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如兰要嫁人了,骆卿是止不住地为她高兴,在骆如兰邀她来为她的嫁衣上绣个花边讨个喜庆的时候也没拒绝。
骆卿一针一线细细为骆如兰缝着,是生怕用错了针,被坐在一边儿嗑着瓜子的骆如兰笑话了好一阵。
骆卿无奈摇了摇头,趁骆如兰不注意,停了手头的针线,起身上前挠了她的痒,直听得她的讨饶声才罢休。
骆卿见得她面上挂着的笑容,心头绷紧的那根弦可算是放松下来了,真的是许久没听得她这般轻快的笑声了。
“你也不自己来绣一绣,这可是你的喜服。”
骆如兰好容易喘过气儿来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一个帕子都绣不好的人,哪里能绣好喜服?正好,你来绣,沾沾喜气,到时候能嫁得如意郎君才是好的。”
骆卿被骆如兰打趣了也不恼,故意凑到骆如兰耳边道:“像四姐姐你一般得嫁如意郎君?”
骆如兰羞红了脸,嗔怪地看了骆卿一眼,却是不再多言了。
骆卿失笑,复又拿起针线继续绣着喜服,而骆如兰则剥起了瓜子。
“其实……”骆如兰专心致志地剥着瓜子,并未瞧骆卿,“我觉着五妹妹你就是我的福星,好几回让我化险为夷,我希望你幸福,真的,我从未这般真心实意地希望一个人幸福过。”
听得这话,骆卿手上动作渐缓,心内是暖意融融的,嘴畔笑意愈发明媚,待将喜服的线给补完,她拿小剪刀剪断,这才抬头道:“那便借四姐姐的吉言了。”
“吃瓜子。”骆如兰将盛有瓜子仁的小碟子推到了骆卿面前,“我亲手剥的,可得吃完啊。”
骆卿笑着摇了摇头:“好,我这边也将最后一点线给绣好了,你穿上试试吧。”
一边儿的丫鬟听得两位姑娘的话,忙上前将骆如兰的喜服展开,为骆如兰换上了。
红衣映着骆如兰期盼又带着些羞涩的面容,真真是夺目得很。
也不待骆如兰说什么,骆卿忙夸了起来:“真是好看,新嫁娘啊,娇滴滴。”
她这番打趣自又免不得被骆如兰追着闹,没成想宋玉静身边的魏妈妈却是突然来了。
“主君、主母请五姑娘过去。”
骆如兰纳罕。
“爹爹娘亲寻五妹妹去作甚?”
魏妈妈看了眼骆卿,才道:“回四姑娘,是方才宫里来人了,说是要选秀。”
“什么?”骆卿险些站立不稳,好险被一边儿的骆如兰扶住了。
这家中适龄的就只有骆如兰和骆卿,骆如兰已然被庄严定下了,那此事必然落到她头上了。
“我不要入宫!”骆卿下意识便道。
魏妈妈面露难色:“这也不是老奴……说了算啊……”
骆如兰心思单纯,却也知晓一入宫门深似海的理儿,忙道:“五妹妹你别着急,许还有转圜之机呢,你等等我,我换了衣裳同你一起去寻爹爹娘亲。”
骆卿已然方寸大乱,一见得骆文和宋玉静,劈头盖脸地就给了一句:“我不去!”
骆文本就不喜骆卿,更是见不得她这般有主见的模样,一拍桌子道:“放肆!皇家选秀,岂容你说不去就能不去的?”
骆卿也是昏了头了,当下就顶道:“不容我放肆也放肆多回了,我说不去便不去!”
“你……”骆文气得胸口上下剧烈起伏,颤着手指着骆卿,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骆如兰拉了拉骆卿,就想劝她,可她这会子哪里听得进去?
她又道:“你不是一直怀疑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吗?那正好,你便传出消息去,说我骆卿不是你骆府的女儿,那骆家便没了适龄的女子,那谁也不用去了!”
此话一出,满堂骇然。
宋玉静也是知晓过去之事的,但具体如何却是不清楚,都被骆文给瞒下来了,霎时听见这话也久久没反应过来。
倒是骆文,直接拍案而起。
“你个不孝女,当初我就不该将你接回来!”
“是啊,你本就不想将我接回来的,你不过是因着我娘威胁你罢了!难不成你就没想过,当初其实是宋元春干的好事,我娘其实就是被冤枉的,像王姨娘一样,只不过王姨娘被她害死了,我娘被她冤得没了声名!”
骆卿没有给骆文辩驳的机会。
“你敢去庆和老家再查查嘛,找过去的婆子妈妈,问问她们,到底我娘是不是背着你跟人勾搭上了。你被宋元春蒙骗了一辈子,还得掩耳盗铃为她遮掩,当真是可笑至极!”
骆文举起手就要打骆卿,偏骆卿睁着双明亮的大眼睛直视着骆文,就是不服软。
倒是骆如兰吓着了,扑到骆卿身上将她紧紧抱住了,像是要用自己的背承了骆文一巴掌。
可那一巴掌到底是没落下来,被宋玉静给拦下了。
“主君,可使不得,此事说待不清,小五也是一时糊涂,着急了,怕进宫才如此的。”她见骆文还没有放下手的打算,转而对骆卿道,“小五,还不快快同你父亲道歉?”
骆卿没说话。
骆卿帮过骆如兰,宋玉静心头还是感激她的,见她这副模样也是分外不忍,只好又开口对骆文提醒道:“小五是要进宫的,你打她作甚?让她好生准备吧。”
“我决不进宫!”骆卿丝毫不为所动。
宋玉静叹了口气,只得同她道出了事情原委。
“可这是宣旨公公说的,说太皇太后和皇上都颇为欣赏你的医术,觉着你蕙质兰心,想要你进宫,你……懂了吧?”
骆卿满脸满眼的坚毅顷刻间化为虚有,单薄的身子往后仰了仰,被骆如兰及时扶住了。
她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骆文收回了自己的手,兀自坐到了椅子上。
宋玉静接着劝道:“我知晓你是个乖孩子,你总要为我们骆府想想啊,你是我们骆府的人,是主君的孩子,若你不愿进宫,那骆府该如何?抗旨不遵,是满门被抄的大罪啊。”
骆卿想说,那与我有何干系?
可看了看身旁的骆如兰,苦口婆心劝着自己的宋玉静,还有骆文……她不愿承认,却是不得不承认的父亲……
她原还想查明自己生母被冤真相,奢望父亲回头多看自己一眼的,如今细细想来,也全不过是场笑话。
骆文除了对宋元春母女,还有骆老太太,对了,还有家中的两个哥哥,怕是都舍得下的。
奢望到底是奢望,那都是不该有的,就算是证明了自己确确实实就是骆文的亲生女儿,那又如何?
他要脸面,永远不愿承认自己错了,更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庶女去想法子,看看能不能逃过这一劫。
心头惦念着的真相好像也不那般重要了。
骆卿不再多言,转身便走了。
她会进宫吗?她有什么法子不进宫呢?
回得自己屋子,她到底是崩溃大哭起来。
青杏和红梅见了,分外不忍,跪在地上陪着她一起哭。
她难得地同人坦露了心声:“我就想嫁给哥哥啊,想跟哥哥一辈子。结发与君知,白首不相离。为何……为何老天就要作弄我呢?”
她心头清楚明白,作弄她的不是老天,而是存于脚踏实地的人,但她无力与掌千万人生死的那位斗,就只能怪不会说话的天了。
她哭了许久,到了后来委实哭不出来了,就呆呆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青杏和红梅分外担忧她,一合计,就要往怡亲王府递消息,可这消息还没递出去呢,那边倒是递了消息来了。
青杏一得了信就快步回了祥瑞园,同骆卿说了这个好消息。
骆卿堪堪醒过神来,‘腾’地一下从床上做了起来,拿过从怡亲王府那得来的消息就看了起来。
她看完纸上所书,总算是冷静了几分,理智渐渐回笼,才觉出自己今儿真是错得离谱,竟是丝毫没沉住气。
青杏和红梅互相对视一眼,还是红梅轻唤了声:“姑娘……”
“哥哥在回程的路上得了消息,说是恐宫里选秀要将我招进去,叫我莫要恐慌,自己乱了分寸,照顾好自己,他快要回来了,一切有他。”骆卿道。
言淮信中还说,皇上做这一切是为了掣肘他,不会真的将她纳做妃子,也不会让她出事,可宫中险恶,他不会让她久待,回京后他便会进宫求皇上赐婚,他也就能名正言顺地将她接回家了。
但这些个话她没同青杏和红梅说,知道得愈少对她们愈好,毕竟这又关乎到朝中争斗了。
回家啊,多美好啊,她想。
青杏得了骆卿的吩咐点了油灯到床头来,骆卿将这封信给烧了。
有些东西再不舍也留不得,不然万一被人拿住了就是把柄。
这一切做完后,骆卿便出了屋子,就见骆如兰和骆如月尽皆在自己屋外等着。
她对她们微微一笑,道:“劳你们挂念了,我没事了,我这就去同父亲请罪。”
“我陪……”骆如兰话还未说完就被骆卿给拒了,“你还是安心回去当你的新娘子吧。”
骆如兰拗不过她,只得点头应下了,可骆如月却是没走。
正好,骆卿也有话同她说。
“六妹妹,以后……我若是进了宫,恐不好照看你,你得自己好生保重了,别让人欺负了去,我最怕的就是这个。”
“五姐姐……”
骆如月抱着骆卿又哭了起来。
骆卿安抚好骆如月后便去骆文的书房寻了骆文,骆文不愿见她,她也不强求,只是一撩裙摆跪了下来。
骆文是朝中大臣,她明面上也是骆府的女儿,关系不能闹得太僵,她得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