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丁克和庞娜的谈话从10点12分进行到凌晨3点。
由于丁克过分激动,控制不住情绪,谈话经常被突发而至的怒火拦腰斩断,且车轱辘话说来说去,最后终于分4次完成此次谈话。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
丁克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说一句话,抽一口烟,掩饰着愤怒。
上楼时,他还一再告诫自己,不要着急,心平气和把事情弄清初然后再说。可不知为什么,一回到家里,看到被夏力坐过的沙发后,他的愤怒不可抑制地又涌了上来。
庞娜如徐庶入曹营般地一言不发,眼睛盯着电视机上的一个闹钟,闹钟发出滴答的声音。
“我没想到你这么让我失望!知道吗,在我心里,一直坚定地认为你跟别人不一样,不是那种容易被诱惑的女人,你成熟,大方,什么没见过,没想到到头来你竟会这么伤害我!”
丁克沉痛地将剩下的烟头一折两段。
“在这之前,我还象个傻逼似的跟人家打赌,说你跟别人不一样,结果立即就打了自己一嘴巴!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就象一把刀捅在我心上——你知道刀捅在心上的感觉吗?不!你无法体会,我心有多痛!”
庞娜沉默,嘴唇蠕动了一下。
“还记得结婚时你对我说的话吗?你问我会不会不要你?会不会爱上别人?还记得我是怎么对你说的吗?我会永远爱你,不会变心。倒是你,令我担心,你知道往往问这种话的人总是变心最快的人。我说的对吗?”
庞娜嘴唇再次蠕动了一下。
“以后我们要象两张白纸一样,彼此坦诚面对对方,绝对不许说谎。即使有什么不快或是不满——这也是你说的吧?”
“我们就是朋友,比较聊得来,真的没有什么?”
庞娜声音嘟囔着,象一只行将死去的蚊子。
“有什么话不能跟我说的吗?非要跟别人去说?”
“那是两种感觉。”
“什么感觉?刺激是吗?”
庞娜扫了丁克一眼。
丁克意识到自己说话有些过于激动,以往这样的话他是从不说的。
他很注意在女人面前说话时的语气和说话的方式。
他深喘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一些:“对不起。这话可能是伤着你了,希望你能理解我现在的心情。”
庞娜点了点头:“没关系,我理解。对不起,让你这么难过。”
丁克心里顿时涌上来一股想哭的感觉,他咬了咬牙,没让眼泪掉下来:“看在多年的夫妻关系上,对我说点什么吧,我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庞娜沉吟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好吧,那你告诉我,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平常有业务往来,后来又一起出差,坐同一辆车,就认识了。”
庞娜说完扫了眼丁克。
“继续说,后来怎么了?”
“后来我们两家公司常在一起请客户吃饭。”
“后来呢?”
“后来他可能是有点喜欢我,有时单独请我出来喝茶,吃饭什么的?”
丁克心再次感到一股疼痛:“什么时候到那步的?”
庞娜抬头看了他一眼,露出不满的神色,没有说话。
丁克冷笑一声:“做了就做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放心,只要你说了我也不会怪你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在意的是你跟不跟我说实话!”
庞娜摇头:“没有。”
“没有!”丁克语气再次提高起来,“没有跑我们家来,坐在卧室里,你当谁是傻逼。你再说没有,庞娜你看着我——”
庞娜抬了一下头,又迅速无力低了下去。
“你知道吗,你这样让我心真的很痛,我只是要你一句实话,但你却欺骗我!你知道我最恨的是什么?就是不说实话,欺骗!”
“我们真的没做。”
“我实话跟你说吧,他都已经说了,你怎么还不说实话!我对你真的失望了!”
丁克灵机一动,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某一部电视剧中的镜头,剧中的警察就是这样连哄带骗地对待犯罪嫌疑人的。
这回庞娜的头很快就抬了起来:“他怎么说的?”
“我问他,他没否认。”
他本来想顺着刚才的思路编下去,但话要说出时却不由自主变了一种方式。不经常撒谎的人说出的谎言总是底气不足的。
丁克到底还是有些心虚。
庞娜冷笑了一下,这让丁克心里又一阵难受。
“好,那我问你,他今天来干什么来了?”
“来取一封信,他写给我的。”
“信呢?”
“被我给烧了。”
“为什么烧了?”
“因为里面涉及到一些对我不太好的内容,所以就烧了。”
“什么内容?”
“你不要问了。”
“为什么?难道我没有权利知道吗,我现在还是你丈夫。”
“好吧,既然你非要知道,我就告诉你。信是他们单位一个人写的,说我收了别人的好处费。”
“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本来就没有的事儿。那人也向我表示道歉了,我还留着那信干吗?”
丁克直勾勾地看着她:“这事儿为什么不告诉我?”
“怕你担心,我相信自己会处理好这件事情。所以——对不起。”
庞娜歉意地把手搭在丁克的手上。
丁克剑一样的目光盯着庞娜看了足有几十秒钟,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英雄气短。风向开始逆转。
“那为什么选择我不在的时候来?”
“你刚走,他正好打电话,说经过此地,来看看我——”
“什么时候来的?”
“八点多,刚来不久。”
“都做什么了?”
“什么都没做,就是坐在一起说话。”
“撒谎,你骗鬼去吧?孤男寡女两个人在一起什么都不做!?”
“他要做,但我没同意。”
事情终于打开了缺空,丁克心中立即升起了一股异样的感觉。有耻辱,潜意识里也有高兴。这一刹那间,他分不清是哪种感觉在心里占了上峰。
“他要做什么?”
庞娜沉默。
丁克眼睛激光一样从庞娜的脸上滑落到身体上,他尽量想发现一些问题。
他终于发现了问题,庞娜手腕上有一道红色的淤伤。
“怎么弄的?”
庞娜还是沉默。
“说,怎么弄的?”
“他要亲我,我不干——”
“那怎么能心平气和一起坐在烛光下?”丁克忽然明白过来,“他是不是喜欢你,而你也有点喜欢他,但你内心又矛盾,你毕竟是一个传统的女孩,你一直在矛盾的旋涡中痛苦挣扎是吗?”
过了许久,庞娜轻轻点了点头,眼里竟闪现出一丝知音才有的欣喜,只不过这种欣喜来得过,去得也快,如白云过溪,转瞬即逝。
“你爱他吗?”
庞娜竟然没有回答。
丁克的心一紧:“你爱他!?”
庞娜痛苦地摇头:“我也说不上,但我知道挺信任他的,他跟你不一样。跟他在一起时有种安全感,可你没有。”
丁克心再次收紧,这次他没有继续追问,等待着她继续把话说完。
“我们性格很相似,有很多话可以交流,包括工作上的,心里的一些想法——也可能是工作性质相似吧,所以谈的话题会多一些。”
“还有什么?”丁克的喉咙象被什么东西堵塞,发出沉闷的声音。
庞娜看着他道:“还有,我们都有一个不幸的童年。”
丁克吃惊地看着庞娜,过了许久道:“可你想过没有,从现在开始,我却有了一个不幸的青年。”
“什么?”
“庞娜,你毁了我。你毁了我心中那份美好的生活,同时,你也毁了你自己,本来我们可以生活得很幸福的,但你却用一个不幸的童年换来更加不幸的青年,你错了,做错了!”
丁克说这话时,眼角流出一滴浊泪,刚挂在眼角,就被丁克偷偷抹了下去。
但更大的一滴浊泪掉了下来,砸到地板上,碎成几瓣。
“你知道吗,就在我和立果回来的路上,我们还在讨论爱情,他不相信爱情,而我却相信?!但我现在不相信了,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他妈做梦也没想到,你会给我戴一顶绿帽子!”
庞娜蠕动了一下嘴唇:“你还是不相信我。”
“现在我问你一句话,跟我结婚你后悔吗?”
庞娜不答。
丁克一脸悲怆:“如果时光倒退7年,你还会选择我吗?”
庞娜看着丁克,脸色同样悲怆。
“好,我再问你。”丁克咬咬牙,“如果公平地站在一条起跑线上同时追你,你会投入谁的怀抱?”
“你现在别问好吗,我脑子好乱。”
庞娜艰难地打破沉默。
“我知道了。”
丁克点点头,神情陷入某种忧伤:“我退出。”
“不。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你想得太多了。”
“你还爱我吗?”丁克乘胜追击。
两双目光注视了许久,庞娜点头,“爱。”
“那你现在给他打电话。”丁克抓起电话,“跟他说以后不再来往了。”
庞娜盯着话筒,犹豫着。
“说。”
丁克把话筒递到庞娜手里。
庞娜看着他:“朋友都不行吗?”
“不行。谁都行,就他不行。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你看着办吧。”
“好。”
“现在就给他打,当着我的面说。我听着——”
庞娜拨通电话,铃响了一会儿,话筒中才响起夏力的声音:“喂。”
庞娜艰难地:“以后希望你别再给我打电话了,过去的就过去吧,我不想引起我先生不愉快。”
话筒中沉默了好长时间才响起夏力的反应:“是你的意思还是他的意思。”
丁克劈手夺过电话:“你妈逼你管谁的意思呢?我告诉你,你要再敢找我老婆我跟你没完。”
话没说完,庞娜赶紧伸手挂断电话。
丁克火气便又涌了上来,猛地将电话掼到地上。
“不行,这口气说什么也不能就这样咽下去。”
他气鼓鼓地暗讨道。
夜里,丁克做了一个梦。
梦中,丁克要去一个地方。途中,不知为什么竟突发奇想,转到一栋陌生居民楼下。楼下有一个防盗门,丁克想要进入楼内,但想尽办法都没能打开防盗门。正着急之时,突然有一男孩脖子上挂着钥匙走过,直感告诉丁克,那孩子颈上钥匙正是开防盗门的钥匙,于是,蹲步上前好言相向,讨要钥匙。
男孩说:“钥匙可以给你,但必须回答我的问题。”
“说吧。”丁克说。
男孩便道:“天空是什么颜色的?”
“蓝色。”
“错!”男孩道,“灰色。心是冷的还是暖的?”
“暖的。”
“错!”男孩又道,“冷的。眼泪是什么味道?”
“咸的。”
“错!苦的,不信你尝尝。”
于是丁克便依照男孩的话沾了滴眼泪放在舌尖上尝了尝,果然是苦的。
“你认为天空是蓝的,可它现在却是灰的。你相信心是暖的,可现在却是冷的。你相信眼泪是咸的,可你的眼泪却是苦的。所以,你什么都不要相信,这世上的一切都在变化,你原本相信的已经变了颜色,你原本感到温暖的,现在已经成了冷的,你认为有味道的,已经是变得苦涩难咽……”
男孩说着,面容忽然变成了立果,随即就跳开不见了。
然后,丁克就开始上楼,上楼的过程非常详细,小心翼翼而又鬼鬼祟祟,心中似藏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快速来到五楼,来到一家门前,推门,门竟都没关,象是早已准备好一样。
屋内闪出一个女人,是庞娜的朋友。面容虽不一样,但确定她无疑。见丁克出现竟没有丝毫诧异,只是不屑地打了个招呼,既闪到一旁。
随后,庞娜从屋内走出,着便装,脸色化妆的痕迹清晰可辨,且着装甚为华丽,见到丁克面露惊遏神情,退回到屋内。丁克紧随其身后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宽广大床,上面有数名裸露男子,相拥庞娜入怀正——
丁克血脉喷张,大喝一声,想举起身边一利器,却怎么也使不上劲。
“你妈逼!我砍死你们!”
他大喊一声,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