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唯余道道车辙和整齐的脚印往前延伸。
皇上和皇后率领皇亲国戚还有诸位大臣冒雪上护国寺为国祈福的消息不多时就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百姓们夹道相迎,也为趁机一睹皇上和皇后的风采,原本大雪天该是冷清的街道也热闹了起来。
皇上见百姓们如此热情,便携着皇后站在马车外面同百姓们挥手示意,以显示自己的仁德亲民。
直出得城门皇上和皇后才重新坐回了马车内。
平素上护国寺不过一个时辰的车程,今儿因着大雪路滑,愣是走了一上午,只是一路上好似不大太平。
骆卿掀开马车帘看着外面,不断有侍卫向言淮禀报着什么,不多会儿又匆匆离开了,匿进雪地里就瞧不见身影了。
骆卿看了会儿便放下了车帘,回头看着跟她同乘一辆马车却是一言不发的平阳。
“平阳,平素里你最是爱说笑了,今儿怎地不说话啊?”
骆卿开口打破了这场僵局。
“你不是知道吗?”
平阳这几日憔悴了许多,昔日眼中总也闪耀着的光芒也不见了,只余一片灰败。
经历了这么多变故,再天真无邪的人也会长大了吧。
骆卿心中怅惘,更是不忍同她说今儿带她出宫的目的了,最后只好按着他们的意思走下去。
“待会儿祈福完我带你四处走走,散散心吧。”
她不奢望平阳能应她,没成想从她上了马车后便一直没看过她一眼的平阳却突然抬起头来直视着她。
只是这样一双泪汪汪的眼睛让她心头一紧。
“平阳……”
她不知该如何安慰是好。
“小婶婶,我怎么也没想到……”
当旁人同平阳说她的母后和舅舅在她母后大寿的日子弑君夺位的时候,她是不信的。
她的母后那般温柔,皇兄待她又是那般好,怎么会……
可是无论她再如何不信,再如何挣扎,不知从何说起的皇后娘娘、避而不见的皇兄、突然不见了的母后、在冷宫中也被拉出来处死的表姐,一切的一切都让她不得不信。
“我是真的……我好想这一切都只是我的噩梦啊,梦醒了就好了……”
骆卿不忍,往平阳身边坐了坐,将她抱进了怀中,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倾听着她的诉说。
“要是我早些发现母后和舅舅的打算,我是不是……是不是就可以阻止他们……阻止他们犯下这种种不可饶恕的事情……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啊?”
骆卿终究是听不下去了,温声道:“这并不是你的错。”
“若是我……我不那般傻……我不那般蠢……我不定就可以平衡母后和……皇兄间的矛盾,这么多年……”
平阳喉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般,艰难地同骆卿诉说着自己的悔意。
“这么多年我一直视而不见……”
“平阳,平阳……”
骆卿双手搭着平阳的脑袋,让她直视着她。
“看着我,这不是你的错,太后既然什么都没告诉你,就是她也不想让你卷进来,不关你的事的。”
“对不起,小婶婶,还害得你受伤了。”
平阳一下子扑进了骆卿怀里。
骆卿抚着她的秀发,在心头叹了口气。
“哪里是你的错啊?我这伤不关你的事的。”
是太皇太后所为。
可这些她都不能说。
“还有皇兄,真的很对不住皇兄,她那般疼爱我……母后和舅舅怎么能这样呢……”
骆卿很是不忍,她不忍告诉她,就连她的皇兄也在这场政变中抛弃了她。
这大抵便是帝王家吧,帝王心术,从来无情。
到得护国寺,已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可祈福宜早不宜迟,皇上当即就带着人先去上了香祈了福,这才率领众人去用了素斋,打算修整一番再下山。
而骆卿就趁着这空当同平阳提议带着平阳去寺庙外的后山转一转。
平阳一直心事重重的,自也不知骆卿的打算,在她的大宫女打算替她拒绝的时候她却是一口应了下来。
骆卿心头有了底,这个大宫女该是知道什么的,只是他们害怕平阳那里出岔子,还一直瞒着没同她说。
骆卿也是头一回来这护国寺,没想到这护国寺如此气派,真不愧是皇家寺庙。
骆卿带着平阳在前面走着,素素则在后面跟着两人,顺带紧盯着平阳的大宫女,只要她有什么动作她立时就能制止她,但她知晓,她今儿最为重要的是要保护好骆卿。
这是言淮事先吩咐了她的,也是她自己想做的。
雪天路滑,平阳走得是漫不经心的,差点摔了一跤,得亏骆卿将她给扶住了,只是这一下就不小心扯着她背后的伤口了,疼得她冷汗都出来了。
平阳瞧见了,就要拉着骆卿回去,被骆卿阻了。
“我无大碍的,倒是你,既然是出来散心的,就不要多想了,来,我牵着你一起走。”
“谢谢小婶婶。”
说着,平阳就挽住了骆卿的手臂,两人接着往前行去。
就在此时,护国寺的钟鼓声响起,而一支破云箭就直直朝素素袭来。
素素利落地一个闪身避开了那支箭,没成想平阳身边的大宫女也是会功夫的,上前一手拉着平阳,一手拉着骆卿就要往侧面奔去。
局势一触即发。
骆卿到底是练过些拳脚功夫的,手脚也要利落些,趁那宫女不备,从衣袖中掏出根银针,直接扎入了她手臂上的一个穴位,使其动弹不得。
两人都脱了身,骆卿拉着平阳就往回跑。
“快跑!”
平阳不清楚形势,还要往回去瞧那宫女,被素素闪身挡住了。
“长公主,那宫女不怀好意,跟那帮刺客是一伙的,快跑。”
平阳看了眼素素,眼神闪了闪,跟着骆卿又往前跑了几步,似乎渐渐回过味儿来了,却是突然不走了。
骆卿回身看着平阳,立时明白她这是猜到发生了什么。
而就在这时,十几个身形敏捷的汉子从山林中蹿出,直往他们袭来。
原本就不远不近跟着骆卿她们的长庚及其率领的几个护卫立时上前,将骆卿护着往后退了几步,至于平阳,却是被那边突然袭出的人给带走了。
突然蹿出的那些个人原本是想连着骆卿一道抓走的,奈何被骆卿逃脱了,还引来了人,他们只得作罢。
骆卿同长庚点了点头,长庚会意,跟着雪地上留下的道道红痕往前追踪而去了。
骆卿愣愣看着地上的红痕半晌,轻声道:“她会怪我的吧。”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反贼势必是要抓住的,王妃没有错。”素素眼神坚毅地看着长庚远去的身影。
两人回得护国寺,却见护国寺已经乱了起来,原是皇上也遭遇了刺杀,而皇后为了护着皇上被刺客当胸一剑刺伤了。
骆卿不敢耽搁,带着素素急急往皇上和皇后歇息的禅房赶,却见那里早已乱成了一锅粥,是一盆血水一盆血水的往外端。
就在这时,随着圣驾而来的万康出了房门往另一边的禅房去了。
骆卿见了,也顾不得让皇上贴身伺候着的福寿公公禀报了,跟着就进了禅房,就见皇上和言淮正坐在禅房内,面色都不大好。
“回禀陛下,血……止不住啊……李太医还在里面想法子,只是这……”
万康正欲言又止地禀报着,眼见着皇上已显出了不耐,骆卿立时上前接了他的话头。
“陛下,让臣妇过去看看吧。”
骆卿是跑来的,现今还喘着粗气。
“臣妇有罪,眼见着平阳长公主被人掳走却阻止不及,只是现今皇后娘娘情况危急,臣妇斗胆,臣妇身边跟着的丫鬟素素知晓事情的经过,臣妇先去给皇后娘娘看诊,让素素先同陛下回禀吧,待皇后娘娘的事情一了臣妇再出来同陛下请罪。”
皇上摆了摆手:“去吧。”
骆卿不及同言淮说什么,立时提着裙摆就随着万康踏出了禅房。
“李太医那边灌了好几碗汤药下去了,血还是没止住,看你用银针试试。”
万康边带着骆卿往隔壁的禅房走,边急急地同她说着皇后娘娘的病况。
骆卿眉眼紧蹙:“皇后娘娘前不久才患了天花,好容易好了,却也是元气大伤,如今又这样……”
“灌的几碗汤药可有加重药量?皇后娘娘先前花了天花,许多药该是不耐受了,只有加重药量,不然那些个寻常药物也没用。”
万康摇了摇头。
“李太医和我当时都没有给皇后娘娘诊治过,不知皇后娘娘患天花时都吃了什么药,委实不敢贸然加大药量。”
两人说着话已进得禅房内,骆卿一抬眼就瞧见了躺在床上已经迷糊的皇后娘娘。
“再这样下去不行,加大药量,万大哥,药的事儿还得你多去操心,我这边先给皇后娘娘施针。”
万康是相信骆卿医术的,而李太医也从旁的太医那里听说过骆卿,知晓皇后娘娘的天花能好她也占了很大的功劳,也没多说什么,甘愿帮着她打起了下手。
骆卿也没客气,让人将银针铺好后就弯着腰开始给皇后娘娘施针,期间或需大夫帮忙的地方也直接让李太医帮着做了,好在李太医也没端架子,两人配合得还算不错。
待万康将药端进屋来后,骆卿才起身将皇后娘娘头上的银针给拔了,让旁边候着的彩蝶将汤药给皇后娘娘灌下去。
彩蝶拿勺子喂了皇后一勺药汤,却是沿着她的嘴角又流了下来,根本就咽不下去。
“王妃,这可如何是好啊?这汤药娘娘咽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