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急忙翻身上马,催马往镇上的家里急急赶去。
十几里路,只用了一刻钟不到,到家门口,连马都来不及拴,下马就往后院飞奔。
陈安在门房,只看见一道浅色的影子在夜色里掠过,直奔了后院的方向,“眼花了?”他疑惑了一下,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往后院走去,打算去确认一下后院无事。
曲小白住的屋子里没有掌灯,漆黑一片,杨凌推门进去,直觉不对劲,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小白?”
他问了一声,屋子里却一点回应没有,他急忙转去屏风后,“小白!”一摸床铺,空无一人,提着的心更急了,慌忙往张氏房中去,也顾不得礼仪,猛烈拍门:“张大娘,小白呢?”
张氏还没有睡,正在灯下做活儿,听见拍门声急忙出来,“郎君?您回来了呀,夫人去了杨树屯,走前留话,说您如果回来了就先睡,不必等她。”
“她怎么会去了杨树屯?”杨凌心里的感觉不大好。
虽然杨树屯是个不起眼的小村庄,但村里的刁民可不善,尤其是杨兴茂一家,那已经视他和曲小白为死敌。
曲小白黑夜去那里,能有什么好事?
张氏道:“晚上吃完晚饭,有一个叫杨吉利的人来找夫人,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她,夫人本来是称病不去的,但那人说是关于您的事情,夫人……”
张氏的话还没说完,杨凌的身影就嗖一声消失在夜幕里了。
“郎君,奴还没说完呢,夫人她要自己去,奴不放心,就请林先生跟去了。”
张氏对着空气,很是执拗地把剩下的话说完了。
杨凌早已经飞掠至大门外,飞身上马,催马疾去。
一路疾驰如飞,恨不能插了双翅。
杨树屯,杨兴茂的家里。
曲小白跟着杨吉利进门,杨吉利就在她身后把大门给关上了。
曲小白回头瞥了他一眼,虽知道此来必有诈,但杨吉利说事关杨凌身世,便是刀山火海龙潭虎穴,她也要闯一闯了。
她和杨凌并非没有议过此事,杨兴茂既然收留了他,势必会知道一些他的身世,但据杨凌说,杨兴茂即便知道,也不过是些皮毛,无足轻重的。
因为如若连杨兴茂都能知道他的身世,那他师父隐瞒他还有什么意义?让他装傻还有什么意义?
杨凌说的也有道理,她便没有再追问此事。
可杨兴茂找上门去,要拿他的身世做交易,这让曲小白心里不禁又起了疑。哪怕是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她也不想放过。
杨吉利正要闩门闩,见曲小白回头瞥他,不禁有些战战兢兢,“我……我爹在屋里等你呢,你快去吧。”
他是真怕曲小白又要混不吝地动手揍他。
这小娘们儿太厉害了,一家人无一例外都挨了她的揍,还连土地都丢了。虽然他爹要搏最后一搏,但他可没有他爹那胆量。
曲小白瞥他一眼之后,没有搭理他,往堂屋走去。杨吉利见她走向堂屋,抖着双手,赶紧把大门给闩了。
杨家堂屋里点着灯,是菜籽油的,曲小白站在门口,就闻见了浓重的烟熏火燎的气味。
屋里只有杨兴茂一人,正坐在昏黄的油灯下,面前搁了只锡壶,壶里是半壶劣质浊酒,他嗞吧一口酒,抬头看向曲小白,才几日不见,往日富态的脸胡子拉碴的,已经邋遢得不像样子,眼睛里却愈发透着邪佞。
“儿媳妇,你来了。”他阴气森森地道。
曲小白站在门口,没有往里走,看向杨兴茂的目光没有怜悯,只有冷漠,“儿媳妇三个字,我当不起。你叫我来,是有什么事?”
杨兴茂又嗞吧一口酒,斜着眼睛看她,嘴角衔着一抹若有若无的阴笑,“现在有了靠山了,说话都硬气了。曲小白,杨凌到底是我的儿子,就算你再怎么牛X,也得跟着他叫我一声爹!”
“你叫我来就只是为了听这一声便宜爹?那要对不起了,我现在就是有靠山了,就是硬气了,告诉你,你这个便宜爹,我、不、认!”
虽然曲小白心里很急于知道关于杨凌的身世,但她不能主动提及这个话题。杨兴茂以为杨凌是傻子,她若先提了,以杨兴茂的狡猾,必然会有所防备,想必到时候就不会说实话了。
她要先听听他的意图,所以只能先跟着他的思路绕。
“就算是你不认,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杨兴茂邪佞地笑着,胡子拉碴的嘴角还沾着酒水,昏黄灯光一晃,显得更油腻恶心了。
“大晚上的把我叫来就是为了说这个?杨兴茂,你是不是亏还没有吃够,想试试我的底线呀?”
曲小白一步一步、不着痕迹地往她想要去的方向引导着杨兴茂。
但她知道,她即便不引导,杨兴茂最后也会把底牌亮出来的。他已经没有什么牌面了。只是她不想被他牵着鼻子走。
要走也得是她牵着他的鼻子。
“是,你现在找到了靠山,不但把我搞得身败名裂,还把我一家搞得穷困潦倒,我要是长点儿心,都该离你这个毒妇远远儿的,曲小白,偏我是个不认怂的,你没想到吧?”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酒的关系,杨兴茂说话透着些狂傲。
曲小白撇嘴一笑,道:“你认不认怂,那是你的事。杨兴茂,有本事,你就把你的招数都使出来。没本事呢,就不要说些吓唬人的空话,我又不是从前的曲小白,几句话就能被吓得屁滚尿流。”
曲小白嘴角边衔着一抹蔑视的微笑,杨兴茂这样的,她还真未放在眼里,他连对手都称不上,顶多就是个道貌岸然的无赖。
她这句话在杨兴茂的耳中,有些歧义。
她不是从前的曲小白,是说她较之以前变厉害了,还是说……她根本就不是曲小白了?这是个问题。
如果她单纯变厉害了,这倒还可以和她对抗几手,不过就是个小姑娘嘛,但如果她是被邪祟附体了……人怎么能胜得了妖魔邪祟呢,杨兴茂心底里打了个寒噤。
但也只是打了个寒噤而已,他今天既然叫了她来,自然是有所准备的。
“我知道你不怕我,但有一个人,我想你会感兴趣的。”杨兴茂神秘兮兮又阴气森森地说道。
曲小白心里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但也不至于就害怕了。
“你儿子杨吉利去找我,跟我说是你要告诉我关于杨凌的身世。”曲小白终于不想再兜圈子,单刀直入地把问题点了出来,“可你现在的意思,似乎不是想谈他,杨兴茂,他只是个幌子吧?你到底想让我见什么人?”
油灯的光与窗外细微的星光互相辉映着,曲小白忽然感觉到一丝异样,窗外似乎有什么阴影一掠而过。
她是习过搏击的,身体对于外界危险的感知比寻常人要灵敏,但也还没有灵敏到像武林高手那般,外面究竟只是风影还是人影,她还真辨识不出来。
如果是人,会是杨兴茂请来的人吗?
如果不是杨兴茂请来的,又会是什么人?会是杨凌的敌人吗?
曲小白的脑子里一时掠过数种念头,她目光凌厉地凝着杨兴茂,杨兴茂的眼睛里折射着阴狠的光芒,阴阴地笑道:“既然你很想知道要让你见什么人,那就满足一下你的好奇心吧。你跟我来吧。”
杨兴茂站起身来,大约是真的喝醉了,身体摇晃了一下,他最近消瘦许多,人也变得邋遢,显得整个人更猥琐了。
曲小白睨了他一眼,跟上他踉跄的脚步。
身后似乎风丝微动。曲小白警惕地回望了一眼,物影洞洞,她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杨兴茂带着她往后院走去。
除了她和杨凌分出去单过了,杨兴茂家其他三兄弟并没有分家,三兄弟都住在后院,但此时三兄弟的房间都是漆黑一片,没有掌灯,唯有东厢的屋里亮着灯,比起方才的前院,这里的灯光还要亮些。
窗上映出一道人影。那道人影很宽,超出正常人应有的宽度,也不知道是胖的还是怎么的,曲小白微微疑惑,杨兴茂已经到了门口,推开了门,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姚大师。”
“人来了?带进来吧。”
里面传出来一道男人的声音,那声音像是捏着嗓子在说,听得人浑身掉鸡皮疙瘩。
曲小白站在门一侧,偏着脑袋往里看,只见一个身着道袍的中年男人,正站在一张香案前。
香案上燃着两支蜡烛,一炉香,桌上还摆着一只碗,曲小白的角度看不清碗里装的是什么,但鼻子却能闻见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道。
道士手里拿着桃木剑,一只手做着掐诀的手势,嘴唇一张一翕,也不知道是在念着什么咒语。
曲小白立即明了,这是把她当了邪祟了。
真是太可笑了。但转念一想,她现在可也算不得正常人,这壳子,是这个世界的曲小白的,她不过是异界的一缕游魂。
或者叫一缕灵识也行。
不知道这道士道行如何,她这样的,在不在他可以收拾之列,曲小白生出些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