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老夫人诧异过后便镇定了下来,毕竟此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乐姬儿找到穆老夫人后,当即拉着她伏在自己的背上,急道,“老夫人,您搂紧我,我这就带您出去!”
“好…”
穆老夫人手中的方巾已经干了,恰好旁边便是水盆,乐姬儿眼疾手快的重新浸湿,捂在她的口鼻之上。
乐姬儿先是驮起穆老夫人,让她趴在自己的背上,然后一步步向外挪动。
只是此时乐姬儿也已经吸入了浓烟,昏昏沉沉,连眼前的东西也看不真切了。
从床塌到窗口的距离,却恍若是走了十万八千里一般的艰难。
“穆…穆老夫人,你一定要挺住,一定要挺住。”
正说着,眼看快到了窗边,刚刚被砸的脚一软,乐姬儿浑身无力摔了下去!
“祖母!赵三公主!快!快救人!”
摔倒前,分明看到一抹影子在眼前一闪而过。
“萧…萧…妙妙。”
最后的话还未说完,乐姬儿便彻底倒了下去。不醒人事。
……
等乐姬儿再醒来时,却已是第二日的午后,在萧妙妙的西小院之中。
“你醒啦?”一睁眼,首先瞧见的竟是萧妙妙这个昔日的死对头。
“这……这是哪?”乐姬儿一脸孤疑。
“这是我从前住的地方,松苑里的西小院。”萧妙妙由着性子解释道。
乐姬儿怔了怔,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昨日发生的种种,想起自己奋不顾身救老夫人,更想起了自己在老夫人的玉米糕上动的手脚……
她有些心虚,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无处不痛。
萧妙妙见状连忙上前扶她躺下,神情温和的劝慰道,“别起来,你身上还带着伤,昨日你救了祖母的事多谢你,还害得你伤成这样,我们穆家上下都十分愧疚。”
乐姬儿摇了摇头,垂眼看看自己被包扎起来的左手,心中有些忐忑:她们……没发现自己要害老夫人的事吧?
她忧虑的模样看在萧妙妙的眼中,只当她在忧心自己的皮肤会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故而笑了笑,安抚道,“你别怕,有我爹爹在,什么伤痕都不会留下痕迹,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让你的皮肤留下任何疤痕。”
乐姬儿知道她误会了,却也没有解释,反而就势松了口气,缓缓问道,“后来是你…救了我们?谢谢……”
萧妙妙闻言笑了笑,两人从前的针锋相对忽地烟消云散。
她拍了拍乐姬儿的手臂,言道,
“何出此言?是我谢谢你才对。若不是你,祖母可能谢谢你救了祖母一命,这情分,穆家上下都会感激你的。”
看着自家主子感激的模样,小蝶立于一旁也不断的点头,情深意切的附和道:
“说起昨日可真是凶险,三公主后来昏过去了都不知道,老夫人那间屋子的门都被堵死了,根本进不去。后来我们家夫少夫人去侧窗,才把三公主和老夫人救出来,前脚你们刚出来,后脚房梁就塌了!真真是吓死人了!不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老夫人和三公主日后定是有数不尽的福气!”
萧妙妙听罢莞尔一笑,抬手掐了掐小蝶的脸颊。
此时曼霜恰好捧着壶茶水进来,走到萧妙妙身边道,“少夫人,这是您交代的花茶。”
萧妙妙淡淡的“嗯”了一声,刚要伸手接过就被小蝶抢了先,“少夫人小心烫,奴婢来吧。”话落,她小心翼翼到底吹了吹茶盏中的茶水,一点一点喂到乐姬儿的口中,柔声哄道:
“三公主,这是菊花茶,专门下火的,里面还加了些安神消炎的东西,您快喝吧,已经不那么烫了。”
乐姬儿看着眼前的主仆三人温声细语,体贴入微,她感动之余心头又藏着演不掉的愧疚感。
她动容至极,目光切切的看着萧妙妙,心道:好久都没人这般善待过自己,照顾过自己了……倒让自己忽然有一种久违的温暖的感觉。
“穆老夫人呢?她老人家如何了?可有受伤?”乐姬儿将菊花茶饮尽后,关切的问道。
“昨日太医院的太医连夜赶过来,给你和祖母都瞧过了,祖母倒是没收到什么皮外伤,只是毕竟年岁大了,经此一难,少不得要静养些时日了。”萧妙妙拧着眉回道。
她一边说话,一边默默打量着乐姬儿。
此前她便觉着乐姬儿此人虽刁蛮任性,但本性不坏,经过昨日的事后,心中对乐姬儿的反感降低了大半,能这样不顾一切救一位没多大关系的老人的人,又会是什么坏人呢?
思及此处,萧妙妙望着乐姬儿的目光愈加柔和亲近了几分。
乐姬儿感受到她的善意,心中的那份不安和愧疚愈发的浓烈,她抿了抿唇,道了句“那就好。”后又想起什么似的忙道,“对了!我好像看到了那个纵火的人!是个疯疯癫癫的女子……”
“嗯,已经将她捉住了。”萧妙妙打断道。
乐姬儿闻后闪过一丝意外,“捉住了?这么快?!可查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妙妙点了点头,稍显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三公主口中那位疯疯癫癫的女子,曾是这国公府的一位主人家。”
“什么?自家人?”乐姬儿诧异万分,因着过于激动,胸腔内又涌起一股巨烈的咳意,促使她连声咳嗽起来。
小蝶连忙上前为她抚了抚后背,义愤填膺的说道,
“可不是么!就是我们那位姑奶奶!这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她这人有多狠毒!当初被永新伯休妻回了娘家,老夫人好心收留她,哪成想国公府遭难时她第一个跳出来划清界限,要同老夫人断绝关系,说什么也不肯留在国公府,老夫人如她所愿放她离开,现在又回来害老夫人的性命,简直是蛇蝎心肠!”
“姑奶奶?!你是说昨日纵火的那人是老夫人的女儿?这……怎么可能?!”这种事情在乐姬儿的认知里是绝对不可思议的。
不说旁的,便说她赵国是非常注重孝道家族血缘,凡遇到喜庆之事,大家便会聚一起庆贺,若遇到什么难事儿也是携手共渡难关。
也正是因为如此,即便赵国君王暴虐无状了些,赵国百姓却都过的相对富足,民风亦是格外淳朴,家族内部相互虽有矛盾,可是总有大家长相互调和,即便调和不成,也不会闹到这种害人性命的地步!
“正是!”小蝶撇了撇嘴,将穆丹与国公府的种种恩怨绘声绘色的都讲给了乐姬儿听。
萧妙妙也没拦着,毕竟经此一事,穆丹此人在她眼中已经是个必死之人,故而这点子事倒也不怕被乐姬儿知道。
乐姬儿听罢满眼错愕,不可置信的握了握萧妙妙的手,“你……你可真不容易,竟然被这样歹毒的人嫉恨上了。”
萧妙妙没想到乐姬儿会反过来安慰自己,心头有几分好笑,又夹杂着几分动容。
她反握乐姬儿的手,笑道,“没事,都过去了,从前怪我心软,只是对她小小惩戒,如今她自寻死路谋害老夫人的性命,我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萧妙妙从前想着,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即便穆丹对自己做尽了坏事,却也没有将她赶尽杀绝,一直给她留着后路,无奈她自己不争气,一次一次的触碰着萧妙妙的底线,这次她竟然不顾忌血脉亲情,对老夫人下如此狠手,萧妙妙恨不得立刻手撕了她!
昨日看着老夫人昏倒在火海之中,萧妙妙心疼的五脏六腑都在痛,那一刻她后悔至极,后悔没有早点了断了穆丹这个祸害!
乐姬儿察觉到了萧妙妙目光中的懊恼,出言宽慰道,“好在老夫人没事,你也就莫在自责了。”
萧妙妙拉回了心神,同乐姬儿两人相视一笑,好像从前的那些不愉快之事都没发生过似的,化干戈为玉帛。
“少夫人可在屋里?”门口传来男人急切又严肃的问话。
不待守在门口的翠珠回话,穆枭臣便大步迈了进来,当他瞧见萧妙妙安然无恙的坐在床边时,紧蹙的眉头顿时松懈开来。
他疾步走到萧妙妙身边,一言不发的将她拥入自己怀中。
“夫君。”萧妙妙被他抱得有些喘不过气,毕竟旁边还有外人在,萧妙妙有些不自在,她推了推他,小声道,“快放开我。”
穆枭臣仿佛没听到她的抗议,长臂丝毫不见松散,仿佛一松手怀中的人儿就会跑了一般。
乐姬儿躺在床上看着眼前紧紧相拥的两人,心头涌上无尽的酸楚,她想合上眼睛不去看,奈何眼皮不听她使唤似的,仍旧盯着那对天造地设的一对,眨都不曾眨一下。
许久,穆枭臣才缓缓松开萧妙妙,松了口气似的说道,“吓坏了吧?嗯?”
“我没事,倒是祖母和三公主遭了罪。”萧妙妙怕他担心,柔声安慰道。
“前朝堆积了不少要事,待都处理好了,才有人告知我府里出了事,对不住,我回来晚了。”他自责的抚了抚萧妙妙的脸颊。
“知道你忙,这会儿回来了便好,我没事,可去瞧过祖母了?”萧妙妙理了理他的衣领,柔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