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柔抬头看了骆卿和舒以歌一眼,冷嗤道:“以为我稀罕跟你们住一起啊?掉身份!”
骆卿没想到换屋子不成,反倒害了舒以歌,一来就跟顾明柔杠上了。
她抿了抿唇,歉然道:“顾姑娘,只是因着我同以歌在宫外认识,这才想着换屋子,两人住一起也熟悉一些,没旁的意思,若是冒犯了顾姑娘,还望顾姑娘见谅。”
“见谅?你倒是个爱出风头的。”顾明柔掸了掸自己的衣袖,起身回了自己的床上坐好。
骆卿看了眼顾明柔给舒以歌留的床,在屋子里面些了,隔窗有些远,看起来有些晦暗,比不得顾明柔睡的那张床,可这时候万万不能再得罪她了,到时候受罪的还是舒以歌。
将舒以歌送回屋后骆卿就回了自己的屋子,自己的东西宫女们已经给放好了,她其实是想自己拿进宫的,可是宫里规矩多,拿进宫的东西都得过一趟内务府,那边过完眼之后才能拿进储秀宫来。
她走得自己床前,一眼看见了自己床头放置着的血滴泪,还是生机盎然的模样,可她心头那口气儿还不敢松,忙拿起自己的琴,将裹着琴的布给取了下来,是好一番细致查验,好在琴也没甚问题,还是她交过去的模样。
她狠狠松了口气,一只手轻轻抚过琴弦。
可巧跟她同住一屋的人来了,是刑部郎中朱大人家的姑娘朱嫣然。
朱嫣然看见了骆卿手中的琴,是眼睛一亮。
“这把琴绝非凡品啊。”
岂止是绝非凡品啊?琴身是用上好的桐木做的,琴弦瞧起来也不是外面随意能寻到的弦,且这琴身上雕的可是凤凰,是栩栩如生的,简直是精巧绝伦、巧夺天工啊。
朱嫣然擅琴,见得骆卿有这好物件就想上手摸一摸,被骆卿避开了,她的手就伸在半空,要落不落的。
未免尴尬,骆卿歉然一笑,同她解释道:“实在对不住啊朱姑娘,这琴是我一故人相赠,他很是爱惜这把琴,平素里是谁也不能碰,自他送我以后为表谢意我也是从不让人碰的。”
朱嫣然盈盈一笑,收回了自己的手,道:“无碍,是我越矩了。只是……”
骆卿将琴放好,回头问道:“只是什么?”
朱嫣然摇摇头:“我是想说,我也很是喜欢音律,特特擅这琴,有机会定要切磋切磋。”
骆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好啊,只是我并不很擅长音律,只怕是要出丑的,到时候朱姑娘莫要见怪才是。”
朱嫣然嘴角笑意不变,好似还同骆卿一见如故般,道:“可别朱姑娘朱姑娘地叫了,唤我嫣然便是了。”
礼尚往来,骆卿也道:“嫣然,那你便唤我如卿就是了。”
朱嫣然应下了,又嘴甜道:“如卿,你长得可真好看。”
骆卿愣了愣,莞尔一笑:“你也很好看啊。”
朱嫣然捂嘴笑了起来:“你就莫要诓我了,我不过是泛泛之姿。”
骆卿正欲开口,却是被她截了话头:“也晚了,该歇息了。”
骆卿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言,这美不美的,说来说去也没甚意思。
朱嫣然往自己床边走的时候禁不住回头瞧了眼骆卿放在床里侧的琴,待得躺上了床她嘴角却是勾起了抹似有若无的玩味笑意。
凤凰图案啊,这天下可不是谁都敢用绣着凤凰图案的东西。
头一日,众秀女们过得还算轻松,早早地就歇下了,只是翌日一早就有宫女来敲门了,她们不起,宫女就在外面一直敲,直将她们叫起来为止。
许多人都还是睡眼朦胧的样子,可张嬷嬷却是不管,直言道:“今儿的头一堂课,是同小主们讲讲宫中的礼仪。”
顾明柔抿了抿唇:“那张嬷嬷可否让我们先坐着再讲?”
张嬷嬷神色不变:“今儿这堂课就是要站着听的。”
顾明柔撇撇嘴,到底顾忌着这是宫里没再多言。
张嬷嬷讲的宫规实在太多了,秀女都是些没吃过苦头的,多站了会儿就有些站不住了,倒是骆卿还颇为专心地听着,张嬷嬷禁不住多瞧了她两眼。
“好了,今儿的宫规就讲到这里了。”
话罢,一众秀女是愈发萎靡了,转身就要走,骆卿看了眼张嬷嬷,忙拉住了就要走的舒以歌,两人没动。
果不其然,就听张嬷嬷悠悠开口道:“奴婢虽只是奴婢,但奴婢如今身负教习各位小主宫中规矩的重担,奴婢并未说今儿的课就完了,还望诸位小主珍重。”
顾明柔是受够了,当即便道:“你不是说今儿的宫规就讲到这里的吗?还让我们站了这许久,没瞧见今儿有太阳啊,若是将我晒黑了该如何?我们可是要参加一月后的大选的,你就是这样慢待我们的?”
张嬷嬷是宫中老人了,带了多少秀女出来,深知只要没到最后是谁也不能断言谁能笑到最后的,她在宫中这么多年,是看尽了宫中沉浮,听了这话依然不动声色。
“小主,如今小主还只是小主,还在这储秀宫中学规矩,奴婢说句大逆不道的,就是闹到皇后娘娘那里去皇后娘娘也不会怪罪奴婢什么。”
顾明柔不服气:“你知道我是谁吗?信不信我同我爹爹说!”
“小主们谁是谁奴婢都是清楚的,但在这宫中,小主们现今就只是小主。”张嬷嬷说话的腔调还是没甚起伏。
“你!”顾明柔还想发火,可想着自己临行前自家爹娘对自己的叮嘱,她到底是没再开口了,只愤愤地瞪了张嬷嬷一眼。
张嬷嬷视若无睹,只看着还乱糟糟站坐一团的秀女们。
这下马威给够了,一众在家中养尊处优惯了,但还算知晓人情世故的秀女们瞧着她的眼色,匆匆都站好了。
张嬷嬷满意了,复又开口道:“奴婢方才讲了宫规,奴婢会随意提问,答对了的小主可暂回屋歇息,等待下堂课。”
“只是在提问前奴婢不得不多说一句。”她扫过众人,只在目光掠过骆卿时多停留了会儿,才道,“宫中规矩,不可坐无端,不可行无状,小主们不论何时都要持着气度才是,无论多累,这腰板儿都要立得直直的。”
一番话罢,她便开始提问了,问了不知多少秀女,都没答出来,好容易有个人能说上一句了,是背得了前半句,背不得后半句。
“诸位小主,往后若是有哪位娘娘训话,诸位小主也要留心细听才是,都得牢牢记在心头,以免误事。”
“难不成你还敢自比娘娘了?”
顾明柔说这话的声气儿不高,但站在她身边的骆卿几人都听见了,张嬷嬷也听见了。
“小主慎言,此话若是传到皇后娘娘耳朵里去了受罚的可不只是奴婢。”
顾明柔噘噘嘴,偏头不再去看张嬷嬷。
紧接着,张嬷嬷问到舒以歌了。
眼见着舒以歌答了一半出来后半句却是一直囫囵着说不出来,骆卿便缓缓垂下头同她说了后半句,只是说得有些含糊,舒以歌没听清,她又重复了一遍,舒以歌可算是听清了,也答了出来。
就是这第二声让张嬷嬷瞟了骆卿一眼,骆卿心头一‘咯噔’,抿了抿唇睁大双眼无辜地回望着她。
张嬷嬷眼中好似闪过丝轻蔑,好似在笑她不自量力,却又好似是她自己的错觉。
这不,张嬷嬷正神色如常地同舒以歌道:“虽不是一字不落,但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小主自请去歇息吧。”
可不凑巧,方才顾明柔没答得出来,见不得人比她先去歇息,何况她方才明明听得骆卿同舒以歌在说话。
“张嬷嬷,你这就不对了吧,舒以歌答出来的是骆卿同她说的,舒以歌原本就答不出来的!凭什么她们两人在你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你还让舒以歌过了?难道你不应该罚她们吗?”
“竟有此事?”张嬷嬷朝站在骆卿身边的朱嫣然问道,“嫣然小主,您站得离如卿小主最近,您说说呢?可有听到如卿小主同以歌小主说了后半句?”
朱嫣然抬头看了看张嬷嬷,又看了眼骆卿:“我……如卿……”
她似颇为为难的模样,说了半晌也没个整句。
“你可得说清楚了。”顾明柔斜睨了朱嫣然一眼,“是与不是,这么多人在这里呢!可别昧着良心!”
骆卿见状,知道逃不过了,也不愿朱嫣然为难了,对着舒以歌歉然地点了点头便上前一步道:“张嬷嬷,我适才确实是念出来了……”
骆卿还未说完,舒以歌便补道:“如卿是不自觉地念出来的,并非刻意同我说的,我觉着她念出来的好像就是我要答的题,我也就将她念的说出来了。”
这话说得巧妙,并非刻意,那就无法追责了,何况她们本就是小主,是不好罚。
“那便加试一题。”张嬷嬷道。
顾明柔听了这话顿时不乐意了,瞪了身边的舒以歌一眼,讽道:“还说舒夫子是当世大家呢,原来那白鹭书院也不过是个虚名,这点都记不住!”
骆卿是知晓舒以歌的,面上看着柔弱,骨子里是刚强的,惯是爱憎分明,一抬眼就见舒以歌放在身前的手已紧紧握住,甚而青筋都根根可见,显是极力压制着自己心中怒意的。
这时候,张嬷嬷已经出题了。
骆卿知晓,以歌决计不会让自己丢了白鹭书院的脸。
这不,她昂着头,将自己记得的前半句给说了出来,后半句依着前半句推过去,已是答得七七八八。
顾明柔狠瞪了舒以歌一眼,可舒以歌从始至终都没有瞧她一眼,对着骆卿微微一笑,兀自进了自己的屋等着下一堂课。
待得张嬷嬷向骆卿提问的时候,骆卿没回忆多久就说出了答案,答得倒也不错,也得以回了屋子。
其实骆卿方才那般凝神细听也不过是害怕闯出祸事来,要说她全记牢了也不尽然,只是张嬷嬷问了她就按着记忆估摸着答了,也不是非要照本宣科的。
可她们两人率先答出题来了这就惹得顾明柔记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