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天衡道宗率领各大门派的人走远,我们才从树林后走出来,尾随他们的脚步进入枯叶城。
远远看到一座由巨大岩石堆砌的城池,只是到处都显得阴森森的,岩石的外部攀附着很多藤蔓,在风雨的侵蚀下,原本乳白色的岩石上,生出了很多青色的痕迹,远远看着,覆盖的藤蔓枝叶下,依稀可见房屋的裂缝和门窗。
姬怜花他们说,在比武开始之前,我们都要住在这里。
而且他们还还告诉我,南疆多雨,且有很多毒虫猛兽,因此这座枯叶城中,搞不好哪个角落里就会冲出来一些毒蛇什么的咬人,我被他们煞有介事的样子吓到,向婆娑教的人保证肯定不会乱跑。
不过自从进入枯叶城以后,却发生了两件不顺心的事。
第一件事,如今我和白伶俜都在一个地方,若是被她见到我,肯定又要喊打喊杀地想要杀我。
不过既然有姬怜花在,我想她应该不会胆大妄为到在他们婆娑教的眼皮子底下杀人,想到此,稍微轻松了一些。
第二件事,师兄他又不见了。
我想着,师兄应该是和沈星沉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连毛病都学得和她一模一样,动不动就要玩个失踪什么的。
在我将这件事告诉姬怜花的时候,姬怜花却怔了怔,随后唇角间勾出一丝玩味的笑,回答道:“段兄不肯来这里,兴许是不想见到什么人也不一定。”
我想了想,师兄不想见的人,大致只有白翳真吧。
当初在洛河城的时候,他就明确表示过对白翳真以及天衡道宗的厌恶,只是不知师兄到底和白翳真有何恩怨。
我原以为姬怜花会知道,可惜缠着他问了半晌,他都不肯告诉我,还叫我自己去问师兄。
可师兄现在又不在,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怎么问,又要怎么才能找到他?
我们到达枯叶城的时候,已是傍晚,斜阳西下,在天际边蔓延出一道如血的晚霞,我们沿着枯叶城的小路,想去找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住下,好巧不巧,却在半路上遇到了白伶俜。
见到我,她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眯着眼睛道:“是你。”
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虽然从见到我开始,她就一直喊打喊杀的,但我实在跟她没什么仇怨,因此勉强向她扯出一个讨好和善的微笑,向白伶俜施礼道:“白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不料见我向她施礼,白伶俜的脸色更臭,直接将天殊剑拔了出来,指着我道:“你该知道,再见到我,就要死。”
我叹了口气,无奈道:“白姑娘,我真的不是你找的那个人,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让你对我念念不忘的?”
白伶俜还没回答,却听姬怜花轻笑了一声,挑眉道:“只怕不是深仇大恨,而是恩将仇报吧?”
见他如此说,白伶俜怒道:“你说什么?”
“难道不是么?”
姬怜花向前走了几步,挡在我的身前道:“我听说当年白副宗主遭到曹桓那个恶贼的逼婚,还是昆仑门的人救了你,在昆仑山上,那个徐婧容对你可是好的很呐,拿你当作姐妹看待,如今你却害得她身死形灭不说,还要抢夺她的佩剑,即便是和她容貌相似的人也要赶尽杀绝,口口声声说是为武林除害,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心虚罢了。”
“你……”
白伶俜正要发作,却被一个人声阻拦住:“妹妹住手!”
我循着声音看过去,却见白翳真带着几个人向我们走过来,其中有几个,就是昆仑门的人。
见到沈星沉与我们站在一起,其中一个微胖的昆仑弟子道:“玄祯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了看站在沈星沉身边的我们,颇为忌惮不悦地道:“还和这些邪魔妖道一起。”
可沈星沉看着他,面无表情,目光如雪,连个反应都没有。
跟在他身边的孟摇光轻咳一声道:“周毅师兄,玄祯师兄他……失忆了。”
“失忆了?”
那个叫周毅的人微微咋舌,又看向沈星沉犯愁道:“即便失忆,那也是我们昆仑门的弟子,况且自从玄祯师兄亡故后,掌门师尊整日伤心不已,若是让他老夫人家知道玄祯师兄还活着,定然十分高兴的。”
说着,又向沈星沉施了一礼,道:“师兄,你还是跟我们一起回昆仑山吧。”
沈星沉迟疑了一下,看了看我们,却没有动。
见沈星沉犹豫的举动,周毅更加惊愕了,道:“师兄是昆仑弟子,更是我昆仑未来的掌门人,深得师尊器重,岂可跟这些邪教的人为伍?难道真如白盟主他们所言,师兄与婆娑教的人暗中勾结,企图破坏天衡道宗与昆仑门的结盟。”
看这个人的意思,折剑山庄一役后,那个白翳真没少在昆仑的人面前说沈星沉的坏话啊。
我不服气道:“当日在折剑山庄,沈公子为何会跟天衡道宗的人发生冲突,众位心知肚明,当时你们昆仑也有很多人在,也同样跟白家的人对峙过,为何此时说的却好像是沈公子暗中勾结邪教似的,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顿了顿,扫眼看向孟摇光道:“当日你们为何会跟天衡道宗的人打起来,自己心里清楚,难道是沈公子暗中设计的?再者说,当日若不是沈公子,你们早就死在折剑山庄了,做人不能没有一点感恩之心。”
孟摇光向我施礼道:“姑娘,在下当日在折剑山庄的誓言从未敢忘。”
说着,特意看向白翳真,眼神中仍是忿忿不平:“当年柳师叔究竟是因何遇害的,我们昆仑势必会查个清楚,但是,一码事归一码事,还请姑娘体谅我们的处境,此次会武,是中原武林和南疆婆娑教的大事,昆仑门势要守护中原武林的安宁,与柳师叔他们的事并无关系,诸位若是为了玄祯师兄好,请不要将他置于尴尬的处境。”
“你……”
我正要辩解,却听白翳真阻止道:“婧姑娘……”
他微微皱眉,面容间的表情不知道是在担忧,还是在不悦:“婧姑娘不是江湖中人,就不要去管江湖中事,须知道一入江湖,身不由己,有些事一旦你决定去管了,就永无可能再以自己是个外人来脱身。”
我愣了愣,恍惚间明白了姬怜花和沈星沉之间的约定。
原来这个江湖,真的是有很多身不由己,即便不想,也不得不去做一些自己不情愿的事。
片刻,姬怜花才开口道:“沈公子先前在林中迷路,与我们不过同路而行而已,你们这一个个的,咄咄逼人,好像是要兴师问罪的样子。”
说着,又看向沈星沉道:“沈公子,行至此处,你也找到了自己门派的人,还是跟他们去吧,我们之间,到底道不同,即便偶尔可能是会方向一致,但路绝对不会相同的,只要沈公子记得曾经做出的承诺即可。”
沈星沉微微低首,向姬怜花回应道:“解惑之恩,永不相忘。”
说着,还真朝着昆仑门弟子的方向去了。
我心中有些舍不得,好像之前我们经历的一切,都在沈星沉的选择中,全都不作数似的。
正伤感着,却听到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嘶喊声,一个女人疯疯癫癫逃命似的,从一座石屋中跑出来,嘴里还念念叨叨地喊着:“是他……是他回来了……”
我定神看了看,觉着这个人有些熟悉,再分辨了一下,居然是折剑山庄的庄主夫人白诺灵。
她跑到跟前,神情慌乱,撕扯着白翳真和白伶俜的衣服,喃喃地喊:“是他回来了,他回来找我们报仇了……”
白伶俜皱起眉,怒斥道:“你胡说什么!”
白诺灵状如疯癫,指着身后的那处屋子道:“柳大侠,真的是柳大侠回来了,他肯定是回来找我们报仇的……当年死亡沼泽,我们全都做错了啊,本不该这样子的……”
见她提起死亡沼泽,我神色一凛,本想继续听下去,不料却被白翳真的一声断喝打断:“齐照!”
听到他的喊声,跟随追着白诺灵的齐照赶到跟前,又听白翳真吩咐道:“诺灵身子不适,把她带下去。”
“白宗主。”
孟摇光却挡住齐照和白诺灵的去路道:“刚才齐夫人提到死亡沼泽和我柳师叔,为何不让她把话说完?”
齐照冷汗涔涔地回答:“内子身体不适,有什么话,还是等她缓过神来再说吧。”
孟摇光哼了一声,反击道:“怕是怕有些话,只有在疯癫的时候才敢说出口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逸轩怒道:“难道我们还会骗你不成?”
孟摇光侧过身体,清冷的身姿氤氲着铮铮的气势:“来此之前,我已与掌门说的很清楚,你们想对抗魔教,可以,但是关于柳师叔的事,我也一定会查个清楚,一码事归一码事,我可以为了对抗魔教让玄祯师兄回来,同样,亦不会为了对抗魔教的人,就放下昔日的恩怨,白宗主最好保证自己立身持正,否则的话……”
他顿了顿,又一字一句地宣告道:“我昆仑弟子定会与天衡道宗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