嗤一声,携满嘲弄和冷意,“不敢说?”
与此同时,她从聂舒身边走向霍梵音,吼着,“说啊。”
双眸一眨不眨凝住霍梵音,洞若明火,“说啊……你说啊。”
她的情绪在沉默下澎湃的像浪。
霍梵音微微敛眉,清凛而沉静,
宋阮芝闭了闭眸,现在这状态,她自己都觉得讨厌。
重新睁眼,已收起眸底讥嘲,换上歉意,“抱歉,梵音,我有些失控……”
霍梵音面露沉凝,少顷,开口,“软芝,我没办法答应和你在一起。”
宋阮芝不予置评。
紧接着摇头,“今天不是愚人节,你骗我干什么?”
又揪住他字眼,“没办法是什么意思?周周之前告诉我你准备向我求婚,你现在说没办法和我在一起,她在骗我,是不是?”
霍梵音应声折眉,目光深沉而复杂。
宋阮芝瞳仁乌乌,接受他审视。
“你不爱我?”
“不爱,这是事实,我心里有别人。”
宋阮芝皱皱鼻子,“是周周,对不对?呵,你放心,我没那么脆弱,离开你我不是活不了,你想我回北京?对不对,我明天就回去。”
她不知如何面对,如何解决。
只能选择逃避。
眼不见为净,这是最佳选择。
她的无助,她的懦弱,这刻,达至极端。
聂舒拉住她,“软芝,你不要这样。”
宋阮芝甩开她的手,‘瞪’‘瞪’‘瞪’跑向楼梯。
回到房间,房门被她‘砰’的一声关上。
她风卷残云般掏出手机,拨通方敌川号码,“敌川。”
她的哽咽,她的痛苦,找到发泄口——方敌川。
方敌川正啃水果,忙丢于桌上,“怎么了?”
宋阮芝上气不接下气,“霍梵音不要我,他说他不爱我。”
方敌川叹了口气,同是天涯沦落人咯。
虽,他与宋阮芝分手,但并未闹僵,相反,仍在联系。
便淡淡安慰,“霍梵音并非这世上唯一的优秀男人,软芝,哭解决不了问题,霍梵音心狠手辣,他能说得出,就能做到。”
宋阮芝并不意外他的言语,“你会不会劝人?没听见我伤心?”
方敌川琢磨过来言外之意,揶揄,“我不会劝人,我劝的都是仙儿,好了,小天仙儿,别哭,等你回北京,哥带你好好玩玩……”
宋阮芝被他逗乐,又哭又笑,“我该怎么办?我真的很爱他。”
方敌川忖一秒,“爱?爱算什么?不爱也能活着,咱俩不爱也谈着啊。”
“但我心里只爱他啊。”
“只爱?”方敌川嗓音散漫,隐含警告,“别把这词用的轻而易举,你人生才过四分之一,没准以后找个我这样的老公呢?你在哪?我今天正好闷,一块玩玩。”
宋阮芝不以为意哧声,“你一句都不劝我,还叫我玩?”
方敌川耸耸肩,“除了吃喝玩乐,我又不会别的,来吧,我接你,霍梵音别墅?”
宋阮芝抹着泪,“很晚了,我要睡了,晚安。”
倏地挂断电话。
女人有时很奇怪。
寻找安慰,寻找一圈,最后又会莫名回到起点。
此时,方敌川的建议对宋软芝毫无用处。
他日,却成为她手中唯一的武器。
不稍一会,聂舒推门而入,“软芝!”
宋阮芝闭着眸,身体弓缩,“阿姨,让我静一静吧,我明天跟你回去。”
终归,名门出身,教养良好。
不懂与人为难。
聂舒目光探询,“好,阿姨明天再看你。”
夜深,霍梵音站在窗子边抽烟,瞥一眼,时钟指向十一点五十五。
他捏着手机,输入:生日快乐,按键,发送。
目标:周周。
周周尚未入睡,收到信息,脑子一团乱,未回。
隔一分钟,霍梵音再发:生日快乐。
周周仍未回。
于是,手机‘滴’‘滴’‘滴’,连续六次。
周周一会拿过来,一会拿过来,统统一个人,全四个字:生日快乐。
她怒了,拨回电话,正好十二点整。
“你手机坏了?发一次我就看到了啊。”
霍梵音轻笑,“生日快乐。”
周周垂下浓密睫毛,“你晚上不是说了嘛?”
霍梵音漫不经心捏着手机,“想一直祝福你,没能控制住。”
一句话,周周心跳的厉害。
这女人,禁不住诱惑。
三言两语便能挪动她。
何况,她爱霍梵音呢。
嘴不饶人,“你自制力那么强,怎么会控制不住?”
她声音特别轻,好像,带了点不好意思。
霍梵音手指微张,“遇见你,全崩了。”
周周惊的浑身一瑟。
其实,霍梵音是这样的。
冷热交替。
不爱你,怎么着都无动于衷。
一旦爱着,得!他绝对倾巢出击。
占据致命主导权。
他关心你,与你说甜言蜜语,护着你,宠着你,念着你,全一个人来。
他管你爱着谁?不在乎。
他做他的!
你想,周周尚未有对策,霍梵音的‘好’和‘讨好’连番‘袭击’,她怎能招架?
除了愣头,就是愣脸。
缓了很久,“什么叫遇见我就崩了,你之前没崩过啊?”
霍梵音稍显无奈,笑笑,默认。
又解释,“对,就为你一个人。”
周周这时紧张的。
恨不得耳朵钻手机里,就怕听漏一个字。
虚呗!不相信呗!
“你说什么?重复一遍。”
“就为你一个人。”
好了,这下清楚了!舒服了!
又不带脑子刨根问底,“什么叫就为我一个人?”
霍梵音暧昧谑笑,“你这样聪明,自己想,不早了,好好休息。”
人家正兴头上呢,你来这么一出?
得,周周‘哼’一声,断了电话。
霍梵音不甚在意地勾唇,美滋滋,甜蜜蜜。
小佛爷哎,这才是伊始,往后,有你宠的够的时候。
她是毒,你得心甘情愿舔。
窝在床上,周周翻来复去,睡不着。
这叫怎么回事?
撩完就跑,偏偏,留下些遐想给她。
偏偏,她又是个喜欢胡思乱想的,还,全喜欢往好的方面想。
‘就为你一个人’这话被她颠来颠去,舌尖,心头,连番滚过。
“霍梵音,他是什么意思?”
问谁呢?问自己。
可她,也不知道答案。
头,埋着,腰,扭着,脸,笑着。
疯孩子一般。
不久之后,当她开口叫霍梵音‘姐夫’,她怒气冲冲,“什么‘就为你一个人’,骗子。”
那时,霍梵音跅弛不羁,“把这声‘姐夫’给老子咽了。”
一夜,周周没怎么睡好。
大早,底下闹哄哄。
她掀被子起床,于嫂迎面而来,把她往房里塞,“别下去,小夫人。”
周周一脸倦容,“底下怎么了?”
于嫂眉头深拧,“小少爷和老爷正闹着呢,底下东西都摔光了。”
周周莫名不安,“宠炎?他不是在瑞典嘛?怎么回来了?”
于嫂眼神古怪,“我哪知道,好像因为您吵起来了,小少爷说老爷不要脸。”
猜到些什么,周周神情肃然,“我先去看看。”
“哎,夫人……”于嫂急了,拉着她。
周周一把甩开,迅速往下跑。
底下一片狼藉,骁合,孙如云一边看着,骁宠炎站在狼藉中,手上捉着个打火机。
他目视骁权,“看我干什么?您不觉得害臊?您这叫什么?龌龊,下流,还让她去瑞典留学?呵呵。”
骁权凛眉,不言不语。
骁宠炎戾气深深,“怎么不说话?不解释?也对,这是您的一贯作风。”
周周虚虚盯着,任思绪零零碎碎,飘哪儿是哪儿。
‘啪’——
破碎瓷器突地被骁宠炎重新执起,又狠狠踩碎,“替她办生日宴,公布你娶她?你安得什么心,什么心啊?”
骁权极轻蹙一下眉,“我的决策无需你查问,倒是你,怎么回来了?”
骁宠炎闻言沉凝,稍有迟疑。
数秒后,酸溜溜道,“你知道我爱周周,你凭什么?凭什么这样对我?我回来给她过生日,飞机晚点了,不行?”
骁权斜斜睨他一眼,“不好意思,骁宠炎,她现在是你的后妈,请你放尊重一点。”
‘咔’!
几人身后传来啃噬苹果的声音,接着,苹果的咀嚼声。
周周回头,方敌川!
他才起床,头发乱糟糟,却丝毫不影响帅气,“骁宠炎,你火气怎么这么大?”
骁宠炎表情淡淡,“你是谁?”
方敌川眯一下眼,捋开额前挡着的头发,“报废你爸和你后妈结婚证的男人,他俩婚姻无效,你急什么?”
说罢,又啃了口苹果,“这蜡,有点重啊。”
骁权昨天被他气到,夜里亲自确认一番婚姻是否有效。
现,听他这样说,心头笼一股怪异情绪。
憋着火,笑吟吟开口,“有没有效,不是你一两句就能否认的。”
方敌川稍一怔,不像方才那般漫不经心,语气笃定,“我方敌川做事,一是一,二是二,不打诳语。”
骁权脸上清冷之色灼然,“方敌川,你不要信口开河,今天,我把话撂这,骁家不欢迎你,你可以走了。”
他话说到这份上,骁权确实气到了。
一来,方敌川处处不给他面子。
二来,处处损他利益。
他怎么留?
况且,他现在自认把周周‘弄到手’,自是松懈了些。
方敌川于沙发上坐下,脸隐在暗影里。
周周看不清他神色,只瞧见他线条利落的下颌线。
他语气微冷,“骁权,你现在再去查查。”
语末,外面一阵窸窸窣窣,管家不顾礼仪,半跑着闯进来,“骁总,骁总……霍,霍军长来了……”
管家乃骁家一把手,骁权‘图谋不轨’的心腹,自然心知肚明。
骁权目色微冷,面露不快。
霍梵音很快进来,黑色皮带勾勒腰身,似神般,挺拔,高贵。
最先招呼的是骁权,“霍军长,您有何贵干?”
打从两人明面上‘分道扬镳’,骁权说话便客客气气。
霍梵音‘嗯’一声,“我送她回家。”
指了指周周。
在场,谁不惊讶?
周周自己也愣,这样一出,她真不懂。
霍梵音瞧她那懵仙样儿……最后笑了,“收拾东西,走吧。”
他语气缓和,轻柔,好像,没把在场的谁,谁,谁当回事。
骁权率先站出来,“您让我夫人回哪?”
我夫人!看,主次一下分出来。
叫你霍梵音知道做事得‘先礼后兵’。
霍梵音轻笑,“骁总,您和她的婚姻无效。”
这话,说轻描淡写,不过分。
确实,霍梵音此刻没把骁权放眼里,他来这,目的明确,只为周周。
骁权本能僵直脊背,身体一动不动。
旋即对上霍梵音幽深眸光,“呵,今天真好笑,霍军长,你和方先生皆说我结的是假婚,难不成,我骁权瞎了?结婚证明确写着她名字。”
两个男人,霸气凛然的两个男人,还是小辈,全不给他脸面。
怎么不怒?
霍梵音似笑非笑,“奥?这您得找方先生问清楚。”
多坏的一男人,替骁权把苗头引向方敌川。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方敌川俨然成了‘兵’,成了‘土’。
方敌川二拇指支着下颔,另手扶着沙发边沿,“霍军长,这,方总和您说话呢!”
霍梵音嗓音低沉,“你怕什么?敢作敢当。”
一句话,塞的方敌川垭口无语。
他一向自诩‘敢作敢当’‘说一是一,说二是二’,霍梵音,这是冲他要害来。
这时,骁宠炎高视阔步靠近骁权,“你们要是来折腾我们骁家的,那么……”他拖长尾音,“滚——”
一声响亮而又彰显愤懑的嘶吼。
愤懑的骁宠炎脖颈青筋暴露。
方敌川瞥一眼骁宠炎,哂笑,“放心,我现在就走,绝不白白在这挨枪子。”
霍梵音则没理,泰然自若走至周周跟前,“上去收拾东西。”
周周转身,半僵着往上,霍梵音紧随。
房门一开,周周站一边,不动。
霍梵音叫她,“收拾啊。”
语气,和在楼下说话如出一辙。
周周重揉轻捻脸颊。
她总觉得,霍梵音性子变了。
好像,不那么冷了。
不那么硬了。
不那么远了。
“为什么让我回家?即便回家,也不用你接我。”
霍梵音曲膝,合上门,“这事,得速战速决,容不得你逗留,明天就会逮捕骁权,到时,这里乱成一锅粥,你待着?”
周周嗫嚅着嘴儿,“我又没有犯法,骁权被抓走,管我什么事?”
霍梵音淡笑摇头,显得她多无知,“骁权被抓进去,你肯定会被传唤,到时,骁权一嘴咬定你知道他的事,是同谋,你能逃?”
周周冷‘哼’一声,“上面的人又不是吃白饭的。”
又瞅着霍梵音,好像‘上面的人’独独指他。
顿了几秒,继续,“难不成给我按个‘莫须有’的罪名?”
说着,自顾推翻,“也不对,要是骁权真咬死我,我或许真没办法。”
霍梵音嫌她慢,兜里手机一掏,扔床上,打开她的衣柜,“哪些东西要带走?”
未想,话才说完,手机要命似的响了。
霍梵音纹丝未动,背对她问,“看下是谁?”
周周摸来电话,“宋阮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