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其坐在沙发上,黑着脸,看着墙壁,始终不发一言。
林欢紧张地挪了挪脚,心虚地看了一眼华凌。
华凌老老实实地站在门边,大气都不敢出。
乔有南站在二人身前,微躬着身子,眼神游移,看着方其,静静等待着审判。
办公室里气压低的能够闷死人。
“所以华山将控股公司下沉到大华运输,我们为了大华建设增资所投进去的钱全都打了水漂?”方其冷笑着反问。
乔有南站着,没说一句话。
“看来所有的努力和心血都白费了!”
林欢和华凌接触到方其如刀般的眼神,都情不自禁低了头,噤若寒蝉。
乔有南深吸了一口气,嘶哑着声音说道:“这次失败,我会负责!”
“负责?你准备怎么负责?是补上顶峰投资几十亿的亏空还是去杀了华妍?有南,不是我看不起你,要说负责,你还不够资格!”
方其的话就像霜刀一刀一刀割在乔有南的脸上。
乔有南铁青着脸,一句不敢辩驳。
方其站起身,走到乔有南身前,迫近他的脸,满含杀气地看着他。
“有南,我上次就说过,我对你的耐心是有限的!”
这是第一次,当着外人的面,方其对乔有南不留情面。
乔有南看着方其凌厉的眼神,心弦抖颤,第一次有了芒刺在背的恐惧感。
“从今天起,你离开顶峰投资,华仁集团的项目不需要你再插手。”
“我是顶峰的老板!”乔有南又惊又怒,爆喝道。
方其站在书桌旁,侧着身子,狠厉的看了乔有南一眼,冷冷的笑了。
“我能捧你上位,就能拉你下马!你不要忘了,顶峰,谁说了算!”
“方小姐!这次失败也不是南哥愿意看到的!华山一手创立华仁集团,在集团深耕几十年,最后关头靠着以前的威信和人脉扭转了败局,的确是我们不能预料,这也是我们无法企及的优势。你不能——”
“那你的意思是我不该怪乔有南,而应该怪我自己无能了?”方其冷冷地打断了华凌的话,如鹰隼一般,狠厉地盯着华凌。
华凌见方其面如寒霜,倒也是有点不寒而栗。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华凌结结巴巴地辩解道。
林欢见势不妙,连忙一拉华凌,笑着调和气氛道:“方小姐,华凌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生气。我刚才看手机上媒体都有些很大的反应,我和华凌先出去盯着风向,有什么事,方小姐叫我们就行了。”
林欢说完,不管华凌愿不愿意,硬把他拉出了办公室。
房间里只剩下方其和乔有南,二人互相避过了对方的眼神。
办公室里静的可怕。
半晌,乔有南才放下了身段,软了态度,低声说道:“这次是我大意了。”
“生意场上没有意外!只有输赢。”方其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艳阳,冷冷地说道。
“这场战争还没有结束,请你相信我——”
“有南,我已经给了你三次机会!我凭什么再相信你?”
“虽然我们没有拿到华仁集团的控股权,可是我们现在仍然是大华建设的股东,大华建设还是华仁集团最重要的子公司之一,我们以大华建设为大本营,一定可以反败为胜。”
方其冷笑道:“现在是动动嘴皮子就能改变结果的吗?”
乔有南踏前一步,脸上尽是破釜沉舟的决绝。
“其儿,我们风雨同舟这么多年,你了解我,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既然我说的出,就做得到!我一定会将华仁集团交到你的手里!如果这次我还是输了,顶峰投资所有的损失我一力承担!”
“有南,不是我不信你,是你拿什么让我相信你?”
“华山油尽灯枯了!所以,今天华仁集团的局面不会再重演!”
方其眉眼一挑,似笑非笑的看着乔有南,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我和华山当面对谈的时候,发现他的右手不听使唤,一直在抖,额头上也不停地在冒汗。没和我说几句就转身走了。看来十姐说的都是真的,华山已是脑癌晚期,回天乏术了。”
这个意外之喜的确认让方其喜上眉梢。
“而且,有我在前,你进可攻退可守。如果我输了,你还可以继续狙击华家。可是这次如果你直接出面,那么就是最后的决战。一旦败,就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哪怕把我当成垫脚石,也是你最好的选择。”
乔有南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又将自己的姿态放的这么低,方其没有理由拒绝。
“好,那我就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谢谢方小姐!”
“希望你这次不要再让我失望!”
“你放心!”
“如果你不能解决江泳思,我很难对你放心!”
方其的话一刀戳中了乔有南的心窝。
“江泳思就像定时炸弹,她够聪明,也够了解你!所以只要有她在,我们处处被动!有南,我看你还是先找机会和她聊聊吧。可别再舍不得了!”
方其朱唇微启,温柔地笑着,乔有南的脸色却瞬间惨白。
他想开口求什么,见方其一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表情,也就知道多说无益。
“有南,我早就说过,感情和金钱,有的时候你只能选一样!我不希望江泳思永远都不听话,处处和我作对!如果你不能让她安分,那就只能别人出手了。到时候是什么情况,我也不能保证!”方其似笑非笑地看着乔有南,温温柔柔地劝道,“怎么做,你自己选!”
乔有南看着方其,眼神渐渐暗淡。
和江泳思的牵扯,一直都是他不愿意去面对的问题。
可是就如方其所说,感情和金钱,只能二选一。
乔有南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不发一言地出了办公室。
这是上次二人不欢而散后,第一次再见。
江泳思来到艺术文化中心的时候,看到乔有南背着手,站在一副画前静静的欣赏着。
“这幅画叫《徒劳的求爱》,是英国劳伦斯·阿尔玛-塔德玛的晚年作品,说的就是男女二人各有所思,貌不合神也离。”江泳思站在乔有南身后,无奈的笑道,“倒是挺贴切的。”
乔有南回转头,看着江泳思,眼中涌过一缕温情,却随即消散了。
“你想说什么?”
“有南,收手吧。现在收手还来得及,我们一起回上海。”
江泳思走近一步,想要拉住乔有南的手。
可是乔有南却轻轻闪开了。
“一个败将,不配凯旋。”
江泳思的脸上满是失望和忧愁,不禁哽咽道:“我从没奢望过要你凯旋,我只希望你和我回家。”
乔有南冷漠地看着江泳思,不解道:“泳思,我以前觉得你很了解我,现在发现是我想错了。”
乔有南不想和江泳思争辩,转身朝电梯走去。
“有南,你为什么就是不能收手?”江泳思追着乔有南而去。
乔有南突然暴怒,猛地转身大喝道“那你为什么不能收手?江泳思,你为什么非要去帮华山,和我对着干!”
江泳思愣在原地,激动道“我只是不想你越陷越深。”
“所以你就要联合外人亲手毁了我吗?”
“要毁了你的人是方其!她用名利诱惑你,用金钱控制你!你就像一辆失控的马车,在她的鞭策下越跑越远,越跑越疯!为了金钱和权力不择手段。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你说你痛恨那些势利的亲戚,痛恨那些让你爸爸染上赌瘾,最终让你们家破人亡的人,可是你和方其火烧半山,挤兑华仁银行,和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
“那你帮的那群人呢?华家的人,李家的人,哪一个手上是干净的?如果不是当初的心狠手辣怎么会有今天的华仁帝国!我和他们唯一的不同,是他们赢了,我输了!仅此而已!”
“你太偏激了!不是人人生而有罪,华妍她有什么罪?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罪?”
“华妍无罪,那是她命好,含着金钥匙出身,不需要苦苦奋斗,不择手段!如果她和你我一样的出身,难道会比你我更单纯?”
江泳思不可思议地看着乔有南,说道:“有南,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为了功成名就不择手段!你现在口口声声就是金钱和权利,你有看过你自己的样子吗?你知道你现在的面目有多狰狞,有多可怕!除了钱,你还有什么可相信的?”
“够了!我今天来不是和你论对错讲天理的!既然你要让我和你回上海,那么我问你一句,泳思,你是不是一定要站在华妍这边?”
“有南——”
乔有南铁青着脸,狠狠地盯着江泳思,咬着牙问道:“是还是不是?”
“有南,我帮的不是他们!是你啊!”江泳思情急之下,眼泪汹涌而出。
“你帮我,所以要毁了我?”乔有南看着江泳思,匪夷所思地大笑起来。
“我从来没有要毁了你,想毁了你的人是方其,是你自己的野心!有南,你想一想,如果你今天输了,华家会放过你吗?如果你赢了,方其又会放过你吗?你有没有想过,不论你是输还是赢,你都没有退路啊!”
江泳思苦口婆心,一片真心,奈何乔有南早已是鬼迷心窍,油盐不进。
“江泳思,我当初选择你,不是让你来指责我,来背叛我的!我要的是我能信任,能掌控,能和我有默契的人!”
江泳思的心如堕冰窖,难过道:“你说的这种人是傀儡。”
乔有南大喝道:“如果不想做棋子,就得做一个下棋的人!”
江泳思语带哽咽,不愿相信地问道:“所以我是你的那枚棋子?”
“以前或许是,现在?哼,你觉得你配吗?”
第一次,乔有南冷漠的像个怪物。
“你好自为之吧,我保得住你一次,保不住你第二次,如果有什么意外,你只能自求多福了!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乔有南冷冷地撂下一句话,转身走了。
江泳思看着乔有南的背影,失望至极,也心寒至极。
她想过和乔有南决裂100次的场景,却从未想过乔有南会威胁她。
如果这个时候权力递给他一把刀,要乔有南刺进江泳思的身体,他也会愿意的!
原本,江泳思以为乔有南只是钱迷心窍,现在看来,他是中了权力和金钱的毒,早就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