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好,上车之前就晕过去,你晓不晓得,老子为了把你弄上车,把小指都弄骨折啰!”
有这么严重?我看了看他包扎的地方,嗯,似乎不假……
“许岚,我是看着你从九十斤一路飙升到现在的体重,我有说过你胖吗?没有!可我现在就得说!你真的该减肥了!否则哪天你要再在哪儿晕过去,还真没人能扛得起你!”徐成阳一字一顿,表情严肃得就跟宣布我得了绝症似的。
“你,你刚才不是还,还担心我想不开吗?”我屏住呼吸,弱弱地问。
因为疼,所以就省了后面半句:“现在忍心来怼我?”
不过徐成阳应该能懂。
“哼,那是回家之前!”他没好气地瞪着我,“你这么能吃,‘寻短见’这三个字压根儿就和你挨不上边!”
我:“……”
这时,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徐成阳帮我拿起来看了一眼:“你妈!”
我倒吸口凉气,突然发现,居然腾不出手来接电话。
左手包着纱布,右手打着点滴,真是有够悲催的。
徐成阳还是够意思,帮我接了免提。
“在几楼?哪间病房啊?”
听到母上的声儿,心底瞬间变软,眼泪又冒了出来。
徐成阳无比鄙视地看着我,可还是用嘴型告诉了我房间号。
我忍住痛,赶紧复述了一遍,母上什么都没再问,立马挂了电话。
“你妈她上来了吗?”徐成阳把手机放到一旁。
“嗯!”我应了声,目光移向手机。
“你想知道我是怎么通知到你妈的?”
“嗯。”
我和他的默契果然达到了一定境界。
之前就说过,我俩有过约定,绝对不让双方家长知道彼此的存在,他当然也不可能晓得母上的联系方式。
“有一种东西,叫充电宝,有一种手机解锁方式,叫本人指纹,有一种傻逼,从来不退微信……然后我就拍了张你躺病床的照片发给备注成母上的微信,就只把医院地址告诉她,等她到了医院门口自然还会问你几楼几号,等她上楼的时候我就可以撤了……说完了!”
我:“……”
“行了,你妈应该已经上来了!我就先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他一边说,一边拿起搁枕头边上的外套,很小心地避开伤指,给自己穿上,走没两步,又停下来,转头看着我,一脸凶狠,“你他妈要再跟那狗杂种有联系,老子就跟你绝交!”
说完,他便昂首离开,那背影,很像电影里演的杀手完成任务之后的潇洒退场。
他不是第一次跟我说绝交的话,可每次也就一副开玩笑的样子,唯独刚才,他认真了。
我知道,徐成阳是为了我好,我也没傻到那种地步,可是,毕竟爱过,短时间内真的没办法调整好自己的心情,我也不晓得,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正胡思乱想着,母上突然冲了进来,身上还穿着……睡衣,还罩了件薄衫。
这是有多匆忙呢?连衣服也来不及换。
喉咙有些发痒,鼻头一酸,刚想叫她,可还没张口,母上抡起胳膊就是一巴掌。
这一掌扇在我额头上,“啪”一声,极为响亮。
“妈,你干嘛!”感动瞬间化为乌有,我赶紧用缠纱布的手护住头,惊叫出声。
可随之而来的,是腹部强烈的痉挛,疼得我差点儿没背过气。
“我干嘛?你看看你,吃东西都吃到医院里来了!以前也没见你这么贪吃啊?这么大个人,也不懂节制……哎,真是气死我了,你说你妈也没得罪过哪路神仙,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窝囊废!”
母上就跟高音喇叭似的,震得我耳膜发麻,还好病房里就我一个病人,否则估计连我都会一块儿被轰出去。
我就默默地听着,反正她现在战斗力也不强,骂一会儿消消气也就算了。
果然,在一连串的freestyle之后,母上一口气没接上来,连连咳嗽了几声,终于偃旗息鼓。
“什么时候来的?”喘了几口气,她皱起眉。
“就,就中午那会儿吧?”我忍住腹痛,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吃中午饭没?”
“没,没……”
母上深深地叹口气,看我的表情活像在观摩一个智障。
“我先去医生那儿问问,看有什么要注意的!”留下这句话,她转头就往外走。
我暗松口气,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干脆慢慢坐起来,把手机放到膝盖上。
点开和母上的微信对话,首先进入视线的,是一张我躺在这里的照片。
徐成阳那白痴,故意整我,选择的角度一言难尽,活生生把我拍成放纵过度还一脸满足的痴呆,偏偏下面还留了句“妈,我吃多了,得了急性肠炎,手也弄伤了,在医院里”。
怪不得母上一来就打我,这根本就是一副欠扁的语气啊!
好吧,这笔账我是记下了,回头和他救我这笔一起算……
突然陷入安静,我竟然有些不适应,看着手上雪白的纱布,情绪再次低落。
还没等我酝酿好情绪伤感,小腹一股爆破般的气流横冲直撞,我感觉到它已临到出口,吓得我失声尖叫:“妈!妈……”
只可惜,等母上赶回来的时候,已晚矣。
我做梦也没想到,我,一个年满三十的成年女性,拉肚子会拉到裤子里,还喷得床上到处都是,关键病房里还没厕所,母上回来也没辙,只能用便盆接住我剩余的排泄物。
因为慌乱,母上也没接好,等这一拨下来,满手都是黄澄澄的稀屎。
我羞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丢脸丢到这个份儿上,突然觉得做人好难,一时控制不住情绪,又落起泪来。
“岚儿,医生说了,急性肠炎,本来就会拉肚子,也没什么可丢人的啊!”母上一边安慰我,一边用弄脏的床单擦了擦手。
我已经很久没听过她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跟我说话了,可偏偏又是这种时候,心里难过得一塌糊涂,哭得也更欢了。
母上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她先把门锁好,把我裤子全扒下来,用纸巾一点一点把我屁股上的屎擦干净,然后一边扶着我起来,一边举着吊瓶挪到隔壁床位。
她看了看雪白的床单,突然皱起眉头,脱下身上的外套,铺在床上。
“来,你先躺下!”母上把吊瓶挂好,又拍了拍枕头,用眼神示意我睡下来。
我看着床上那件玫瑰红的上衣,有些犹豫。
这衣服是她上个星期刚买的,才穿了几天,当时她还喜滋滋地说,她们五六个人一起跟老板讲的价,足足磨了两个多钟头,砍了一半,节约三百多,其实那会儿我很想告诉她,这是淘宝今年的爆款,网上也就一百来块,可看她那么喜欢,就忍住没说。
现在她要把这件刚买又那么喜欢的新衣给我垫屁股,要是待会儿赶上第二拨屎,我真的……
“愣着干嘛?赶紧的!”她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一巴掌拍在我屁股墩上。
我赶紧照做,慢慢挪到床上躺好。
好吧,我才发现,我居然是吃硬不吃软的那种人。
母上用衣服把我整个下身包裹起来,这才用被子把我盖住。
“便盆给你放这儿了啊,想拉就往屁股底下塞!别把输液的那只手碰着了……别心疼我那件衣服,不就三百来块吗?等你好了再给妈买一件就是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思维一片浑沌,唯有眼泪,就跟上了发条似的,继续默默地流。
母上也没管我,在病房里找了一圈,找着个塑料盆,当她捡起盆子的时候,就跟捡了个宝贝一样,居然还笑了。
“我去接点儿水过来,你好好在床上待着!”说完,她就往外走,刚拉开门,似乎又想起什么,又转过头来,“对了,我去找个护士过来,先把你看着!”
我浑身一个激灵,立马大叫:“妈……”
可惜,没等我“不要”两个字说出口,门已经被关上。
完了……
就我现在这样,也不敢作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房门被推开,进来一个年纪很轻的小护士。
本来人脸上是带着笑的,就进门看了一眼,表情一下就僵了。
我脸上烫得跟发高烧似的,都不敢和她对视。
是正常人应该都受不了吧,毕竟那么大一滩污物摆在眼皮子底下,味道也不好闻。
没想到小护士很淡定地走了进来,一屁股坐上到我隔壁的床上。
“难受的话就叫我!”说完这话,她就低头玩起手机。
别说回应了,我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惊动了面前的这尊“女菩萨”。
回头看一眼那一堆“黄”,简直欲哭无泪,这怎么收拾得下来啊……
正想着,小腹又憋起股气来,我吓了一跳,赶紧用手去摸便盆,无奈缠着纱布,又是左手,结果便盆没拿稳,“哐当”一声掉地上。
“又想拉了?”小护士眼皮一抬,慢条斯理地问道。
我默默地点头。
“下来吧,蹲地上拉,免得又蹭到床上!”说完,她便弯腰把便盆摆到吊瓶那一边,然后扶我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