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我说:
怜如雪离开禁室时,才发现外面下雪了。
墨如兰不会下雪。
雪,恍如隔世。彷佛她被赶出苍雪宗只是昨日,怜如雪想,若真是如此也好,她有能力阻止如苍,带着他一起去找师尊,最好连娘亲也一起带,至少让她知道离开苍雪宗後,机会反而多的是,没必要活得那麽憋屈,为了一个男人的想法忽略自己。
但是有可能吗?
怜如天对她而言,已是定型的天。
或许现在的结果,才能解救他们。
怜如雪再次来到校场,虽然入口立了一个「名中带有雪字禁止入内」的告示牌,仍挡不了战仙尊进入。这次她先自己设好结界,唤出再战坐上後,伸出手指凝聚灵力。
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出现在她指上。
这颗怜靖天误以为是弹珠的东西,其实是藉由灵力压缩出来的灵珠。
怜如雪正在尝试将灵力更简易压缩成灵珠的方式,对她而言十分简单,但如果要让江杞学,连制作成珠子都有问题。
目前她还没找到金丹该如何修复的方法,但是找到几种以江杞的情况来看,也许能尝试的修炼方法。怜如雪正是为此才来校场实验,可惜一个时辰过去没有收获,她只能先暂时搁置,从两旁的武器架上挑一把弟子剑,自封金丹,开始练武。
连续三日没有练,已经浑身不对劲,这样动一动,她皱紧的心头才稍微舒缓。或许是童年的残影,怜如雪总是觉得还不够,即使落在剑尖上的雪融,所踏之地不留一片雪,她还是能听到踩在雪地上的沙沙声,随便缠着纱布的手,握住的木剑柄滴落血珠,随着动作挥洒,成土壤养分。
阿雪,天冷了别练啦,快进来喝喝热汤。
娘亲罕见的温柔,是怜如苍刚出生前几年。
「你可以不要用苍雪宗的剑,练墨如兰的招吗?」
怜如雪轻瞥一眼。
「你是苍雪宗的掌门,我在这毫无影响力,怕什麽?」
她出来禁室时想起若芷真的叮咛,在附近绕绕听风声,得知怜如天将主意从怜槐天挪到怜靖天身上,这位掌门才特地跑来表达抗议吗?怜如雪佩服他有些人X,对亲儿子不像怜如天那般狠,至於对待旁人就不好说,眼前这位虽然没有小妾,能盖棉被的红颜知己倒不少。
「见到你就厌烦!」怜槐天咬牙切齿,怜如雪歪头想,舍弃弟子剑,唤出再战。
苍雪宗重男轻nV、崇拜强者,当强者身为nVX时,就是微妙的反应。
如怜槐天,厌恶她又被力量x1引来讨教。
怜靖天来到校场时傻住,四周茫茫白雪,唯独中央没有一片雪花。他总是威风凛凛的爹狼狈地瘫在碎石中,怜如雪则一身完好地看着,彷佛不是她动手殴人。怜靖天身T一抖,怜如雪面无表情,但从那双眼中透出一丝失落,似是期待什麽但是落空,就像他现在修练遭遇瓶颈,怜如天知道还没突破就会露出的眼神。
孤独求败?
怜如雪见到他便收回再战,走得十分潇洒。
「冒昧问您的剑名来意?」
擦身而过时,怜靖天问出心中的疑惑。
「何人愿与我再战。」
怜如雪轻描淡写的语气,不狂傲倒无奈,留下怜靖天自个震撼与脑补,殊不知再战的真实含意……是以前的墨如兰掌门,看到她又双叒叕把师兄们打到重伤时,叹口气摇头,说了一句:你必须学会克制,不然下次没人敢切磋了,这样怎麽进步?
是……
这就是再战的真正含意。
苍雪宗弟子互相切磋时会用尽全力,怜如雪改不掉这习惯,常常切磋时忘记控制力道,把师兄打到落荒而逃,一个换一个,到最後无人敢上前,让掌门非常无奈。
怜如雪为了警惕自己,便在拔剑後取名为「再战」,提醒自己克制,才有再一战的机会。
谁知现在被人误会成求败。
怜靖天急忙跑过去扶他起来,怜槐天见儿子眼中藏不住的兴奋,顿时又气又闷,捏他的腿骂一句「好好修练!」,就从校场另一边离开,被木牌撞到手肘时瞪过去,见到上头他令人刻的字险些吐血,回到房间也不换衣袍了,立刻打坐细想交手的过程,只求下一次战胜。
多了雪的苍雪宗,没什麽不一样。
怜如雪回禁室途中,遇到了怜如天。
他的外貌停留在三十初头,掷果潘郎、风姿潇洒,此时正笑眯眯地双手贴在身後,怜如雪想,娘或许就是被这笑容g了魂,当年也没人想到,会是现今这种果。
怜如雪点头当作打招呼,怜如天轻笑,说道:「阿雪,要去看看你娘跟如苍吗?」
「不。」
雪下得大了,他的身影依然清晰。
「丢就丢,别捡了。」
「爹当年糊涂了。」
「那你不该醒。」怜如雪直视他的双眼:「梦里什麽都有。」
怜如天笑出声,依然维持风度翩翩的模样;怜如雪走入白景中,让自己消逝。
阿姊,其实我很喜欢下雪喔。
你喜欢鼻子过敏?
才不是!我喜欢下雪是因为阿姊可以提早休息……陪我玩。
结果只是喜欢玩啊?
也很喜欢阿姊啊!再等几个月就可以拿剑一起练了,我要变成跟阿姊一样厉害的修士!你要等我喔,不可以厉害太多!
好,我会等你。
但是只等到红花在他喜欢的雪中绽放。
雪花延续如今,苍天已不复存在。
她以为自己看开很多,但是回到苍雪宗又遇到下雪,思绪稍不留神便会回到从前。跟怜槐天切磋时,还忘记控制力道,要不是最後从回忆cH0U身,她肯定早已切下怜槐天的脑袋瓜,就真要被困在苍雪宗里,成为名副其实的掌门,让他们有理由强迫自己生下孩子。
怜如雪拿出若芷真……她那位第六峰师姐准备的药,说是想太多或觉得别人烦就吃一颗,往嘴里丢还真的停止思考,没料到苦汁草能与薄荷一同制成糖,吃下去该说脑袋打结还拉直?
其实那句话的原意,是她觉得谁吵就塞到谁的嘴巴里吧?
「雪仙君!雪仙君!」
她回头一看,少年正兴高采烈跑过来,那瞬间他的身影与怜如苍重叠,怜如雪没意识到自己停下脚步,等这位晚辈跑到自己面前;怜靖天见到眼前的长辈愿意等自己,开心到双眼弯弯笑着绽放星光,一时忘了距离,兴奋问道。
「仙君可以指点我吗?」
阿姊可以指点我吗?
怜如雪一时间说不出话。
「啊,我、晚、晚辈太突兀了,非常抱歉!」怜靖天见到她冷漠的眼神,想起两人没多亲近,脑袋一时清醒,主动往後退两步,立刻补上自己该有的礼节,然而怜如雪没说话,只掐住他的下巴,左看看右看看,还不知为何捏脸颊。
随着脸被又捏又拉,怜靖天想自己有错在先,虽然疼但是不敢哼,眼泪还是无法克制地在眼眶中打转。
怜如雪忽然00他的头。
「你喜欢下雪吗?」
「喜欢。」怜靖天不知道为何问这个,压低音量说道:「因为可以小偷懒……」
顿时,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怜如雪刚刚有稍微g起嘴角吗?
「你为何想请教我?」
「因为晚辈想跟您一样,成为厉害的修士!」怜靖天不好意思地笑着,他看到亲爹被打倒,居然是偷偷追上来请教;怜如雪顿时看不清,被雪遮蔽视线的少年,朦胧的身影似真似假,她再次伸出手一捏,少年「唔」一声就不敢吭,眼中的自信照亮身影。
他不是怜如苍。
不是。
永远都不会是。
「放弃吧。」怜如雪将视线挪开:「你连自己的爹都追不上了。」