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春要去结账的时候,掌柜道:“方才那位公子已经结过了。”他指了指正往外走的辛青君。
“结账了也不知会一声。”杨春嘟囔一句,赶紧抱着酒坛子追上去。
门外停了三辆马车,两辆车头冲南,一辆车头冲北。老胡和另一个车夫等在外面,在他们身边,还有一个云不闲云大夫。
杨春抱着酒,搁到了那辆将要北去的车上,辛青君把大包袱也放在了那辆马车上。
杨凌挽着曲小白的手到她的马车前,温声道:“你先上车。”
“不,你先上。”曲小白拉着他往他的马车走去。
他现在伤势未痊愈,不能骑马,只能坐马车。杨凌拗不过她,只得在她灼灼双目的监视之下上了马车。
曲小白走到云不闲面前,深深一礼:“劳烦云大夫一路多多照料他。”
云不闲整个人是呆的。他见过男装的曲小白,也见过女装的曲小白,但那都是化过妆的曲小白,眼前这个,却不是那两个人。
曲小白看他久久没有动静,自己就站直了身子,看到他发怔的表情她才恍悟,这是又没认出来,以为杨凌又换新宠了!
“云大夫请上车吧。”曲小白并没有说破,做了个请的姿势。
云不闲恍惚回神,看曲小白一直撩着车帘等他上车,忙上了车坐好。
曲小白把脑袋探进车厢里,语调轻快地道:“夫君,再见咯。早日凯旋,咱们赶在新家落成的时候都回去,新家见。”
杨凌坐在靠里的位置,整张脸都陷在阴影里,愈显得面容清冷。曲小白的话说完,他只是淡淡“嗯”了一声,别无它话。
该说的昨晚都已经说完了,再说也没什么新意,曲小白放下了帘子,对车夫道:“麻烦你把车赶得稳一些,不可一味求快。”
对于这位温文尔雅的女子所说的话,车夫是连连点头答应。
看着杨凌的马车离开之后,曲小白才回到自己的马车上。老胡依然是驾着他那辆货车,而多出来的辛青君很自觉地就往老胡的马车走去。
曲小白却叫住了他:“青君,你到前面来坐。”
辛青君眸间闪过些什么,“这……于礼不合。”
“我是有话问你,你和杨春坐前面。”
曲小白倒是直接,丝毫不掩饰她的意图。
辛青君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听从了曲小白的话,曲小白把一个棉垫给他垫在了车前,他道了声谢。
于细微处见人品,这位主母,倒是个细心的人。
杨春赶起了车,辛青君则端正而坐,清声问道:“不知主母要问在下何事?”
“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拉拉家常,互相了解一下,毕竟以后是要在一起共事嘛。”
“呃……”辛青君一时语塞。他还以为她有什么大事要问他呢。
“听杨凌说,你总理他的所有生意上的事,是吗?”
“是这样的。”
“你年纪这样小,也不过二十四五吧?却能帮他打理那么多的生意,真是厉害。”
这话打她嘴里说出来,辛青君觉得,怎么就那么别扭呢?什么叫他年纪这样小?她也不大好不好!算起来,他可是要长她七八岁的。
面上却是笑着,“我二十四。其实也没有主母说的那样,有多厉害,不过就是尽我所能罢了。”
“二十四呀,说起来,杨凌有十九了吧?你比他大五岁,还要管他叫主上,不觉得怪怪的吗?”
所以,这位主母你是想说什么?难道要试探一下你夫君的属下对你夫君的忠诚度?
曲小白怕他多想似的,未等他开口,又急忙补了一句:“我就是好奇而已,如果问的不得当,你别介意呀。我看你们这些人,都比他大,却都甘心听命于他,而且,他三年多不出现,你们还对他这样忠心,我心里特别感佩。”
“没关系。看来主上没有告诉你,我们这些人,都是老庄主一手培养起来的,主上自幼天资聪颖,能人所不能,十二岁就能替老庄主打理所有生意了,于是,老庄主就把所有的生意都交给了主上。我们这些人,自然就唯主上的命是从了。”
一旁的杨春不由侧目,老庄主,主上,主上自然是说杨凌了,这老庄主又是什么人?
曲小白也糊涂,从没有听杨凌提起过这个老庄主,但他出身不详,老庄主肯定不会是他的爹,那就有可能是……她想着,便问出了口:“老庄主?是他的师父吗?”
“他的确是管他叫师父。但老庄主待主上,犹胜自己的亲生儿子,偌大的家业全都交给了他。”
“他自己没有儿子吗?”
辛青君默了一瞬,才开口:“老庄主一生不曾娶妻。”语气很平淡,但让人听着不是很舒服。
有那么大的家业,还不成家,这是为什么?难不成有什么难言之隐?
那就太可惜了。反倒让杨凌捡了个大便宜。
不过,曲小白也明白,哪有天上掉馅饼就砸你面前的好事?杨凌身世之谜,子虚山庄灭门之谜,这些,怕是都跟他的那位师父,那个老庄主有关。
“原来这样。我说他一个毛头小子,怎么能有那么多财富呢。青君,你是只管他生意上的事情吗?”
辛青君觉得,这位主母大人就是来打听杨凌身家的吧,怎么问的问题都这么叫人……生疑呢?
虽然疑惑,但辛青君也照实答了:“每个人主理的事务不一样,我作为总领事,事关主上的,都要过问一下的。”
“那昨晚发生的事,你们知道吧?”
曲小白绕了半天,终于绕到了她想问的事情上来。没错,一大清早慕南云的人就找上门来,请杨凌的示下,杨凌为了不让她担心,故意放她进去,但实质她什么也没有听到。
那个人迟迟不想走,原因无它,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主母是指哪件事?”辛青君却是比曲小白想象的要狡猾的多,没有上她的当。
“能是哪件事?自然被吕筱筱摆了一道呀。”
曲小白避重就轻,反正,现在不管出什么事,估计都是和吕筱筱有关的。
辛青君诧异道:“吕筱筱不是昨天早上就走了吗?又回来了?我倒是没有收到消息,她是如何摆了主上一道的?”说到后来,他语调变得急促,似乎很紧张杨凌似的。
只是辛青君演技还差些,被她这个老戏精一眼就瞧出了端倪,但她心里也明白,这件事是不可能从辛青君嘴里得到答案了。
她想了想,道:“青君,他身边有可用之人吗?他如今伤势没有好利索,只怕吕筱筱若是反扑的话,对他极是不利,要不,你先跟他去吧,等把他护送到军营再来与我们会合。”
不担忧是不可能的,但是她除了让青君去保护他,也没有别的法子。谁让她这样弱呢?
她心里更加坚定了把生意做大的信念。
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护住想要护着的人。
辛青君道:“放心吧,我安排了人。我们好不容易盼回了主上,怎么会让他再受伤呢?”
听辛青君如此说,曲小白的心才稍稍安了一些。
“对了,青君,你认识施桥和褚芝人吗?”
“施桥?褚芝人?什么人?我没听说过这两个人的名字。”
“哦,没听过就算了。”
一旁的杨春一言不发。不是不想发,是压根儿不知道说什么。他们两个所讲的,他感觉像是在听故事,明明是个农家傻子,明明是个懦弱的傻妻,怎么现在倒都成了了不起的大人物了呢?
他暂时还想不通这里面的关窍。
诚然,想不通的时候就不想,他也不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顺其自然地往下过呗。
马车往神川口郡的方向走去。
此时,在青山县郊外一座不起眼的小院里,一名绝色女子面容冷肃地站在院子里,声音清冷地问道:“人呢?”
绝色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离开了白马镇的吕筱筱。
吕吾在前头引着路:“公主,在暗室关着呢。”
“带我进去。”
吕吾面露难色:“公主,里面腌臜,还是让下面的人去审讯,等审出了结果再来告诉你吧。”
吕筱筱冷哼一声:“腌臜?那就带到正厅里来。”
“可是……正厅没有刑具。”
“本宫亲自审案,何须刑具?”她冷傲地睨着面前这座灰色的院子,眸中现出一丝狰狞之色。
吕吾在前面,打开了正厅的门,厅不大,但很简洁干净,一张琉璃案几,几张椅子,一个多宝格,吕筱筱进去之后,在琉璃案几前坐下来,吕吾吩咐人去带人,然后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递给吕筱筱,“刚命人沏的,从宫里带过来的。”
吕筱筱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人很快就被带了上来。
那人一身青衣,虽然衣裳上都沾了泥,脸上手上也都是血道子,连头发都是散乱的,却掩不住他一身的傲气。
两名黑衣武士押着他,手脚都被铁锁缚住,一走进来,一阵铁锁摩擦声。
吕筱筱打量他一眼,“你就是慕南云派来的人?瞧着也就那么回事,慕南云这狗崽子,训练不出什么有用的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