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看着谢橘年的样子,只以为她是害羞了,拉着她的手道:“我也知道你心里委屈了,可事情已经成了这个样子,说什么都无用了……你放心,若是机会合适,我会进宫找皇后娘娘说上一说,请皇后娘娘将你封为平妻的。”
“虽说这平妻是商户人家才有的规矩,可放眼京城内外,还从来没有说哪个伯府人家的姑娘给人做妾的,我相信,皇后娘娘那边是会答应的!”
她和季皇后还是有几分交情的。
谢橘年又说好,这八字还没一撇了,她犯不着因为这种事惹得老祖宗不开心,倒是她看着老祖宗今天好像是真的不大高兴的样子,只问:“老祖宗今天是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老祖宗冲着她摆摆手,“罢了罢了,不说也罢!”
还是算在老祖宗身边的黄妈妈抢声道:“老祖宗还能因为什么事而不高兴?除了老夫人能惹老祖宗不高兴还能有谁?”
谢橘年只道:“老夫人……这又是做了什么?”
老祖宗长长叹了一口气,“前老夫人管家我也没说什么,毕竟她是咱们长宁侯府中的老夫人,原先她账也的确是也管得不错,可如今那些账目却被她管得乱七八糟,更是无无缘无故没了五千两银子,一问她这五千两银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她自自个儿都说不上来。”
“那五千两银子也不算是大数目,过了也就过了,我也不是那种揪着媳妇不放的恶婆婆,如今她那五千两银子的空缺还没补上,一回来又要找我要管家的权力,口口声声说这侯府中没有一个让姨娘管家的道理!”
“这还真是有意思了,连个姨连管家都比她管得好,她也好意思在我跟前吹鼻子瞪眼的?这柳姨娘是丫鬟出身,并没有跟着任何人学过该如何管家,可凡事都讲究用心二字,我看柳姨娘这段时间的家比她管的好多了。”
“别的不说,她什么东西都喜欢花团锦簇,这侯府中什么东西名贵就要种什么东西,柳姨娘一管家,就将花圃中名贵的花儿都换了下来,直说这些花儿太娇贵了,每年得请十多个人侍弄,还不如种上芍药和牡丹这些寻常的花,不仅好看,等着花期过了还能当药引子卖钱了。”
“从头到尾办下来,总共才花了三百两银子,若是搁在她那儿,只怕没有一千两银子办不下来……咱们侯府中虽不缺这点钱,可那些花瓣留着也是留着,还不如交给一些丫鬟婆子们处置,任由着他们多赚几个钱,这样大家伙都高兴了!光是这一件事,我就能看得出柳姨娘的用心来,别的事儿,还多着了!”
她现在也算是看出门道来,这明白账目上老夫人是贪了五千两银子,更别说这暗地里的账目了。
别的不说,就说说这燕窝,老夫人和柳姨娘买的都是相同品相的燕窝,老夫人买的燕窝是五两银子一两,柳姨娘却是买的三两银子一两,这其中的差价银子去哪儿了?这侯府上下,每年要吃几十斤燕窝,更别说还有别的东西了……
谢橘年也听出门道来了,只是这婆婆和媳妇之间的事,她还是少插手的好,“老祖宗别生气,可别生气,要是气坏了自己的身子那就不好了,不过……老夫人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老夫人只有侯爷这么一个儿子,她的东西都是给侯爷的啊!”
更何况她也是听说过老夫人生出名门,当初出嫁也是十里红妆!
老祖宗冷笑一声,“我如何知道她的心思,罢了罢了,别说这种事了,这事儿一提起来我就觉得头疼!”
老祖宗都说这件事不要再提,谢橘年也没有再说什么了,只劝了老祖宗几句话也就回到芙蓉园了。
她刚回到芙蓉园,这合欢就凑了上来,“姑娘,奴婢已经将秋娘带到她房间去了,奴婢觉得这个秋娘看着像是个老实的,只是不知道她的心眼多不多,万一她又和夫人参合到了一起,到时候姑娘后悔就来不及了……”
谢橘年笑着:“既然是侯爷送过来的人,若是侯没有十足的把握,应该是不会将人送到我这边来的,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段时间你们还多事多盯着她一些,看看她有没有什么异动!”
说着,她更是想了想道:“合欢,待会儿吃过午饭太阳不错,正好你带着秋娘去府中转一转,也别忘了告诉别人,她是侯爷送到我身边照顾我的,相信这个消息不出半个时辰就能传到夫人耳朵里去了。”
既然秋良的身份瞒不住,索性还不如大大方方告知众人,反正这担惊受怕的人是宋云瑶而不是她。
合欢应了一声也就下去了。
谢橘年向来散漫惯了,如今在这修葺之后的芙蓉园中逛了两圈,只觉得很满意,收拾收拾了东西,早早用过了午饭就去睡午觉了。
合欢依言带着秋娘出门散步了。
这秋娘出门一趟,却是将宋云瑶吓到了,宋云瑶从宁寿堂回来之后,这脸色一直不大好看,特别是她听说了秋娘的身份之后,脸更是吓得惨白,半晌才道:“真的,真的是她?”
邹姨娘不明故里,只添油加醋道:“夫人,有些话奴婢憋在心里有一会儿了,这个时候不说也得说了,早上的时候奴婢就觉得老祖宗做的太过了一些,当初奴婢和柳姨娘刚进府的时候,老祖宗不过是一人赏了一支金钗,可到了谢橘年这就变成了一副红宝石头面。”
“不是奴婢心大,是在替夫人觉得委屈了,要是奴婢没有记错的话,当年夫人进门的时候,老祖宗赏的也是一副蓝宝石头面,老祖宗分明就是告诉众人,在她老人家心中,这谢橘年和您是一样的身份了。”
“还有老祖宗那话,字字句句都是维护着谢橘年的意思,您忍得下这口气,奴婢可忍不下!”
说着,她更是厉声道:“也不知道谢橘年到底使出什么样的下贱法子,侯爷如今都对她青睐有加了,还专程派了一个镖头的女儿去给她当丫鬟?侯爷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怕我们害她不成?”
就算是他们真有这个打算,如今还没有制定出计划来了,所以她还是觉得冤枉得很。
宋云瑶惨白着一张脸,只道:“侯爷这样做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我……邹姨娘,你说,好端端的侯爷为什么要派一个会功夫的丫鬟到橘年身边,这是巧合还是……”
邹姨娘觉得自己行的端坐得正,所以没什么可担心的,“侯爷就算是怕有人害谢橘年,那也是担心而已,到时候咱们只要小心些,定定不会让人察觉的。”
说着,她更是冷声一笑,“更何况那个叫什么娘的丫鬟,就算是功夫再好,难不成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守在谢橘年身边?奴婢倒是要看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能够护得了谢橘年了……”
接下来她说了些什么,宋云瑶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脑袋里翻来覆去的都想着一件事——侯爷是怎么找到杜秋娘的?是不是是意外?杜秋娘有没有将她做下的事情告诉侯爷?有没有将自己供出来……自己要去找侯爷认错吗?要是真的说了,那杜秋娘在侯爷跟前没有供出自己来,那岂不是败露了……
不,不能去,如今敌未动,她先动了,先找到侯爷说这件事儿了,侯爷定会对她失望的……
宋云瑶心里乱糟糟的一团,好不容易等着送走了邹姨娘,恨不得连饭都没吃,只要知画偷偷去见杜秋娘一面。
殊不知这杜秋娘的一举一动,现如今已经在谢橘年的掌控之中,不过杜秋娘也是个守本分的,先是问过谢橘年的意思,之后这才偷偷去了花园里的一颗大石头旁。
知画已经在那里等了许久了,一看到她更是压低声音道:“你说你怎么到长宁侯府来了?这是你来的地方?要是你的身份被人知道了,不仅是你,就连夫人也要跟着一并遭殃……”
说着,她更是一把拽住杜秋娘的袖子,声音更是压低了几分,“更何况当日咱们谈好的银子,我已经差人全数送到你家去了,你是不是还想要银子?若是想要银子,夫人说了再送一百两银子过去给你娘治病,只是这个地方你却是呆不得了……还有夫人安排你做下的事,侯也知道了吗?”
她的语气很是急促,好像生怕有人看到她和杜秋娘在一起似的!
杜秋娘早就得沈易北叮嘱,装作沈易北毫不知情的样子,只道:“你放心,该说的不该说的,我一个字都没有说,我是知道分寸的,当日收下了夫人的银子,就会倾心尽力替夫人办事。”
“还有,我娘的病如今已经好了,多谢夫人挂心……我来这儿是侯爷恰好见着我功夫不错,要不然我也没这个机会了……”
听了这话,知画才忍不住长吁了一口气,她就知道这杜秋娘不是个没分寸的,这也是她当初选中杜秋娘的原因,更何况,她可是知道杜秋娘住在哪儿,要是杜秋娘敢有什么动作,那就别怪她们不客气了。
可接下来杜秋娘的话却是让她吓了一大跳,“我答应过侯爷,要在长宁侯府中照顾谢姨娘的,这是侯爷吩咐我的话,我已经答应了,当日我答应夫人的话已经做到了,如今答应了侯爷的话也要做到才行!”
知画一下子气急了,道:“我不知道侯爷生了什么心思,竟然将你给找到长宁侯府来了,你那几分拳脚功夫,也就能糊弄糊弄侯爷,你这样的人哪儿找不到?莫要太将自己当回事儿了?”
“我可明明白白告诉你,这侯府内院之中当家作主的是夫人,若是夫人不想要你在这儿,你觉得你能呆几日?若你是个聪明识趣的,趁早收拾包袱走,夫人看在之前你替她做事的份上,还能打发你几两银子,要不然也就别怪夫人不客气了……”
杜秋娘看着眼前的知画只觉得很陌生。之前知画对她可谓是毕恭毕敬的,从上门求她,到后来交代她该如何行事,连半点不敬都没有……可如今事情办完了就露出这幅嘴脸!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人心隔肚皮,你永远不知道眼前这人是个什么德行!
杜秋娘一张脸绷的紧紧的,“夫人会怎么对付我,那就不劳你操心了,只是我要奉劝夫人一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夫人交代我做的事……夫人还是趁早告诉侯玉的好,要不然依照侯爷的脾气,知道了这件事后怕夫人那边不好交代了……”
她到底是收了宋云瑶银子的,还是希望宋云瑶能够迷途知返!
知画皱着眉头将她的话打断了,“你操心自己就好了,关心夫人做什么?你只要记住一句话就好,这件事绝对绝对不能告诉侯爷,要不然我们第一个放不放过你!”
杜秋娘只说,这件事侯爷都已经知道了,她说不说还有什么关系?
知画又忍不住重复了方才的话一遍,这才匆匆走了。
杜秋娘回到芙蓉园之后,将知画所说的话一字不落的告诉了谢橘年,谢橘年听到这话忍不住笑出声来了,“还真是其主必有其仆啊,这宋云瑶是个笨的,没想到知画更蠢!”
“不过你放心,她们说要对付你,可我这边会护着你的,我虽只是长宁侯府的一个姨娘,可有人想要对我身边的人动手,也得看看我答应不答应!”
“对!”玳瑁梗着着脖子道:“兔子急了还咬人了,更何况我们家姑娘才不是兔子了!”
谢橘年笑了起来,杜秋娘见她笑了,也跟着笑了起来,其实她被沈易北抓到的那个夜就对谢橘年有几分好印象,如今见着这小姑娘五官明艳,也就更生出几分印象了,“侯爷说了要我平日里寸步不离跟着姨娘了,姨娘到哪儿都得带着我原先我也就是猪油蒙了心,因为知画的几句话,以为夫人是的好的,还以为姨娘在府中为非作歹,所以这才生出要帮了夫人的心,要不然,我断然是不会做那样的事。”
像他们这种江湖儿女,讲究的就是一个“路见不平、侠肝义胆”,只是如今她想起自己做的事儿,都觉得臊得慌,“如今见了姨娘,只觉得姨娘面善得很,定是个好人!”
好人?
谢橘年来到这个世界,好像没谁说她是好人了,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说我是好人?你怕是不知道我之前做下的那些事,要是知道了,怕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了。”
“就算是我知道了姨娘之前做下的事,还是会说出这样的话!”杜秋娘甚至能感受到一旁丫鬟们的不屑,她知道那些人在想些什么,无非是觉得她这是在讨好谢橘年,可她面上的神色不变,“原先阿爹在世的时候时常教导我,这人一辈子谁都有做错事儿的时候,可最重要的却是眉宇间的一派正气,侯爷和姨娘脸上就有这样的正气!”
“我有正气,嗯,算你有眼光,只是侯爷也有?可见你啊,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谢橘年摇摇头,惋惜道:“侯爷这个人,算了,等你在府中的时间长了,也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毕竟背着人说他坏话不大好,像她啊,一般有什么坏话都当着别人说了。
杜秋娘笑了笑,她没有签卖身契,对外说的是受沈易北嘱托进长宁侯府来保护谢橘年的,所以这芙蓉园上下的丫鬟婆子也没谁将她当成了一般的丫鬟,只将她当成了客人似的。
吃饱喝足睡好的谢橘年只觉得神清气爽,想着现在已经是深秋了,虽说这芙蓉园中的桂花都落得差不多了,可到底还有点,只要小丫鬟去采那仅剩下来的桂花打算去熬桂花蜜。
谢橘年正站在院子里指挥的时候,却听见有小丫鬟齐声道:“见过侯爷!”
谢橘年像是没听到似的,扬声道:“……唉唉,你左手边还有一串桂花开得不错,对,就是那儿,再往左边点……你小心点,可别摔着了,桂花没摘着没关系,人可不能出事!”
直到沈易北站到她身边轻轻咳嗽了一声,她还装作没察觉似的,“你们将桂花先收好了,到时候我给你们熬桂花蜜,比寻常的蜜糖香多了……”
沈易北冲着那些丫鬟道:“你们都下去吧,我有些话要和你们……姨娘说!”
“姨娘”这两个字,他咬的也很别扭。
等着丫鬟婆子都下去了,沈易北拨弄着丫鬟们才呈上来的桂花,“怎么,你生气了?”
这话,谢橘年怎么听怎么觉得有点暧昧,好像自己就是他府中争宠的姨娘似的,“才没有,侯爷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和夫人一样,将自己的高兴与悲伤都系在一个男人身上?在我看来,这样的女人最笨了!”
“哦?这话怎么说?”沈易北从小到大听的都是妻以夫为天之类的话,这样的话,还是第一次听说。
谢橘年看向他,正色道:“侯爷你想啊,大家都是活生生的人,要是每个女人成亲之后都只会顺从,这天底下的女人不都是一个样了吗?侯爷当初喜欢夫人的时候,肯定是有夫人过人的地方,可是如今夫人一颗心都拴在了侯爷身上,只怕侯爷也觉得夫人不如之前有吸引力了……”
沈易北并没有反驳,却是将话题给扯开了,“你见过杜秋娘吗?”
谢橘年也明白人家这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已经见过了,听合欢说她看着像个懂事的,而且原来她是镖头的女儿,想必身手比我想象中要更好些,这件事上还是要谢谢侯爷费心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这话说的沈易北有些不好意思,她见惯了嚣张跋扈无理的谢橘年,更何况现在这件事是他理亏在先,只道:“何必这么客气?就算是有杜秋娘在你身边,可你平日里行事还是小心些为好。”
谢橘年也跟着他一起拨弄了桂花来,小小的桂花看起来一点都不起眼,可还是挺香的,“侯爷的心思是好的,只是将杜秋娘送到我身边,夫人知道了那样只怕是不好对付……如此以来,这长宁侯府也该乱了。”
“这长宁侯府不是早就乱了吗?再乱一些也无妨,正好清一清门户!”沈易北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
谢橘年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倒是沈易北微微叹了口气,自顾自的说道:“小时候我是养在祖母身边的,那个时候就时常听黄妈妈说起老祖宗年轻的时候日子有多么难过,祖父宠妾灭妻,黄妈妈只说在我父亲只有三四岁的时候生病了,病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可我祖父刚过来看了一眼,这二老爷的姨娘吴姨奶奶就随便寻了个由头将祖父给叫走了,更是在二门那边卡了人,想要要了我父亲的性命,要不是老祖宗聪明,只怕我父亲压根就不能平平安安长大。”
“便是我那个时候年纪小,可还能记得当时黄妈妈说这件事的时候浑身发抖……类似于这样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更不要说我父亲和老夫人关系一向不大好,父亲身边虽没什么侍妾姨娘,和老夫人向来是相敬如宾,可说好听了那是相敬如宾,说不好听了,一年到头他们俩压根见不到几次面,更不要说同房了。”
“所以从小到大我就在想到底什么样的夫妻才能算得上和美,我更在想若我有了妻子,我一定会疼她宠她,不会叫她受半分委屈……云瑶嫁给我之后,我自诩没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
“就算是我身边有柳姨娘和邹姨娘,我怕云瑶吃醋,也很少去她们院子里,就算是去了也不过是坐一坐就走了,但她如今却是弄出这么多事情来,叫我心里如何舒服?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之前我和邹姨娘亲近就是为了气他,如今想来自己也挺混蛋的……这世上的女子大多数都是可怜人,邹姨娘又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