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卿熬了许久,可算是熬到了同言淮成亲的日子。
也不知骆文是突然良心发现还是如何,言淮上门提亲送来的聘礼他竟是一点没留,全给了骆卿做嫁妆。
单单是言淮的聘礼就不知有多少,还有她被赐婚后皇上和太皇太后给的赏赐,后来她出宫后皇后又拿着她治好了她身子的名目给了许多赏赐,光这些个东西都堆了满满一屋子,骆文和宋玉静全给她做了嫁妆。
她成亲当日,光是这嫁妆就是长长一串,真真算得上是十里红妆了,当真好不风光。
“这冠好重啊。”
骆卿人本就是小小的一个,身形算不上单薄,但看着也很是瘦小,那冠又尤其地重,她只觉脑袋上像是顶了个千斤顶,禁不住拿手又扶了扶。
青杏和红梅笑着对视一眼,是正在为她正冠的青杏先开了口。
“姑娘,这可是真金白银做的,能不重吗?”
骆卿一双眼陡然睁大,看着面前的铜镜,懵懂地摸了摸镶嵌在发冠上的珍珠。
“那……那这珍珠也是真的了?”
红梅拿着桃木梳子站在一边儿,笑道:“自然是真的不能再真了,这是咱们王爷派人送来的发冠,王爷待姑娘如何大伙儿都有目共睹,那还能有假?”
红梅这话说完屋子里的一干人都笑了起来,骆卿的闺房内一时是好不欢快。
“妹妹今儿嫁人我们也是要来沾沾喜气的。”
骆卿听得来人声音,忙回头瞧去,结果忘了自己头上还盯着个东西,脑袋转得有些急了,禁不住‘哎哟’一声,竟是一个不小心扭了脖子,头上的发冠都歪到一边儿去了,幸得她自己伸手给扶住了。
“快快快,青杏、红梅,你们快帮帮我。”
青杏和红梅一人上前扶着人,一人上前将骆卿头上的发冠给扶正了。
青杏边为骆卿重新拾掇着发冠,边道:“我的小祖宗喂,今儿可是您成亲的大喜日子,可得当心着。”
骆如兰和骆如月相携着上前,二房的两个堂妹骆如梦和骆如慧则落后她们半步,还是骆如兰抢先开了口:“脖子可有扭着?”
骆卿是不敢摇头了,一手扶着发冠,抬眼颇为无辜地瞧着凑到自己跟前来的骆如兰。
“没事儿,就是扭了下,没什么的。”
“这发冠固不住?”
骆如月看着骆卿头上的发冠,不说极尽奢华,却也是她们几姐妹一辈子想不来的。
“不是,就重嘛,我本就长得不高,我都担心这发冠戴一日下来我怕是又要矮上几分了。”
骆卿说得委屈,可眉眼间存着掩饰不住的喜悦,任谁瞧了都忍不住心生出几分羡慕来。
骆如梦向来怯怯,从不多话的,这会子不免也小小声说上了两句。
“五姐姐可别这样说,我听人说这头冠可是身份的象征,也代表了夫家待五姐姐你的珍视,这是王爷待五姐姐好呢。”
骆卿瞧见了骆如梦眼中的羡慕,笑着回道:“如梦妹妹以后定然也会受到夫家的珍视。”
骆如兰却是在一边儿直接酸上了:“你呀你,可是嫁给当朝亲王的,那怡亲王是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还有什么不满的?不知有多少人想嫁给他呢。”
骆卿眼珠子一转,笑道:“可惜啊,四姐姐就不想嫁给王爷,四姐姐只想嫁给四姐夫。”
骆卿此言一出,是哄堂大笑,惹得骆如兰也羞红了脸。
说笑完,时辰也差不多了,骆如兰就带着屋子里陆陆续续来的几个姐妹离开了,唯独骆如月没有走。
骆卿知晓骆如月的心思,临行前拉着她的手道:“莫要担心,我虽嫁到怡亲王府去了也还是你的五姐姐,你且安心在骆府呆着,受了什么委屈只管来寻我便是。”
骆如月垂着头点了点头,又悄悄拉上了骆卿的衣袖,委委屈屈道:“五姐姐,我好舍不得你啊。”
骆卿摸了摸她的头,安抚了她两句,时辰也就差不多了,骆如月该去前面儿花厅里等着了。
言淮是亲自来接的亲,按理说骆府的小辈亲戚们合该拦在门口,讨个喜头,不能让他轻易将新娘子接了去,奈何他身份摆在那里,人人又都知晓他眼睛不好,更不敢推搡他了,不过就出了两个对子一灯谜,加之他出手又阔绰,就让他进得府中去了。
红梅探头探脑地在屋外看了一圈,见得宋玉静身边的魏妈妈来了,忙转身进屋来让青杏将红盖头给骆卿盖上了。
骆卿一大早被拉起来忙活的时候不觉着有什么,这会子得空了才忍不住心生感概,自己真的要嫁给哥哥了啊。
她看着面前遮挡住自己视线的红盖头,一时不知是何心情,欢喜自是不必说的,竟还带着几分惆怅,至于对这个家……她竟生出了不舍来!
不多,也就一二分。
她被青杏和一婆子扶着穿过回廊,到得了花厅。
她头上盖着红盖头,瞧不见人,只能瞧见一双双脚在自个儿面前走来走去,不多会儿她面前出现了一双穿着黑靴子的脚,离她不远不近。
这个尺码她是再熟悉不过,这是哥哥的脚。
她由着身边婆子的引导,转身面向了坐在上首的骆文和宋玉静,缓缓跪下同两人拜了三拜。
言淮是骆府的新婿,合该随着骆卿的每一拜站在旁边鞠躬行个礼的,可他这鞠躬行礼也不是人人都受得的,就连当今天子也不过能得他这般行礼,骆文和宋玉静自是不敢受的,也就免了。
何况言淮也是不大愿意对这两人行礼的,骆文不是个好父亲,就是他的卿卿他也是不愿让她跪拜他二人的,奈何礼数摆在这里,卿卿若是不做到位了唯恐旁人说了闲话去。
他是不在意这些个闲话,没得让他的卿卿以后难做。
“你啊……”
骆文顿了顿,似乎不知从何说起,眼中竟是难得地透出了丝丝伤感,可骆卿的双眼藏在红盖头下,自是没瞧见这一幕的。
“好好的,做事持重些,别总那般冒失,上赶着出头,特特是……”
他总算是想起言淮还在一边儿站着呢,及时转了话头。
“收收性子,要贤良淑德、温婉谦逊,莫要固执己见,听王爷的话。”
说到后面骆文都不知自己在说什么了,摆摆手让宋玉静来说。
“今日过后你便是旁人家的妻子了,要知礼守礼,孝敬长辈,敬爱夫君,替夫家延绵子嗣,打理好后宅,免去夫君的后顾之忧,光耀门楣。”
宋玉静笑着又是说了一大堆了,说得骆卿都有些怕了。
这什么……怎么觉着女儿家什么都要做啊?又要生孩子又要助夫君的。
她只觉怡亲王府已经够蓬荜生辉了,还需要她来做什么光耀门楣啊?她也不是不能光耀门楣,可对她这个做妻子的要求未免太高了些吧,旁人不会都是这样想的吧?
可不,当初骆如兰出嫁的时候她也没听得这些,也不知是她高嫁还是如何,骆文和宋玉静叮嘱得尤其多,就在她不知所措地应下的当口,言淮倒是开了口。
“岳父、岳母,本王以后一定疼惜卿卿,至于这光耀门楣之事,本王觉着本王做得还算不错了。”
骆文和宋玉静一时有些尴尬,也懊恼自己说这些个话做什么?不是知晓怡亲王的脾性惯来是阴晴不定的吗?怎地还是平白招惹上了他?
说得也是,这怡亲王府可算是遍京城门槛儿最高的人家了,还需要光耀什么门楣啊!
“那就有劳王爷以后好生照顾我们家五丫头了。”
宋玉静勉强笑道。
“卿卿以后便是本王的王妃,是谁也欺负不得她去,本王自会好生照顾她的。”
言淮理所当然地答道。
骆卿藏在盖头下的嘴角微微勾起,顺势被人扶着站了起来。
叩拜双亲的礼已做完,一边儿的魏妈妈高和:“新娘子出门了。”
两人双双走到了门口,骆阳明已早早等在了那里。
“五妹妹,为兄来背你上花轿。”
“有劳二哥哥了。”
骆卿低声道,然后小心翼翼地趴到了骆阳明的背上。
新嫁娘出门,要兄弟背自己上花轿的,骆卿不愿骆阳舒背,此事自然就落在骆阳明头上了。
骆阳明虽说是个文人,可劲儿还是有的,将瘦小的骆卿背起来更是不在话下。
两人也做了两年多的兄妹了,骆阳明是真心待骆卿的,这会子更是生出些许不舍来,禁不住也低声叮嘱了她两句。
大意就是告诫她,让她谨言慎行,王府比不得骆府,以后要见之人的身份更是不凡,也要处理许多后宅事物,还有人情往来也颇为繁杂,让她以后处事也圆滑些。
骆卿心下感动,心头的不舍陡然间膨胀升起,就在骆阳明将她放到花轿边准备往后边儿退的时候她终于是克制不住,上前一步拉住了骆阳明的衣袖。
“二哥哥……”
她总以为她不会眷恋过去在骆府的日子,可时日久了,也遇见了许多真心待自己的人,她也觉出了几分亲情血缘来。
以前的日子其实也挺好的,几姐妹谁也没嫁人,王姨娘那时候也还在……
言淮最是懂得骆卿,暗叹了一声,上前握住了骆卿的小手。
而这时候骆阳明适时开口。
“都在京中,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
骆卿点了点头,缓缓放开了抓着骆阳明的手,由着青杏和红梅将自己扶进了花轿。
“起轿。”
随着这道拉长的声调落下,鞭炮声响起,迎亲的队伍朝怡亲王府行去。
这是骆卿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