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这些时日多半是不愿相见,她很怕,她好不容易让自己心硬起来,时刻准备偿命,主子娘娘和翠珠姐姐都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是这个世间曾经给予她爱意与保护的人,她不愿面对。
可终究是抵不过萧妙妙等人的执着,看着主子对自己的那份情深义重,小蝶便也不那么执拗了。
三个人有时说说话,有时候就那么坐着,相对无言。
“布政使大人什么时候要再审?”小蝶忽然开口问道。
“明日吧。”翠珠将带来的食盒放在一边的小桌子上,温柔道:
“小蝶,直到现在我都相信,你还是那个我曾经认识的小蝶。这几日,我就总想起我们曾经在王府里的日子,咱们两一路打打闹闹,一起干活,一起受罚,一起想着今后的日子…”
“不,不要说了,翠珠姐姐……曾经的小蝶…已经消失了。我是唐家人,父母含冤而死,从小孤苦无依…”
“我不在乎,无论是什么身份都不重要。小蝶,曾经我也有不好的地方,仗着你比你年长几岁,明里暗里的和你较劲,咱们都是丫鬟命,虽然今日在明日不知怎么办。吃了上顿没下顿,可咱们后来遇上了娘娘,你看,咱们多有福气呀。?”
小蝶本是背对着翠珠,听着话忽然转身,却早已泪流满面,她何曾不想与回去,回到妙妙身边,回到王府里,就算在府里,挨饿受冻,被人欺负那也是好的。小蝶最后的心理防线终究被打破,眼泪也如决堤的河水奔涌而出。
“翠珠姐姐…我……”小蝶动情的说,却不知要再说什么。
“小蝶,人,不是你绑架的,对不对?与你无关对不对?你一定还有隐瞒着什么,一定是在隐瞒什么,对吗?”
翠珠满怀激动的问小蝶,他多么想让她亲口否认,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没有相信过。
“是我绑架的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呢?”小蝶问道,现在,她只一心赴死,想让此事赶紧结束。
“若真是你所杀,难逃一死。若不是你所杀,也不过是个包庇之罪…坐几年牢狱。”
小蝶想说什么,可是又想起深藏在心底的那个秘密,,又是轻轻飘渺的一笑,过了良久,终究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再说。
“小蝶,明日开审,你若不翻供,绑架朝廷命官,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法啊,你便没有活路了啊!”
翠珠情急喊道。小蝶不语,眼神变得决绝而坚定。“翠珠,我心意已决,再说,人,的确是我绑架的。你不要再说了,你我今生情分已尽。”
“我不信!我不信,我这就去求大人,让他再查此案!”说完,翠珠便转身跑了出去。
夜幕降临,监牢四面墙壁冰冷,小蝶看着头顶上的四方窗孔出神。她想起了曾经,她是尊贵的唐家大小姐,她的父母亲人,少时欢乐;又想到穆家,想到萧妙妙,想到网页,想到曼霜他们,倒是这几日他们再也没有来过。
也对,将死之身,又有什么好看的。快了快了,明日,只需等待到明日,一切就尘埃落定了。
此时只听牢门坚固的锁链“当啷!”一声儿生生被劈断!小蝶猛然回头,惊愕不已,那人一身黑衣,二话不说,扯着小蝶便往外走。小蝶退后,一边摇头一边挣扎,“不要!不要!”黑衣人只得更是劲儿的拖拽。
“放开我!放开我!”
话一落音,商乙瞬间从外面跑进来,大喊了一句:“上!”
此时牢门应声一关,暗处里忽然窜出来三四个人来,连带旁边的牢房里还有乔装成犯人的衙役也开门而出,萧妙妙冲在最前面,几个人朝那黑衣人一拥而上。
“糟了!”黑衣人忽然低吼一声儿,这才反应过来是中计了。放下小蝶,只得应付这些人。
“哼,等你很久了!”萧妙妙大喊一声儿。
说时迟那时快,萧妙妙抢占先机,在那人还没反应过来时,旋风一般飞起,在那黑衣人的胸口猛踢了一脚,使其后退连连,咳嗽不已,牢房空间狭小,那人直接撞到后面墙壁上。
而在那里他们也早已设好网圈,只得那人一触发绳索的机关,顶上立马投下一只大网,将其团团包裹,无可挣脱。这一招瓮中捉鳖,萧妙妙已经等了好几天了。
那黑衣人在网圈中使劲挣扎却无济于事,这使他无比的烦躁与生气,一时间如一头气急败坏的困兽,不断的大吼。小蝶在旁边心疼不已,一时间手足无措。
“娘娘…翠珠…你们放他出来吧,一切都是我干的与他无关。求求你们放了他吧!”小蝶泪眼交加,翠珠怕她激动,上前一把搂住她,“小蝶!他到底是谁?!难道你真要为他去死吗?”
“我宁愿死我的是我啊,你们为什么要连累他。”小蝶痛哭不已,翠珠大为不解,这人到底是谁?竟然让小蝶豁出性命去保护。
萧妙妙看了看悲痛欲绝小蝶,又看看周围商乙他们,面色虽有不忍,但此时也只能秉公办事。
“唐玉。”萧妙妙低声唤道。这一声儿犹如隔空点穴一般,让那人忽然间安静下来。同时也让小蝶突然愣住了。
“你是唐玉,是小蝶…也是你的姐姐。十年前亲族遭难,你和你姐姐逃脱一难,一直失踪不知去向,直到这次案发。这十年间,不止你姐姐,还有你,一直密切关注着杜婴的一举一动,伺机报仇。”
萧妙妙那日告诉衙役们他的猜测,商乙便派人去苏州查找唐氏一家的族谱,还有那一案子牵连的人,果然发现,小蝶还有一个弟弟,名叫唐玉!
“在清禾镇捡到的那半块玉佩,上面雕刻着一片云,是你丢的吧。”又是一阵沉默不语。
萧妙妙继续说道:“你心中仇恨杜婴,因为他曾经害你岳家家破人亡。于是你让小孩儿故意塞给我纸条,是想引我去清禾镇,去揭穿杜婴的真面目,你之所以没有通知官府,而只告诉我,你害怕打草惊蛇,因为你了解杜婴这个人,做事太过于谨慎。”
“哼,我若真是,那我为何不直接杀了杜婴,那多爽快!“那人终于开口道。
“因为你觉得不够,同样是死,让他默默的从这世间消失,对他来说太便宜了。你要的,是让他身败名裂,让他受世人唾骂,让他羞愤而死,更重要的,是你要为岳家犯案!我说的可对?唐玉”那人抬头看向萧妙妙,看着眼前这个极其聪明的女子,冷哼一声儿。
“本来此事一出,官府追查。可是你万万没想到,有人为你扛下了一切。你的姐姐也早就知道这一切是你干的了。否则,也不会一早就帮你,还为你承担罪责。
还有后来查出此案可能与杜婴有关,她便已经知道,是你。于是同时,她便冒死想要绑架我们,一来是想引我们去清禾镇,二来,是故意让我们把目光移到她身上,她才好让我们人赃并获,为你承担下所有的罪责。”
萧妙妙娓娓道来,将一切谜团系数揭开。
“所以,你们早就猜到了一切,引我上套而已。”唐玉终于摘下了黑色蒙面,仰头看向萧妙妙,那是一张清俊的脸庞,却因为世事经历而显得有些不符年龄的沧桑。
此时翠珠也从后面走了进来。
“不!!都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小蝶一声呼喊,震慑到所有人的心扉。
这么多年,小蝶也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弟弟,她跑过去一把把他抱在怀里,那是一种全然保护的姿势,那是她的亲弟弟,她的骨肉至亲,她愿意永远用命保护的人。
“你们没有体会过至亲离去的感觉,我们曾经一家幸福,爹爹在外很忙,娘亲江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对我们更是关爱备至。
有时娘亲一个人寂寞,我便与弟弟陪在她的身边,一起等爹爹回来。是他,是杜婴那个狗贼,毁了一切!”
小蝶怒吼,眼里充满了愤恨。而后,又转头看着唐玉,眼里充满了怜惜:“弟弟,别怕,有姐姐在呢。十年前,姐姐能保护你,十年后,一样可以保护你。
在场的所有人,看到这一幕都为之动容。几乎所有人都懂了恻隐之心。
也是在这一刻,萧妙妙忽然觉得,到底谁是恶,谁是善?
一个少年,他用自己的方式除掉一个恶贯满盈人,也为这月牙城除掉一个坏人,那为何却要落到如此地步。
唐玉也终于哭了,像个孩子一样。靠在小蝶的怀里。这世间太多的人心险恶尔虞我诈,太多的阴谋诡计,唯有姐姐的怀抱最让他感到幸福和安逸。
曾经多么幸福的一家人,多么的姐弟情深,而如今,再次重逢,却是如此。
从牢狱里出来,萧妙妙便一直闷闷不乐。
“有一事,不知夫君可否帮帮忙?”萧妙妙犹豫了下,但还是问道。
“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穆枭臣叹了口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