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宁静，十二楼边间的小套房中，客厅只剩立灯微亮，落地窗旁隐隐呜咽，克雷格伏身啜泣，不时轻轻叫唤Ai人的名字。小约翰靠过去，想给克雷格一个拥抱，伸手却无法触及对方。
从头到尾，李琰半句话都没说，他只是陪小约翰回来一趟，然而看着看着，却想起了很多当年自己的事。
那个陪他戏耍的少nV，那些他以为永远不会结束的青春美好，都已悄然远去，就像身前这对恋人，再有多少难舍，也注定了只能天人永隔。
「走吧。」良久後，李琰叹口气，对小约翰招招手。
回到g0ng庙，纪雪灵正在准备冥婚的道具。接手g0ng庙多年，主持冥婚却还是第一次。瞥见两只鬼进门，她随口问：「看好地点了吗？」李琰点点头，他没有心情说话，只是静静望着纪雪灵忙碌的背影。如果做一个人，不该奢求太多，那麽或许当一只鬼，最好也是这样，他心想。
克雷格居住的地方并不远，几条街外，走路就能抵达。她上楼後，摁了门铃，等了几分钟，开门的是个形容憔悴、满脸胡渣的外国男人。
为了有效G0u通，纪雪灵很认真复习了英文，没想到那男人打量她一眼，开口却是中文：「请问你找谁？」
「你会说中文？」她愣了一下。
「抱歉，我们家最近不太好，暂时不收家教学生了。」外国男人神态消沉，话刚说完，随手就要将门关上。
「等等！」连忙伸手挡住，纪雪灵y是挤开门缝。对於她的无礼举动，外国男人皱了皱眉。
「你是克雷格先生吧？」她一进屋，两盒饼搁在桌上，稍微环顾一下，屋内收拾非常整齐，唯独沙发旁好几支空酒瓶显得突兀。她说：「小约翰一句中文都不会说，原来平常都是靠你来跟别人G0u通，是吧？」
「你认识小约翰？」克雷格疑惑着。
「其实也才刚认识两三天。」
「你说什麽？」克雷格从纳闷，瞬间转为气愤，「小姐，我不认识你，也不想听你开玩笑，请你离开，否则我就要报警了。」
「就一个外国人而言，你中文讲得非常好，但如果你把我撵出去了，只怕後悔的人会是你。」纪雪灵笑了，她拿出一个红包袋，从中cH0U出一张纸片递给克雷格，「你不想再见到他了吗？」
那当下，克雷格犹豫了。理智告诉他，这个nV人如果不是疯了，那肯定是别有意图，可无论如何，她都不应该开Si者的玩笑，但偏偏从这nV人手中的纸片上，他看到一串文字，上面写着小约翰家乡的英文地址与出生日期，以及中文的天g地支，他知道那是华人所谓的生辰八字。
「你到底是谁？」
「媒人。」纪雪灵收起笑容，「小约翰托我来告诉你，他还欠你一个婚约，而他即使过世了，也不打算违背承诺。」
克雷格哑口无言，难以置信。纪雪灵将纸片递到他手中，「受他所托，我必须问你一句话：克雷格先生，你愿意与那个至Si都深Ai着你的人，完成你们原有的婚约吗？」
「我欠他的，又何止是一个婚约呢？」仰望大楼中庭的绿荫，克雷格说：「这麽多年了，他一句中文也不肯学，到哪里都靠我翻译。很多人都以为，是我把他照顾得很好，才让他居然能只靠英文就生存下来，但他们都错了，真正被照顾的人是我，如果没有小约翰，我早就待不下去，回故乡去了。」
「为什麽？」
克雷格叹息，「我没有外表看起来的坚强。以前在我们家乡，很多人认为我是怪物，但只有小约翰懂我，也Ai我，是他支撑着我每一个脆弱的时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纪雪灵点头。
「他很想结婚，在一个能获得祝福的地方，而我答应了。」克雷格语带哽咽，「只是这个约定，恐怕是无法实现了。」
「按照华人的习俗，你们还有一次机会。」纪雪灵说：「我就是为此而来的。」
克雷格抹去眼角的泪水，却哑然失笑，摇头说：「我知道，你们有很多这样的故事，Si去的人，还可以跟活着的人结婚，对吧？」他叹气说：「但非常抱歉，第一，即使故乡的人认为我没资格信奉上帝，然而我从来都不曾抛弃过主的道路；第二，我不相信世上有鬼。」
见纪雪灵皱眉，克雷格说：「你不用介意，我并不是在侮辱你们的信仰，无论你是怎麽认识小约翰的，我相信你一定知道，我跟他是真心相Ai的；对我来说，他一直都活在我心里，这样就够了。」
纪雪灵有点急了，很想揪着克雷格的头发告诉他，要如何让一个人，永远活在另一个人的心里，那是一回事；但信不信鬼神则又是一回事；如果不能完成婚约，这两人无论生前有多恩Ai，Si後都等於没有g系，各走各的三途川，过各自的奈何桥，到时候魂魄各奔东西，永生永世都再难相逢。
她想将这些解释给克雷格听，然而克雷格却用眼神表明，今天的谈话到此为止。
「我们华人有句话，说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难道你真的以为我是疯子，又或者是骗子吗？」
「你叫我如何相信呢？」克雷格苦笑，「你无法解释自己是怎麽认识小约翰的，更不能证明这世上真的有鬼。当然，你也不能说服我，为什麽小约翰过世後，凭什麽是你见到了他的灵魂，而不是我？」
「不然你以为我是怎麽找到你的？」纪雪灵盯着克雷格，「两天前，你穿着一件白sE衬衫跟茶sE棉K，坐在yAn台边喝了一整晚酒，不小心打翻酒瓶，染红了衬衫，这件事你还有印象吧？」在克雷格诧异时，她又说：「怎麽，很不可置信吗？放心，我没在你家安装监视器，看到那一幕的人也不是我，而是你最Ai的人。」
「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纪雪灵哼了一声，「那天是他的头七，他回家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