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周周抿着唇,脚下每一步,像灌铅般沉重。
她拼命低头,仿佛低头才不至于被人窥见心底难受。
回到家,她坐了一夜。
一夜的心痛,一夜的酸涩。
天空泛白,她才眨了眨干涩眼眶,起身去医院。
她给周曼如带了份早餐。
周曼如瞧见她黑眼圈,慢声细语,“你和霍梵音分了?”
她的试探惹得周周红了眸,“爱一个人怎么会容易松手?放心,我对你承诺的,肯定做到”
心头,酸涩袅袅。
明明,她爱霍梵音。
要是有一丝办法,她也不想离开。
现实,终究压弯了她。
不稍一会,她当着周曼如面给霍梵音打电话。
霍梵音撇下执起的筷子,“我准备等会儿去医院看你姐姐。”
“你知道我姐姐受伤了?”
“知道。”
“你别过来了……我……”周周故作欲言又止,“你还得上班。”
霍梵音嗓音醇低,“不碍事,几里路。”
挂断电话,周周单手抚紧心脏,连声喘气。
有时候,比起恨和痛,爱,更伤人。
几秒后,她打电话给方敌川。
方敌川简略回应,“我在楼下,马上上来。”
没几分钟,方敌川出现在病房。
他把周周带出来,“起了多大争执,你姐姐把腿摔骨折?”
周周心不在焉,“别问了,好嘛?配合我就行。”
方敌川唇角挂着揶揄,“这么说,你没怀孕?”
周周一掠而过,“没有,弄错了。”
而后,两人走至窗边,以便在楼上观望底下形势。
当霍梵音的车缓缓驶入,周周紧张的发抖,“方敌川,帮帮我。”
方敌川似笑非笑,“要是和他彻底破裂,考虑考虑我,我不介意你以前属于谁,往后,属于我,就行。”
他伸出手,握紧周周。
两人走至走廊尽头,离电梯不近不远,一个偏转,便能瞧见。
周周一直拿余光凝视电梯,当看见两抹修长身影从内走出,她倏地踮脚,双手大拇指合一块,抵住方敌川薄唇,借着角度,狠狠吻上去。
方敌川眸色瞬间深一分,大手朝下,搂住周周腰肢,一个侧转,把周周抵向阳台,缠绵悱恻。
霍梵音动作当即滞住,站在原地,瞅着两人,一直到两人分开。
周周转眸瞬间,双瞳掺着‘惊吓’,“梵……梵……梵音……”
霍梵音满身煞气,面色冷寒。
旁边,左禾舅惊的目瞪口呆。
下几秒,周周小跑至霍梵音跟前,“梵……梵音……”
霍梵音眉峰凛起,满面愠怒,“能解释?”
周周装一副被‘抓奸’的无措,“我……”
她楚楚可怜,俨然解释不出个所以然,双肩亦瑟瑟发抖。
“对不起,我刚才……刚才,没控制住。”
霍梵音眸子一眯,松掉拳头,冷冷道,“孩子才没了,没控制住?所以吻了方敌川?”
这时,方敌川过来,一副玩世不恭表情,“霍军长,男欢女爱,本就正常,这个世界,太多抗拒不了的因素。”
视线交汇,霍梵音目光摄在周周脸上,“抗拒不了?包括一脚踏两只船?”
周周不动弹,也不回应。
霍梵音点点头,“怎么,给不了解释?”
周周头一偏,避开他视线,口吻淡漠,“孩子没了已成既定,如你所见,我没能抗拒方敌川诱惑,抱歉,和你在一起太累,我和方敌川走近有一段时间,一直没告诉你,你要是骂我,怪我,都行,但我对他确实有好感。”
周周知道,于霍梵音,什么方法都不管用,除非她生命里出现另一个男人。
然,后来的事实告诉她,她错的离谱,霍梵音唯一能罢休的原因是她幸福。
现下,霍梵音握住她小臂,嗓音冷岑,“你爱方敌川?”
周周捂着唇,垂着眸,“我描述不清这种感觉,它是一股特别强烈的欲望,我对他的这种感觉从兰州持续到北京,我并非有意隐瞒,而是找不到机会说。”
霍梵音目蕴寒意,“所以,在‘东义堂’,他吻你,你没抗拒,出自这股‘强烈的欲望’?”
周周多聪明,她心知以什么角度,什么方式表达尽显真实。
正是她这种犹犹豫豫,举棋不定的姿态,才会慢慢渗入霍梵音思绪。
她再次不应。
这是很考验耐心和思考的。
因为,潜意识,人们总觉得沉默便是承认。
见状,霍梵音冷冷嗤笑,“我今天没撞见,你打算继续瞒着?”
周周直戳他心窝子,“我一直在徘徊,我发现方敌川比你更重要,可我……我一直不知道怎么和你说,我……”
她把霍梵音最软的地方捅一个窟窿,疼痛,不断灌入,霍梵音几乎无法思考。
周周继续,“这个世界上,那么多女人,你可以找到一份属于自己的真挚又完整的爱情,不用妄自菲薄在别人的爱情里摇尾乞怜。”
说话间隙,她目光笔直迎视霍梵音,清晰瞧见霍梵音瞳仁随她话语一寸寸收缩,眸色晕染加深,眉宇跳动一团黑气,随时都要爆炸。
下一瞬,霍梵音猛地握紧她小臂,力道一分分加重,仿佛下一秒就会捏碎她。
周周下意识去捋霍梵音。
没捋开。
霍梵音字眼咬着后槽牙,“摇尾乞怜?真挚又完整?你选方敌川?你爱他?你对赵佳圻说的那些都是假的?”
周周唇,开始落泪。
霍梵音目光自上往下睨她,讥诮,“怎么?确实如此?”
她把一个软弱,水性杨花的女人诠释的太好,如梦似幻,怎么不令人信服?
周周蜷紧手指,“我和赵佳圻说的那些都是真的,我对你确实有那种感觉,但你和我没联系的那几个月,都是方敌川在我身边。”
霍梵音面无表情,回以沉默和冷漠。
抬眸觑他一眼,周周克制不住泪水滑落,“你怎么怪我都没关系,对不起,对不起……霍梵音……”
霍梵眸色暗沉俯视,“周周,我该跟你说你再见吗?”
周周心头一个咯噔,哭出声,“对不起,我确实对方敌川动心了,对不起……我更爱他……”
霍梵音唇角抿出坚冷。
他不知该回什么,他心心捧在手心的女人爱上了别的男人,仅仅几个月。
几个月!
他一遍遍扪心自问,就几个月?
这样的女人值得他付出?
她的泪,是鳄鱼的眼泪吗?假惺惺?
终究,他只字未言,高大身躯慢慢背对着周周。
周周小声念叨,“对不起!”
霍梵音顿了半秒,头也不回往电梯走。
余留左禾舅警告道,“周周,我希望你不是真心伤他。”
当两人进入电梯,周周捂着脸,把哭泣纳入双手中。
方敌川揽着周周,轻拍她背部。
他巴不得霍梵音和周周分开。
即便这想法有些自私,即便他知道周周深爱霍梵音。
从楼上下去,霍梵音钻入车内,白衬衫风纪扣被他解开。
左禾舅迅速坐至副驾驶,“梵音?”
霍梵音倏而拔下车钥匙,打直的脊背往后靠,“妈的……”
他狠一脚踢向下方。
满心的怒火挤压的他胸腔沸腾,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被周周‘耍的团团转’,也想不到她会‘移情别恋’。
气急败坏几分,霍梵音双目闭阖。
左禾舅点一根烟,兀自淡抽,“你他妈对她的爱太深,抽不掉,她完全吃死你,这一番话下来,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霍梵音嗓音依旧冷岑,“禾舅,我想弄死她,死了一了百了。”
左禾舅瞍他一眼,绷直的唇线微缓,“你舍得?她爱方敌川,你奈她何?她不成熟,这种事正常,你只有痛的份。”
“爱方敌川?”霍梵音嘲弄着,“不好意思,我没办法忍受这事,怎么这样巧,她姐姐受伤,我们一出电梯,她在吻方敌川?”
“找理由?”左禾舅嗓音清冽,“你被甩了,霍梵音。”
他一向‘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能添几把火是几把火。
霍梵音蹙眉,“给老子闭嘴。”
左禾舅无所谓,“你第一次栽女人身上,小佛。”
霍梵音一脚油门,差点让左禾舅一斜,好在他迅速把控平衡,烟,依旧那么叼着,火,依旧那么明着。
公子哥,依旧公子哥。
一连几天,周周,方敌川走的愈发近,好似达到‘如胶似漆’的地步。
舅舅知晓这件事,星期六晚上,过来劝,“梵音,爱情不能强求。”
霍梵音意兴阑珊,“别给老子废话。”
左禾舅躺椅子上,双腿笔直搭着盆栽,“聂钊厌,他现在愤怒难消,你啊,最好别说话。”
舅舅阖了阖眼皮,“这是事实,不接受也得不接受,想想,当初霍梵音发信息给周周,说准备向软芝求婚,又和别人玩SM……再看如今这番光景,简直风水轮流转啊。”
两人,皆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女人嘛,就那回事。
你一言,我一语,好不快活。
霍梵音车钥匙一扯,径直迈开步伐,扬长离去。
左禾舅顺势瞥一眼,不咸不淡继续打盹。
“舅舅,这深夜的,不会出事吧?”
舅舅霎时一抖,“不清楚。”
霍梵音出去后,迅速发动车子,开往医院,下了车,径直去往周曼如病房。
房门一开,周曼如磕磕绊绊,“梵……梵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