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该找个女朋友开始新生活了!”
楚洁说。
丁克就愣了一下,“你以为女朋友是想找就能找到的吗?现在的小女孩不会喜欢我们,我们也接受不了他们,我们所能接受的古典式爱情已经离现在越来越远了!”
“古典?这倒是我第一次听说的新词汇,怎么解释?”
“中国的爱情以2000年为界划分,2000年以前的爱情就叫古典式爱情,2000以后的称为现代爱情,2000年以后,我们就很难找到古典式爱情啦!”
这样的话让楚洁耳目一新,楚洁琢磨着丁克的话,暂时忘掉了紧张和不安。
从昨天到现在,楚洁只睡了不到2个小时。她不睡是因为有心事。她一闭上眼睛就会出现丁克看她的眼神。
还有她一刹那被丁克拥抱在怀里的感觉。这是生命中第二个这样拥抱她的男人。
第一个拥抱他的男人已经死了。
自从夏力从她生活中消失以后,她一直这样告诫自己。
从此后她再没有见到他。
一个人再不见了就等于死了。
这是指导她三年来活下去的坚强信念。
她将让自己退回原地,并发誓从此将与自己为伍,再不与任何男人有任何亲近关系。
但现在,她的誓言开始变得摇摇欲坠。
她决定坚固堡垒,给自己设一个防线。
而这条防线就是,“你应该找个女朋友了!”
她再一次说道。
“现在已经很难再找到象你这样古典式女人啦!”
丁克再一次这样回复道。
只不过增加了一个特指名词“你!”。
这个“你”让楚洁刚刚建筑起的森严堡垒土崩瓦解。堡垒都没有了,剩下的只有缴械投降。
我这堡垒是土做的。
楚洁心里想。
只一场雨就会把它浇垮。
何况是这样一个男人呢?
楚洁这样想的同时,感受着从侧面射来的目光。那目光射得她有些不安又有些舒服。
“小心,你这样无奈和伤感情绪使会影响你安全驾驶的!”
丁克笑,“要不要再找个地方坐一会儿?”
楚洁摇摇头,“恐怕不行,现在我又开始忙了,晚上我还要抓紧时间写出一个广告创意。”
丁克的思绪立即就回到了三年以前。
“还记得到你们公司你考我让我出创意的事儿吗?”
丁克说。
楚洁点头,“你的创意我倒现在还记得!很佩服你,能在那么短时间想出如此精彩的创意!”
“那是当时被你逼的!”
丁克笑。
楚洁也笑。
“好长时间没机会做这个工作了,也不知还能不能想出让你满意的创意来了?”
丁克笑过之后意味深长地看着楚洁。
楚洁似乎明白过来,两人再次相视一笑。
夜晚不期而至。
不期而至的夜晚会发生些什么呢?
我们之间会发生一些质的变化吗?
那质的变化是爱爱吗?
如果是的话,那量的变化又是什么呢?
丁克望着黑色的夜晚思想着。
曾几何时,跟楚洁做爱是丁克的一件武器,他为此隐姓埋名把自己置换成另外一个人——
丁毅。但他没想到却由此认识了另外一个人。
那个人的内心思想跟自己很象。活脱脱就是自己的影子。
不,她是他是镜子。
当他面对她时,镜子里折射出的全是丑陋。
那面镜子让他失去了跟她做爱的勇气。
他没想到,三年以后,那种勇气渐渐转化成为另外一种东西。
就是立果称为爱情的东西。
爱情是什么?
爱情的本质就是破碎和伤害。
丁克想。
他有理由这么想。
因为他和她都是爱情的牺牲品。这两个牺牲品在三年以后聚在了一起,将要在这个夜晚凝聚在一起,重新生发出爱情。
2003年7月22日的晚上7点到7点30分的这段时间里,丁克把黑夜中将要发生的一切都想了一遍,却惟独没有想到另一个姓夏的人再次打碎了他好不容易构筑起的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全部幻想。
那个人也姓夏。
夏聪。
那天,丁克和楚洁象两个要做坏事的特务悄悄摸进楚洁家中。
他们刚刚打开电脑进入工作,夏聪就象个幽灵一样闪了出来。
楚洁吓了一跳,“你怎么起来了?你丁叔叔正在帮妈妈做工作,你快去睡吧——”
夏聪冷冷看了一眼楚洁,又冷冷地把目光砸到丁克身上。
他不认识自己了。丁克从那眼陌生的神情中判断着。他记得三年前他还是个孩子,仅仅三年时间,他已经变了一个成人。
他从这个成人的目光中看到的是夏力的神情。
这个神情让他心里抖了一下。
“我跟你说一声,我要过生日了,这次我想跟爸爸一起过。”
夏聪说,声音冷的象在冰箱里存放了很久。
“你爸爸找过你了?”
楚洁敏感地问。
夏聪点头承认,“是。”
“我跟你说过,不许你跟他接触,你怎么不听我话?”
“那是我爸爸,我接触怎么了?”
夏聪理直气壮地说。
楚洁想反驳,却一时找不到反驳的武器,只好压着火,“理由我已经跟你说过了,现在有客人在家,这件事情我们回头再谈。”
“那也比让别的男人当我爸更合适!”
夏聪说这话时再次把那道象夏力一样的目光砸到丁克脸上。
“你说什么?”
楚洁站了起来。
“我不喜欢你跟别的男人在一起,我要我爸爸!”
夏聪斩钉截铁地说完,返身走进自己的房间。
门摔得山响。
楚洁愣住,被夏聪的话击中。
丁克也愣住,被夏聪恼怒时流露出的神情击中。
“太晚了,我先走了。”
丁克站起来说。
走的一刹那,他有一种悲哀感。他觉得他这辈子的命运被姓夏的人主宰着。让他处处受制。每当幸福在向他招手时,姓夏的人就会从什么地方跳出来对他冷笑着说,“你休想!”
丁克边开车边想着。
那一刻,他忽然特别想庞娜。
很想很想。
如果没有这些变故,他应该正在温暖的被窝里搂着庞娜说着情话。在一切都没有发生之前,庞娜就喜欢和他这样躺在床上胡乱说话。
什么都说。想起什么说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跟别的男人做爱?”
他记得有一次他这样问她。
“没。”
庞娜摇头。
“真的?”
丁克问她。
“真的——哎,有过。”
庞娜用心回忆着。
“和谁?”
丁克仍旧笑着,但心里却突然有了种不同的味道。
“不认识,在梦里。”
庞娜有些不好意思地答。
脸上却明显春潮荡漾。
就是他。
肯定就是他。
想到这儿,丁克忽然有种如梦方醒的感觉。
他断定那个人肯定就是夏力。也许那个时候她就背叛他了。可他却还蒙在鼓里。
现在他象个傻逼似的失魂落魄在午夜的街上,而夏力却搂着温暖的庞娜。让他更可气的是,就连他不要的女人他都派他儿子把着。
让他连一点点的慰籍都得不到。
他越想越气。
丁克把气藏在了心底。
三年前,丁克有气露在脸上。
三年后,丁克有气藏在心底。
这就是时间的作用。
时间有时象一把刀。
雕刻刀。
雕刻人类灵魂的刀。
一刀一刀就把一个人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灯光温暖。
音乐温馨。
一切都跟丁克想象的一样。
惟独不一样的是庞娜的心情。
她心里有火。
火一个劲地拱着她的心。
她一次次把它们压制下来。
怨有头,债有主。
她发火也要发在地方。
本来她的心情很好。
听着音乐,收拾房间,等待着夏力的归来。但却意外撞掉了夏力搁在的皮包,皮包散落在地上,掉出个信封。
庞娜拣了起来,下意识扭了一下。凭经验她断定那是一迭照片。
信封口没封死。她好奇心顿起,抽出一张看着。
顿时愣住。
照片上有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女人是他自己。
男人是丁克。
那张照片带着一股火气拍到夏力面前。
说话的人带着更强烈的火气,“这是什么?”
夏力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神情比庞娜想象中的平静。
“谁让你翻我的东西?”
“是我不小心碰掉的,我问你,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些照片?”
“拍的!”
夏力话说得轻描淡写,说完没事儿似的走向卧室。
庞娜跟了上去,“你跟踪我?”
“不,我是关心你!”
庞娜的火没有发出去,被憋在胸口,“你就用这样的流氓手段来关心我?”
夏力停住了脚步,“流氓?!”他象被误会似的看着庞娜,“我告诉你,跟踪你是为了我们的安全。我担心丁克从监狱出来会扰乱我们的生活,所以派了个人,但现在没事了,看来是我高估了你的前夫。”
一股冷气无法抑制地袭了上来。从脚到头覆盖了庞娜。
庞娜此刻感觉自己站在了冰川之中。
体内的那股火早已经荡然无存,有的只是寒冷。
她试图驱赶寒冷,“你真卑鄙无耻,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庞娜道。
但更凛冽的寒风袭来。
“我无耻,比我更无耻的人是你前夫,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他在和你没离婚前只就开始勾引楚洁,他真够可以的啦,竟还深藏不露,做出无辜象!”
夏力道。
“不可能,你撒谎!”
庞娜试图反击。但反击无力。
“我撒谎?!”夏力再不跟他争辩,而是快步走到桌前,在包里掏了掏,掏出更多的照片甩在庞娜怀里,“你自己看吧,证据确凿!以后等你有机会再见到他,你问问他就知道了!”
“他现在离婚了,有这个权利!”
庞娜看着照片,照片上楚洁和丁克笑得很灿烂。一种叫嫉妒的东西瞬间涌进庞娜的心。但庞娜仍立场鲜明开始替丁克反驳。
夏力的愤怒几乎就要发泄出来时突然停车。
“他是有这个权利,他也只能有这点权利?他把我不要的东西搂在怀里当宝,行!你前夫可真行!”
“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说出这样的话怎么了?你想听什么——甜言蜜语?说生活多遗憾,分开了大家还是朋友,平时应该互相关心偶尔在一起吃顿饭什么的,你就愿意听了——你们女人就是愚蠢,自己喜欢做梦还不算,还得拉着你周围的男人跟你一起做梦,说那些不着边的梦话,结果到头来是美梦一场,稍微有点脑子的男人骗你们一骗一个准——
夏力说着话,突然想起什么,“哎,对了,明天晚上我不回来吃饭,夏聪过生日,我去陪陪他!”
庞娜沉默。
庞娜不能不沉默。
因为她已经浑身冰凉刺骨。
没有了任何反应能力。
有的只是轻飘飘的身体——向一口深井里直线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