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们吵闹了半天,连我都不得不感慨一声,这小姑娘对他们家还真是情意深重。
但我压根不愿与她结仇,更不想和那个天衡道宗扯上任何关系,眼下师兄不知所踪,我没有帮手,只能一再退让,耐着性子与她解释:“姑娘,闹市之中人流密集,方才你们这么多人在市集中骑马闯撞,本就是你的不对,我想此事即便是闹到那个什么天衡道宗你伯父或者姑姑那里,都有点说不过去吧?况且说,我害你跌下马,都已经向你道过歉了,姑娘再苦苦纠缠,无理取闹,岂不是更加引人非议?”
师兄曾经说过,行走江湖,难免要打打杀杀,若是遇到打不过的人,就要首先占据道德制高点,武力上打不过,那就用舆论压倒他。
我这人武功不高,但头脑还行,将这一秘技学得炉火纯青,即便面对师兄,也鲜少失手。
果不其然,周围看热闹的人被我煽风点火,激起了心中的正义,暗中对小姑娘和她身后的随从指指点点,脸上皆有愤慨之色。
小姑娘听到他们的议论声,终于露了点怯色,但最终还是一鞭子抽出去,打在那些随从的身上:“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把这个妖女给我抓起来,本姑娘今日定要好好教训她,看她还敢妖言惑众,污蔑我们天衡道宗!”
我心想,这小姑娘真是有趣,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白家嚣张跋扈,时至如今,仍是一口一个天衡道宗,拿着身份压人。
眼见着那些随从向我逼近,我有点害怕,一步步地后退,忽然撞到一个摊子,伸手一探,摸到一根雪白的萝卜挡在面前:“你们别过来啊,我乃璇玑山逍遥散人门下弟子,我师父可是得道的仙人,谁若伤我,必遭天谴!”
“你师父是仙人?那我师父还是玉皇大帝呢!”
随从们一脸坏笑,行至跟前,想举刀砍我,我眼疾手快,飞踹一脚,将其中一个随从的长刀夺下,又用萝卜狠狠砸了旁边的随从一下。
自我从璇玑山醒来开始,就是一个毫无修行的弱鸡,如今的武功还是师兄教的,但我平时太懒散……啊呸,太忙了,根本没有时间去练习,久而久之,荒废了不少,在修行和武功都很高强的师兄面前,简直就是小虾米三脚猫,好在师兄教的武功甚是精妙,虽只学到了一点皮毛,但对付这些随从绰绰有余。
见那些随从捉不到我,小姑娘大为丢脸,趁我不注意悄然接近,又扬起鞭子想要打我,却和先前一样,鞭子在半空中绕了一圈,又突然折返回去,打在了她自己身上。
见此,我哈哈取笑道:“我都跟你们说了,我是璇玑山逍遥散人门下的弟子,我师父是仙人,这下你们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小姐,这……”随从们见那小姑娘又被自己的鞭子伤到,终于不再为难我,退回到小姑娘的身边,关切她的伤势。
这一鞭子,明显是用了十足的力气的,因此被反噬的也很严重,鞭子上的倒刺还刮伤了小姑娘的脸,殷红的鲜血顿时流了出来。
小姑娘摸了摸受伤的脸,瞬间暴怒,抽出随从的长刀向我冲过来:“我杀了你!”
“哎哎哎,你怎么还敢和我打啊……”
一见情况不妙,我连忙也拿起刀抵挡:“你不怕待会儿我师父捏个响雷下来劈死你么?”
“大胆妖女,还敢妖言惑众!”
小姑娘的修行很高,力气也大了不少,一刀刀的招式砍下来,分明是想要我的性命。
我横刀抵挡她的攻势,只觉得手掌被震得发麻,稍不留神被她将我手中的刀砍飞了出去。
遭了!
觉察到手中已经空无一物,而那个小姑娘的刀锋却向我直直地劈了下来,我顿觉不妙,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等死,可她的刀依旧没能落下来,而是停在我头顶不过两寸的地方,就似乎被某种奇异的力量所控,再也砍不下来。
小姑娘仍是不肯放弃,死死咬着牙,由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额间的青筋都爆起来了。
最终只听当啷一声,长刀被弹飞了出去,小姑娘被反噬的力量击中,倒退了好几步。
这下不止他们,连我也笑不出来,觉得有些害怕了,难道师父他当真是个仙人?
可想到记忆中那个胖乎乎、圆滚滚又笑眯眯的老头,不禁摇头,怎么可能?
传闻中的仙人,清心寡欲,无欲无求,高傲冰冷的像是石头雕刻的一样,而我师父,除了会点仙法道术,全身上下没有一点能和仙人搭上边的,最重要的一点是,据说仙人为了摒除尘世间的污秽之气,都是辟食五谷的,可我师父在璇玑山的时候,像饿死鬼投胎一样,整天追着我和师兄要吃的,哪里像个仙人的样子?
虽然很慌,但为了脱身,仍旧做出个镇定的样子来:“你们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反正我也向你们道过歉了,你们打也打过了,又伤不了我,我们就算是扯平了,以后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你们别再来找我麻烦了!”
趁他们还没发现我是个假冒的仙人,连忙转过身,正打算脚底抹油溜之大吉时,却听小姑娘咬牙顿喝了一声:“拿锁仙绳来!”
我曾听师父提起过,锁仙绳是专门对付修行人士的法器,虽名为锁仙绳,但真正锁的并不是仙人,而是负有灵力的凡人,不仅如此,此种法器邪门的很,一旦中招,不管修为有多高强,都会被锁仙绳死死地缠住,除非使用锁仙绳的人主动解除,抑或用比锁仙绳更高阶的法器将绳子斩断,否则永远都无法逃脱。
听她提起锁仙绳,我还当她是诓我的,毕竟这种东西稀有的很,又不是月老庙里哄骗少男少女的红绳,可以随意批发。
但看到天空中当真出现一条仙气盈盈的绳子,绳子上的金玲阵阵摇动,向我冲了下来,我才不得不感慨一声,天衡道宗真是财大气粗。
但我,仍是不怕的。
这小姑娘仗着家世显赫,拿锁仙绳来对付我,只是她没想到,我其实并不是修行之人吧?
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稳如泰山,对那小姑娘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正等着她再次被打脸时,下一刻才发现被打脸的居然是我!
那锁仙绳直直地冲我飞了过来,而且由于距离的接近,周围的仙气更盛,我顿觉不妙,正要跑时,却被锁仙绳捆了个严严实实。
小姑娘念动咒语,将锁仙绳越捆越紧,我倒在地上,仰头向她嚷嚷:“哎,你这锁仙绳是假的吧?我又没有修行,为何能锁我?”
小姑娘哼了一声,转身道:“带走!”
“小姐,不将这人杀了么?”
随从暗搓搓地凑到她旁边询问。
“杀什么杀?你当我们天衡道宗是什么地方,抢劫杀人的土匪么?一群蠢货!”
小姑娘呵斥完随从,又颇为忌惮地看了我一眼:“这妖女很古怪,先将她带去白家行馆,让伯父和姑姑试一试她再说。”
原本听到第一句,我还当她要放了我,顶多教训我一顿出出气也就是了,但接下来的那一句,让我瞬间僵住,感情是想拿我当试验的小白鼠,试完了,研究完了,小命仍是堪忧啊!
有两三个随从涌过来,像拎小鸡一样地把我拎了起来,我急忙喊:“救命啊,杀人啦,天衡道宗的人臭不要脸欺负人啦!”
原本还指望看热闹的人,能帮我说句好话,不料他们却都选择了沉默,不仅如此,为了不让自己的良心受到谴责,见我被随从带走的时候,还都不约而同地转过身,当作没有看到。
“你再喊啊!”
小姑娘走到我身边,居高临下地得意道:“这天下间,没有几个人敢和我们白家作对。”
我被那几个随从抬着,仰头看了她一眼,又叹气道:“姑娘,你看这几位大哥跟我打了半天,也挺累的,你再让他们拖着我,岂不是更累?我自己一个人能走的,再者说,行走江湖,要讲究个风流体面,你让他们把我像菜鸡一样地吊在这里,这也太难看了吧?”
“小命都快不保了,你还想着体面?”
小姑娘悠悠地调侃了我一句,却向随从使了使眼色,随从将我放下来,我努力挣扎着,好不容易才站起来,却见他们转身上马要走。
见此,我又急忙喊住她:“哎,姑娘,你看我也跟他们打了半天,早就累了,你不会真的让我在地上跟着你们跑吧?我看你那马也挺宽敞的,不介意就带我一个呗?”
小姑娘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咬牙威胁:“再敢多话,我现在就杀了你!”
我立即闭嘴不言了。
原还以为她真的会让我在地上跑,不料那小姑娘骑上马,却拉着缰绳走到我旁边,又将我像拎小鸡一样地提上了她的马。
我觉得难为情,打架打输了,被人当俘虏一样抓住难为情,如今脑袋朝下屁股朝天,趴在马背上的姿势更难为情,好歹我还是个姑娘家,脸面还是想要的,虽然她也是个姑娘家,但能不能稍微有点怜香惜玉的风度?
我想了想,又向她道:“姑娘,你觉不觉得我们现在像被抢来的压寨夫人和土匪头子?”
小姑娘怔了怔,气沉丹田地怒吼了一句:“滚,谁要你做压寨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