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元二年十一月初十。
户部核算今年税额,去年因水患损失严重,又因为战事导致财政紧张。
但经过一年缓和,税入国库,户部核算后,山东不但将去年和前年亏压的税额补上,今年更是一两没欠。
不仅财政如此,明年开春院试各府学政上缴的备案,济南府居首位,山东其他州府也是历年最高。
这表示,读书的人多了,人多了自然参加考试的人就会多。
等明年秋天春闱,后年春闱的时候,肯定也会有很多人。
赵炽捧着户部交上来的账目,不知在想什么。
宋宁很兴奋。
她去落梨院核实,新任的院长黄致上来给她行礼,却很镇定:“大人今年太忙没空来落梨院看,我们又加盖了两间教室呢。”
“不然根本不够坐。”黄致道,“头一年衙门免了学费,本以为许多人认识几个字就行了,没成想第二年有一大半的人继续报名读书。”
宋宁高兴不已,四处打量着,颔首道:“辛苦黄院长了,这一年发展的势头太喜人了。”
“托大人的福。”黄致道,“眼下看,明年秋闱人数也会是历年最高。”
这是她想要看到的。托前世的福,她太清楚教育有多么的重要。
或许不会立竿见影,但一定是影响最深远的。
“辛苦了,辛苦各位先生了。”宋宁给落梨院所有先生行礼,“往后大家还要继续费心。”
众人回礼。
“大人,大人。”童睿跑上笑嘻嘻站在宋宁面前,“大人,我也报名了,我明年也去院试。”
童睿个子长高了,宋宁笑着道:“那你可要好好读书,争取一次考中,到时候我有奖赏。”
“真的吗真的吗?”童睿点着头,道,“先生说我只要去,肯定能考中。”
黄致应是:“是,童睿学的很不错。”
“那就等你好消息,还有四个月,再努力冲刺拿个好名次!”
童睿点头应是。
宋宁从落梨院出来去牡丹园,女子书院里已经是第二批学生了,也有第一批留下来自己付束脩学习的。
白娇娇从牡丹园里飞奔出来,老远就喊道:“夫君,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是啊,要回家吗,我们走一走。”
白娇娇点着头,挽着她的胳膊:“我们好久没有一起散步了,你现在太忙了,明明是推官却还管别的事。”
“犯罪率低了,倒让我无聊了,不得不找点事情做。”
两人往回走,天气渐渐暗下来,纷纷扬扬开始落雪,进城的时候守门的民兵给他们送伞来,宋宁撑着伞和白娇娇不急不慢地走着。
“我要吃栗子。”白娇娇道。
“买!”宋宁道,“谁让我今天高兴呢。”
卖栗子的人看着他们也跟着嘻嘻哈哈笑着,道:“大人今天心情好,那多买点吧,我给大人您算便宜点。”
“便宜多少,我思考一下要不要照顾你生意。”
那人笑着道:“肯定是一半啊。”
这个天气甜滋滋热乎乎的栗子很好卖,宋宁称了半斤把钱给他:“那我可不能照顾你生意了,这价格太贵。”
卖栗子的人哈哈笑着,硬是抓了两把塞纸包里。
白娇娇一边走一边吃。
杂货铺的一家子人围着炉子吃火锅,热气腾腾肉香四溢,看见宋宁东家咬着筷子跑门口来:“大人得空不,进来吃一口啊。”
“回家吃,家里也做饭了。”宋宁看了看,“今年家里添人进口了嘛。”
东家哈哈笑着,道:“儿媳进门。”说着又羞赧地道,“肚子里都有孙子了。”
宋宁忙抱拳恭喜。
“大人和郡主娘娘也早些要个孩子吧。您二位天仙一样的人物,生的孩子肯定是天下无双的好看。”
白娇娇吐着壳点头道:“嗯嗯,我们知道了,我们努力!”
东家一家人站在门口嘻嘻笑着。
又走了几步,门口挂着一堆的纸灯笼,糊纸的妇人看到宋宁,忙送了个莲花灯给她,问道:“大人,大家都在说明年上元节要大办,是吗?”
“我听孙大人说过,是有这个打算。你扎灯笼卖吗?”
“是啊,最近正闲着没事,索性把老本行捡起来。”
“也好,有事做最好了。”
宋宁一路回到郡主府,和白娇娇两个人提着一手的东西。
白娇娇特别高兴,道:“……等三年任期满了,你离开这里会不会舍不得?”
“还不清楚,等离开的时候就知道了。”她将灯笼塞给迎过来帮他们拿东西宋元时,“送你个灯笼。”
宋元时笑着道:“从哪里回来的,落了一身的雪?”
“我回去换衣服。”白娇娇回房,宋宁去书房,宋元时将瓜子果脯一堆零嘴放下来,取了干帕子过来,给她擦头发,“都湿了,我去把炉子提过来。”
宋宁将湿漉漉的外套脱了挂在架子上。
炉子进来房间里温暖不少。
“喝茶驱寒。”宋元时给她泡茶,在她对面坐下来,等她喝完扬眉道,“是不是去书院了?”
宋宁点头:“明年院试报名人数历史最高,我真的太高兴了。王大人说学政写奏疏回禀朝廷了,今年济南府和余杭和江南几处不相上下。”
宋元时望着她,能从她的眼睛里切实感觉到她的欢喜。
“怎么样,今晚喝一杯?”宋宁扬眉道。
宋元时摇头:“不喝,你和王爷喝吧。”
“我们两个人喝有什么意思,王爷把那些美人也遣送了,都没小曲儿助兴了。”宋宁靠在椅子上,想到了沈闻余,“有三个月没来信了吧?会不会出征了?”
“月初传了战报,这个月暂时还没消息。”宋元时道,“窦骅给你写信了?”
宋宁点头:“跟在沈闻余后面做伙头兵,不知道他做的饭能不能吃。”
两个人没什么目的的聊着,赵熠从外面进来,脚边裹着黄黄,进门前被赵熠踢出去,它趴在地上慢慢蹭到椅子边上,用狗爪子扒拉宋宁刚带回来的零嘴。
“下午干什么了?”宋宁问赵熠,赵熠道,“我母后和赵炽写信来,邀请我今年回去过年。”
他去年就没回去,不但没回去,拜年礼也没有送。
“去吗?”宋宁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道,“我忠孝的牌匾挂了这么久,可还没回家看我的老父亲,心里太愧疚了。”
赵熠也百无聊赖,躺在软榻上:“你想回去我就一起。”
“那你想回去吗?”宋宁问宋元时。
宋元时望着她苦笑道:“我没有家。”
“我们的家就是你的家。”宋宁对宋元时道,“你要活的开心点。”
宋元时拍开她的手:“不要说这些没用的,你和王爷要是回去过年,就要早早准备节礼,免得到时候手脚忙乱。”
“那我可能会风寒之类的,人算不如天算。”宋宁对宋元时道,“算了,就不折腾了。”
赵熠同意了:“冬天骑马太冷,你身体弱。”
“多谢王爷体恤。”
“我肯定体恤你。”
宋元时看着你来我往的两个人,哭笑不得。
“大人,大人。”鲁苗苗跑进来,“王大人来了!”
赵熠没动,宋宁和宋元时迎了出去,将王福贤迎到书房来,王福贤看到赵熠也在,上前行了礼,道:“微臣是来报喜的。”
“哦?报什么喜?”赵熠示意他坐。
王福贤坐下来喝了一口茶,笑着道:“年底考核,山东官场所有人政绩为优。”
“无一人拖后腿。就算是莱县新上任的县令因为妥善处理了后续事物,稳定了民心,也得了圣上的夸赞。”
“六年,这还是第一次。”
山东行省大小多少官员,吏部考核有三五个拿不到优的太正常了。
“确实是大喜。”赵熠颔首,“开年上元节可以庆祝一番。”
王福贤是真的高兴兴奋,一个劲儿地点头应是,又和宋宁道:“过年咱们一处过吧?我们孙大人等几位大人一起,合资出钱请戏班子来唱三天的大戏!”
“行啊!”宋宁笑了起来,“啊,现在就好想过年啊,王伯伯您要给我压岁钱吗?”
王福贤一怔,哈哈大笑指着她道:“没个正经。”又道,“给给给,我和你伯母一起给你。”
宋宁笑着应是。
腊月里连着下雪,宋宁跑了一个盗窃案,她兴致缺缺地趴在衙堂地桌案上,望着外面听审的百姓:“说起来,我有两个月没办大案了吧?”
手痒,是真的痒。
门外有人带着斗笠,从帽檐下望着她,宋宁朝那人看去,那人一闪而过消失在人群。
“没有不好吗?”宋元时笑着道,“把这个签了,明天就能休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