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奸细(2)(1 / 1)

我问:“那我们何时可以回朝?”

“等你身体好一些,要不然沿路舟车劳顿你会吃不消。而且江老头说你中的毒是尧关一带极其稀有的蟾蜍毒汁,最好是能抓到一只方能研制出解药来,为你解这余毒,否则……”

他话没说完,就听到屋外传来拍门声,也不等这边应声,朱高煦那大嗓门就响了起来:“炆哥,是不是小兰醒了啊?快开一下门,让我进去看看呢?还有还有,我们在回程路上抓了不少蟾蜍,里头肯定能有一只。”

阿平原本估计是不想理会他,但听见他说有抓到蟾蜍,立即二话不说就掀开被子下地往门边跑去,拉开门急问:“蟾蜍在哪?”

朱高煦伸长了脖子朝里头探问,口中随应:“在厅里呢,有一大麻袋。”

“……”我听了直接无语,为抓一种可能有毒素的蟾蜍,至于要抓一麻袋吗?想想那个画面,再想想蟾蜍那可怖的样子,顿时哆嗦了下。

朱高煦正探头探脑地想要钻进门来,却被阿平一把拽了手臂就走,“带我去。”他一边回头一边朝着我喊:“小兰,你是不是醒了啊?给我应一声呢。”

实在是懒得理会他,当我是小狗呢,还应一声?

还以为他们去前厅要个一会,我一人躺在床里没啥力气只得闭了眼假寐,不成想过了片刻就听见有脚步声传来了。那么沉的步子不像是阿平,难道是朱高煦去而复返了?

睁眼去瞧,从门处进来的身影高大而英挺,眉目沉幽,既不是阿平也不是朱高煦,而是朱棣。他走至床前低了眼帘来看我,眸中深意难询,不知道为什么,平时我在他的目光下定然会感无所适从想要避开,可今日却直直迎视着那目光,心绪也平静之极。

终于他打破了沉寂:“你终于醒了。”

我弯起唇角露出微笑,轻声而应:“嗯。”于是他也笑了,是那种笑意达到眼底的笑容,我从未看他如此笑过。眼波流转,墨色流蓝,他依旧俯视着我,我依旧仰视着他。

忽而,他嘴角弯起,对我说:“答应你的事,我做到了。”

心中一动,“你是说……”

他点了点头,“知你烦忧平儿在军中无威信,不受将领们爱戴,此次追击驱逐北元军多以南军为主力,我燕军在侧辅佐。而今他的亲属李景隆已在三军跟前树威,全军上下再无人敢再对平儿有丝毫薄言。这是我对你承诺之事,绝不食言。”

听到此除了对他满心感激外,再无其它能以言表。但还有一事我仍心有牵挂,也是根本:“你与阿平呢?”朱棣眉梢微微上扬,“你是担心我们叔侄之间起了罅隙吗?”

我不是担心,而是害怕。怕阿平在登上帝位前的任何一步行差踏错,都会导致将来的悲剧发生,而我能想到最好的法子只有是他们叔侄一直关系和睦融洽,那么将来朱棣就不会走那条路,也不至于把自己的侄子给逼至绝境。

朱棣见我不作声,可眼中却又满是忧虑,不由淡笑了下说:“兰儿,你太过杞人忧天了,我与平儿再怎么也是亲叔侄。”

“那日你们在房中谈话,可有谈及以前的事?”

朱棣微微一愣,“原来你在担心这,放心吧,早已事过境迁,我不会对前事再提了。”

可即使不提也掩盖不了阿平已然知晓的事实,我只怕这根刺在心中深处长了根,不被拨动还好,一旦被拨动便是揪心裂骨之痛。但这些话又如何能与朱棣说?

飘了一眼门外,转移话题:“为何就你一人过来?”

朱棣默了一瞬,眼眸突然变得如同夜幕降临,安静而乌沉难辨。立即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个不好的话题,可是已经来不及,听见他缓缓而道:“在外行军,每日从这边传来的消息都是你昏迷不醒,刚一进门就获知你已苏醒,遣了煦儿来引走平儿便迫不及待来看你了。”

他是故意让朱高煦把阿平引走的?可是这般做法不是太过了吗?若被阿平知晓……

念刚转过就被他洞悉了我的心思:“你无需担忧会被平儿知晓,他一心牵挂你的余毒,我们回程途中抓了数百只蟾蜍,即使有江太医在验收他也定会在旁察看的,对你的事他都是亲力亲为的。另外,你莫要以为我安排了人在监视他,只是我行军在外对你关切,留了人每日汇报关于你的消息。”

他当真是将我心思看得极透,连我没来得及转念的都先解释了。

我转开了视线,轻声说:“朱棣,你如此对我,真的让我无以为报的。”

“我有要你回报吗?”朱棣反过来询问我,并轻笑了笑说:“还记得你说过当知己吗?当时我不以为然,这时候再提出来你可否还愿意?”

微微讶异,也有些迟疑:“你确定?”

“在我的理念中,女人除了是自己的和别人的两种外,不会再有第三种。但是偏偏在你身上破了很多次例外,兰儿,我很确定自己的决定。”朱棣说完后顿了顿,“我该出去了,以后有事可让煦儿转达于我。”

他又深看了我一眼后转过身,但在走至门边时又回转过头来,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对我道:“那日看你倒在地上,我终于懂得,什么叫揪心之痛。于是发誓从今往后都不要再有,无论何时何地是何处境,只要我朱棣能力尚在就一定会护你周全,再不让你受那痛苦。”

撂下这些话他转身迈出了门,这一次没再流连回头,径直从门处消失了身影,却留我怔忡莫名在当下,久久不知该作何反应。

等缓过神来不由苦笑,朱棣哪是肯退一步接受我当初的提议,他分明是借着这个提议而向我又迈近了一步。可能他基于身份不会再对我做什么,但绝然不可能只单纯将我当作是他的侄媳妇,也不可能成为真正的知己好友,他只是将这份心思光明化也坦白化。

可是,我又能奈何?

阿平与江太医是如何挑选试验蟾蜍的经过我是不知道,只知道阿平兴匆匆地跑回来告诉我说找到了。江太医已经汲取了毒汁开始研制解药,很快我体内的余毒便可清除。

但是也不知道是遗漏了还是怎的,这日午后我睡醒过来睁开眼,视线聚焦的一瞬尖叫出声。我不清楚别人怕什么动物,但是当一睁开眼看见枕边爬了一只满身疙瘩的蟾蜍,那惊魂感是铺天盖地罩下来的。

出自本能地起身躲避开,门在同时也被从外面推开,阿平冲了进来。他看到还在床上的蟾蜍,立即伸手要来抓,我脑中惊闪过念急喊:“不要用手!”

他顿了顿,抓起桌上的布条往那蟾蜍一抽,将之抽打到了地上。外面有人闻声赶来,燕七跑在最前,口中喊着:“怎么了怎么了?”霎时屋内进来好些人,而那蟾蜍也被清理了出去,可是我惊魂未定,身体止不住的颤栗,整个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

阿平上前抱住我,一脸震怒地低喝:“除了燕七,其余人都给我出去。”

我心中一抽,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衣袖,但看他眼神坚定沉怒,似已下了决心。于是很快屋内就剩了燕七一人,他往床内探视了一眼,面露担忧而问:“没事吧?”

阿平却沉冷反问:“有没有事你不是最清楚?”

燕七一愣,没反应过来:“公子,我清楚什么?”

阿平用沉厉的目光盯着他,一字一句质问:“这间屋子能有几个人进来?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毒蟾蜍放到枕边?”燕七的脸上像是被重重打了一拳,瞬间刷白,然后惊睁着眼不敢置信的样子:“公子,你是在……怀疑我吗?”

“怀疑?”阿平冷笑了笑,眸光略转的同时我看得清楚,里头闪过沉痛,“那年我救下你时,你不过才十二岁,我总以为可以用仁爱来焐热你的心,可是没想到是在身边养一头白眼狼。当初你对皇祖父下手时我就该彻底了悟的,却总还生侥幸之念,又顾念你并没真正下暗手便不了了之,却没想这次你变本加厉,连一心已诚待你的兰都不惜下毒手。你以为杀了兰,便可造成我与王叔之间的仇恨,从而乱了这局势为你家族复仇吗?”

燕七一个踉跄,想要扶住什么却扶了个空,人跌坐在了地上。头沉埋而下,像是被抓了现行后的仓惶狼狈之态,可是当他下一瞬抬起头来时我却心头一震,那双原本漆亮的眼睛此时被惊痛填满,“公子,你从未信任过我。”

阿平松开我走下地,一直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我有信任过你,将你从西城小院费尽心思接到宫中,难道还不是对你信任?可是你回报了我什么?”

“你那是为了她!”忽而燕七怒指向我,他从地上爬起来吼:“你要我进宫是为了保护她,是,我是有对那个人做过手脚,可也只是小惩大诫,并没有真正做黑手,否则我有那么多次机会又岂会放过!”

说着他又怒瞪向我:“是你!是你挑拨我和公子之间关系的是不是?那件事也是你告诉公子的是不是?你对我早就心存戒备,这次你出事便把这脏水泼到我头上来,意图离间我跟公子的关系,你……”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出自阿平的掌,将燕七的脸打偏了,也让他终于止住了对我的喝骂。阿平走近一步逼视着他,“你当我是瞎还是傻?兰从未提过你半个字,到这时你却还要中伤她?燕七,你知不知道,我既可以救你,就也可以——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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