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宋锦瑜喝得酩酊大醉,被关凌越送回了蓝海公寓。
他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隔天下午,醒来之后,他下意识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
他一打开手机,便立刻看到屏幕上显示着两个未接来电和一个已接来电,号码都是秦兰舟的。
在他印象里,他昨晚并没有接听过秦兰舟打来的电话。
于是,他当即给关凌越打去了电话,关凌越直接在电话那头否认之后,给他提供了一条线索:
“昨晚我记得杨可欣后来一直没走,好像中途拿着手机去了趟WC,难道她当时拿的手机是你的?”
关凌越这么一提醒,他顿时记起当时他的手机随手放在卡座上,这么一说,倒是极有可能……
这个杨可欣!
宋锦瑜心里蹭蹭起火,他立刻给秦兰舟回了电话,没想到,他的电话竟已经被秦兰舟拉黑。
联想到杨可欣平日里的那些小心机,他一下便猜到事情大概是怎么回事。
他下意识便想要教训杨可欣,但一想到她是他父亲宋之焕派来盯梢他的眼线……他于是转念一想,给他的小助理打去了电话,下达了一道命令:
“你通知杨可欣下周一出发去南非考察金矿,为期三个月,不得提前回国。”
此时正值周末,小助理在外面正和姐妹们玩得嗨着,宋锦瑜的命令让她的玩心瞬间收敛,她一路小跑至僻静处这才敢吭声说话:
“好的好的,不过杨总监去南非的话,周一工美协会的领导会过来考察,到时候由谁来接待呢?”
“工美协会?”
宋锦瑜揉了揉酸胀的脑袋,狐疑地反问了一句。
“嗯,工美协会的领导之前联系过锦艺,想让咱们成为他们的承办单位,到时候提供一些赞助金和奖品,您当时说交给杨总监去负责的。”
小助理的脑袋如同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她迅速向宋锦瑜反应道。
“想起来了,帮我安排好时间,由我来亲自接待。”
宋锦瑜一下回想起来,的确有这么一回事。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他正愁着再也没有机会接近秦兰舟,没想到一眨眼的工夫,机会就这样送上了门。
——
就在秦兰舟报名参加工美黄金杯大赛的第三天下午,她接到大赛主办方工作人员打来的电话:
“秦小姐,我们收到您填写的报名表格,关于您参赛的细节,想再和您确认一下。”
“不好意思,和家里人商量后,我还是决定不参加这次大赛了。”
明白对方打来电话的意图后,秦兰舟对着电话说道。
她并不知道对方此刻的电话是免提状态,电话旁一位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正凝神倾听着她的回答,当听到她拒绝之时,男人脸上的神色猛然一滞……
自从看到司徒墨的过激反应之后,秦兰舟反复在心里衡量了三天,还是决定放弃参加这次大赛。
在她眼里,大赛远不如司徒墨的心情重要,倘若参加这次大赛会让司徒墨触景伤情,那她宁愿直接放弃。
原以为对方在听到她的回答之后会礼貌挂断,未曾想,对方的态度却分外诚恳:
“秦小姐,是这样的,我们看了您填写的资料,您的确很优秀。如今细金工艺匠师在燕城已经不多,像您这么年轻的女性从事这一行的就更少,我们真心期待您能前来参加此次比赛……”
没想到,自己不过偶然路过报了个名而已,竟得到了大赛方的重视。
秦兰舟觉得出乎意料的同时,心里闪烁过那么两秒钟的心动,但很快她便稳定了心绪,再度对着电话表示了婉拒:
“谢谢您特地打来电话,不过我还是决定尊重家人的意见,期待下次能够有机会参加。”
守在电话旁边的男人,这时候轻轻叹息了一声。
这一声叹息,令打来电话的工作人员下意识心头一凛:
“我们衷心希望秦小姐能够参加这次的大赛,秦小姐如果有什么顾虑,不妨告诉我们,我们愿意为您提供帮忙,希望您慎重考虑,如果您改变主意,请在报名截止日期之前拨打我的电话……”
对方再度在电话里劝说了一番,在秦兰舟又一次表示拒绝之后,对方这才惋惜地挂掉了电话。
尽管心里打定主意不去参加,但接到的这通电话,还是让秦兰舟有一种说不出的怅惘,可一想到司徒墨这几天的沉默寡言,她摇摆不定的心,顿时再度变得坚定起来。
司徒墨就在这时候掀开帘子,走到了她的面前:
“怼怼,既然报了名,为何拒绝参加比赛?”
他主动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这几天的沉寂,让秦兰舟错愕不已的同时,连忙站起身来。
她故意给了司徒墨一个轻松的笑容:
“工坊里生意这么忙,我想想还是算了,我觉得我手艺还不够精进,等过几年精进了再说。”
她不希望司徒墨知道自己是因为顾忌他而拒绝的,于是她找了一个借口。
可是没想到,司徒墨还是一眼就看穿了她:
“你是顾虑我的感受,所以才拒绝的,对吗?”
“哪有,是我的手艺还不够,再说了,离大赛只有三个月,这么短的时间,哪里够打磨一件作品。”
秦兰舟于是迅速低头,小声嗫嚅着说道。
“你之前做的那一对凤求凰花丝发簪就很好,技艺堪比我当年,依我看,这三个月的时间再把那款作品打磨打磨,便可以称之为作品。”
然而,不管秦兰舟怎么找理由,司徒墨却还是一下便拆穿了她。
在一起相处十二年,他一点点看着她长大,司徒墨向来心细如尘,她的那些小心思,能够瞒得了别人,却瞒不过他。
他知道她既然敢填写那张报名表,心里早就盘算好了用什么作品去参赛……司徒墨在脑海里搜罗了一圈她所有的作品,唯有那一对凤求凰花丝发簪,能够称得上是她学手艺多年的出师之作。
秦兰舟见自己什么都没有说,司徒墨却对她的心思了如指掌,于是也直言不讳:
“师兄,我不希望因为我参赛,让你再度陷入伤痛之中。这三年你是怎么过来的,我都看在眼里,我不希望你再重蹈覆辙。况且,那对凤求凰花丝发簪也不完美,要想真正称之为作品,还需要镶嵌一对红宝石和一对蓝宝石,可如今制作材料如此昂贵,天然宝石我们根本就承受不起。”
司徒墨早就猜到,她放弃参赛,无非就是因为这两个缘由。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无需你为我做出任何牺牲,你有你的路,坚定走下去,才是我和师傅最想看到的;至于这两对宝石,我找找业界的朋友,一起想想办法,只要有心,肯定能够寻到。”
司徒墨于是说道。
秦兰舟原本以为司徒墨这几天的沉默寡言,是因为并不希望她前去参赛,却未曾想,他远不像自己所想象的那么狭隘,他非但支持她前去,而且还愿意为她出面联系旧友。
她的心里顿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可尽管感动,向来脾气执拗的她,却还是摇了摇头:
“我已经拒绝大赛主办方了,想必人家不会再给我机会,国内这种形式的比赛很多,以后还有机会,要么还是算了吧。我觉得不去参加比赛,就这样每天和师兄安安静静在一起挺好的。”
秦兰舟走上前去,像往常一样亲昵地挽住司徒墨的胳膊,她冲着他吐舌调皮地一笑。
若换做以前,被她这么一逗弄,司徒墨会忍不住展露欢颜,然后纵容她所做的一切。
“胡说!”
可是,这一次,司徒墨却显得分外严肃:
“怼怼,我和师傅把毕生的细金技艺传承于你,就是希望你能够发扬光大。你能成气候,才这是我和师傅最想看到的,决定参加大赛就应该好好努力!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司徒墨突然拿出长辈的姿态,让秦兰舟一愣,明白卖乖不管用,她于是乖乖垂手站在一侧。
“你把情况和我爸也说了?”
见他提到自己的父亲,秦兰舟不禁问道。
“说过了,师傅说,是时候让你出去试试水,看看这些年,你的技艺究竟学到了几成。”
提起师傅,司徒墨下意识摸了摸秦兰舟的头,随后说道。
这动作,让秦兰舟别扭地挪开脑袋:
“师兄,我已经是成年人了,能不能不要再把我当小孩子一样,动不动就摸头……”
秦兰舟显得十分抗拒,她不喜欢司徒墨一直把她当小丫头,更不喜欢他以长辈的身份对待自己。
她希望司徒墨能够意识到,她已经长大,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而这样的她,一点都不比当年的陶媛逊色。
可是,司徒墨的回答,却一如既往地让她感觉到失望,说不出的失望。
“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长不大的丫头。”
司徒墨口中,还是那一句她已经快要听出老茧的话,尽管宠溺,可离秦兰舟真正想要听到的,差了十万八千里那么远……
——
秦兰舟拒绝参加大赛的原因,宋锦瑜隐隐猜测到是因为什么。
在互联网如此发达的当今,即便是陈年旧事,若是有心,总能够搜寻到蛛丝马迹。
这些蛛丝马迹在宋锦瑜的心里一串连,便隐隐能够知道司徒墨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
宋锦瑜没有想到,看上去与世无争、温润如玉的司徒墨,当年竟也是青春阳光、活力四射的上进青年;
他更没有想到,司徒墨如今过着离群索居的生活,可曾经竟也是工美界的风云人物,不仅作品屡次获奖,而且出任过祺润珠宝金行的总经理,并且一度经营得有声有色,旗下连锁金店更是遍布燕城各地;
最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看似清心寡欲的司徒墨曾经竟也是一枚痴情种,为了一个叫陶媛的女人,他倾尽所有努力博得对方父母的认可,拼尽所有帮对方把濒临倒闭的祺润珠宝金行起死回生,可就在祺润走上巅峰之时,他却突然落得名声扫地、被扫地出门的结局……
综合了以上所有讯息之后,司徒墨的坎坷境遇,让宋锦瑜倒吸了一口凉气。
纵使不知道司徒墨为何会对他突然产生反感,但是对于司徒墨,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惋惜。
这样的人才,不应该积年累月埋没在小小的墨兰工坊里。
而对于秦兰舟,他愈发觉得思念,不过才几天没有见到她而已,他却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他没有任何渠道能够再获得秦兰舟的消息,这让他几乎抓狂。
为了寻找突破口,他让助理联系了陶媛,他决定会一会这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