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早上割的吧?”苏刘氏问小儿媳苏王氏。
苏王氏点头:“就杀鱼的时候弄的。”
宋宁颔首,没看出来其他的问题。
“杨长更,喊里几位民兵来帮忙。”宋宁对苏家一家人道,“死者的尸体本官要带回去,查验清楚没有问题后,明天中午你们去衙门领回。”
苏金亮问道:“要、要带回衙门验尸吗?”
“嗯,走个程序,办完了就领回来。”
“会、会开肚子吗?”
宋宁惊讶地看着他,问道:“为什么会担心开肚子?”
“不、不是,大人会仵作,开肚子……大人会开肚子,我、我就问问。”
宋宁道:“像你儿媳这样的情况,如果要剖腹本官会征询你们的意见,得到家属同意后,本官才会动手。”
不是刑事案件,她也不会多找事情。
谁也不会享受这样的过程。
苏金亮松了口气,道:“那就好,好歹给她留一具全尸,不然亲家真的要……”
“她是哪里人?”
苏金亮回道:“她是武定海丰人。”
海丰离济南府有点脚程。
杨长更请了四个民兵,将苏毛氏的尸体抬回衙门。
“锦娘!”苏炎跟着担架追,大家看着心里发酸。
宋宁对苏金亮道:“去你家。”
苏金亮引着,宋宁去了苏金亮家。
虽在胡同的中间,但苏家院子院子还不小,不算正规的两进院子,但确实分前后院,前面从左到右连带东边搭建的厨房和柴房,一共有六间。
后面的院子也是横排的,一共七间。
“我们老两口带着文俊住在前面。”苏金亮给宋宁介绍,“文俊是老二的孩子,今年三岁。”
说着话,房间里孩子哭了起来,苏王氏去东厢房里抱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孩子出来,似是睡觉刚醒,嗷嗷哭着。
“肯定是饿了,给弄点吃的去。”苏金亮吩咐道。
苏刘氏和苏王氏婆媳二人哄着孩子去厨房弄吃的。
能听到苏王氏道:“早上煮的米汤我来热一热。”
“你先把火搁上,把蛋煎出来。”
苏王氏应是。
苏金亮道:“后面七间房,他们兄弟两一人三间,大人要去苏炎的房间看看吗?”
“好。”宋宁绕过前院,就看到正站在院子里赵熠,看见她来,点头示意。
“以中间堂屋为主,东边三间是老大的,西面三间是老二家的。”
“老大这边第一间是书房,第二间是文玉的房间,第三间是他们的卧室。”
不等宋宁问,苏金亮介绍道:“文玉是老大家的闺女,四岁了。”
说着喊道:“文玉?”
“祖父。”中间房间里有孩子开始哭,使劲拍门,苏金亮过去,将挂在门外的锁打开,抱出一位小姑娘。
小姑娘梳着单丫髻穿着鹅黄色裙子,眼睛鼻子哭的红红的。
“娘、娘、我要娘!”
苏金亮轻轻拍着哄着。
苏洋从西面自己的卧室出来,冲着宋宁抱了抱拳。
宋宁颔首到赵熠身边,问道:“有没有找到砒霜?”
“找到了。”赵熠道,“你随我来。”
两人推开苏炎和苏毛氏夫妻两人的房门,房间不算整洁,屏风上搭着衣服,炕上的被子也没有叠,炕几上有一套茶具,一个茶具三个茶盅。
炕头的矮柜上,有一个门是开着的,从开着的门一路到炕几上,有一些白色粉末撒落着。
宋宁捻了一些嗅了嗅,没有气味。
“没有药包吗?”
赵熠道:“在这里。”
他将茶壶提起来,就看到一个打开来的小纸包,纸包里有白色的粉末,因为被茶壶压着的,粉末被压扁又黏了不少再茶壶底端。
“这操作,有点奇怪。”宋宁道。
“还有一处奇怪的地方。”赵熠拿出帕子来擦了擦自己的手,又抓着宋宁的手,把她刚才捻粉末的指尖擦拭了一遍。
宋宁愣怔了一下,赵熠已经走到衣柜边上:“你看女子的裙装。”
“嗯?”宋宁看着裙子,“很好吗?”
赵熠颔首:“居家夫人要做饭洗衣,锦缎纱丝并不合适。”
可苏毛氏的衣柜里挂了半柜子的锦缎衣裙。
而且衣服还很漂亮,至少在宋宁看来,线和料的颜色配色以及裙子的搭配都极舒服。
“我看看首饰。”宋宁开了妆奁匣,顿时很惊艳,“这些首饰很漂亮啊。”
赵熠拿起一根镶嵌蓝宝石的簪子打量,颔首道:“做工确实不错,纯金的。”
“他家的经济状况这么好吗?”宋宁回忆苏刘氏婆媳二人,穿的都是粗布裙子,也没有戴首饰。
事实上死去的苏毛氏也是粗布的裙子,头上没有发钗金饰。
“品味很不错。”宋宁说完,才回头去看整个房间的搭配,从被褥到帐子上的绣花以及窗帘……
这个房间的整体色调是偏自然的天蓝色,非常的舒适。
她挑了挑眉,好奇心驱使下去了隔壁苏文玉的房间。
房门推开,就闻着房间里淡淡的清香。
再看,是墙上固定了一个花瓶,瓶子里插着几只宋宁不认识的野花。
苏文玉的房间雅致童趣。
“是一位对美有独立认识和品味的女子。”宋宁和赵熠道。
对美的认识,有人是天生的,而多数的人是需要后天的培养和环境熏陶。
赵熠颔首:“确实如此。”
“让你家里人方便的都过来,和我说说早上具体的细节。”宋宁和院中候着的苏洋说话。
苏洋应是去前面。
苏金亮在堂屋里哄着自己的小孙女,见宋宁和赵熠进来,无奈地道:“大人找到药了吗?刚才小人在想,她买砒霜的话,药店肯定有记录。”
“嗯,会去查的。药包也找到了。”
苏金亮松了口气。
除了苏刘氏带着两个孩子在前院,大家在正中的堂屋坐下来。
苏炎眼睛哭到红肿,在衙门口被伏雨带回来。
此刻失魂落魄地坐在门槛上,发髻也散了,眼神发直地望着一处发呆。
“谁能说得清楚全部的过程?”宋宁示意谁来说话。
“大哥能说的清楚,但看他现在肯定是不行,那我来说吧,我当时在院子里洗衣服,都知道。”苏王氏和宋宁道。
宋宁颔首。
苏王氏理了理衣摆,坐正了清了清嗓子,道:“我家的家事,我和嫂子是分开的,各自房里的事不分,但婆母和公爹还有一家人做饭的事,我们两个人是分着做的。”
“一日三餐和洗衣洒扫,两个人轮流做这些。譬如今天她做饭,那我就洗衣洒扫,明天我做饭她就洗衣洒扫。”苏王氏给大家解释。
宋宁颔首:“这方法很不错。”
“是,所以我们妯娌间关系亲如姐妹。今天是大嫂做饭,一早她起来给孩子煮米汤和家里人的早饭,弄好了她就准备午饭,我就在院子里搓洗衣服。”
“大哥起床去厨房,好像是说早上的稀饭太稀了,大嫂就说你爱吃不吃,要是不乐意,明天你来做。”
“大哥就生气了,说你是女人,你就该做饭,不然你出去挣钱养家?”
“大嫂正好在杀鱼,听着就把鱼摔在地上,说日子没法过了,就跑到房里去,我不好插嘴就接着洗衣服,大家就在厨房门生闷气。”
“也就过了……不过两口茶的时间,大嫂拿着个杯子出来了,一边喊着她要去街上找人评理,一边说死了算了,就冲到街上。”
“我都没明白她话是什么意思,擦着手跟着出去看看,谁知道大嫂站在街上,就把药给喝了。”
“剩下的事大家就都知道了,她先是喊肚子疼,吐起来,在地上打滚,我们喊大夫来给她看,才晓得她没吓唬我们,喝的是砒霜。”
说着,拿帕子擦了擦眼泪,叹了口气:“我、我后悔没果断点上去抱住她。”
宋宁蹙眉,问道:“你刚才说她出门前,说的什么话?”
苏王氏停了哭看着宋宁。
“她拿着杯子,从后院跑到前院,经过院子的时候,嘴里喊的什么话?”宋宁重复问道。
“我给你学学。”苏王氏学着苏毛氏的话,“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要去找大家给我评理!”
“那找大家评理了吗?”宋宁问道。
苏王氏似乎很惊讶宋宁关注的点居然是这句话,想了想道:“好像、好像是没有,因为我跟着出去,就看到她站在巷口喝药了。”
“嗯。”宋宁点头,示意阑风把这话记上,又吩咐伏雨,“你去门口找人问,有没有人看到苏毛氏拿着茶杯出门,到她喝药的这个经过,问清楚了,她说的什么话,做了什么动作。”
方才那位年轻姑娘说目睹过程的时候,提到过当时旁边还有别人在。
伏雨应是而去。
秋纷纷非常忐忑地凑上来:“大人,我、我要做什么?”
“去邻居聊聊,死者为人如何。”
“是!”秋纷纷去了。
宋宁望着苏家一家人,又看向苏炎,问道:“现在能开口吗?”
苏炎抹了一把脸,望着宋宁点了点头:“大人我能,您、您问。”
“今天寻死,你们昨晚吵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